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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呲牙,暗骂了句,却又转眼想到,莫不是先生发现了她,故意这般?
六皇子诵读的声音逐渐小了,林琪也越发的急了。
她赶忙伸手去扳扇,发现没有上闩,便将其拉大,可她的头冠却随着扇的提起而越发升高。
林琪狼狈的随着起身,又困难的托着扇,艰难摸索。
可是扇太大,她个矮手也短,力气还不够大,好容易摸到栓头,没等高兴,就听耳旁道:“需要我帮忙吗?”
声音极其熟悉,她前几天才刚听过。
“要,”林琪这会儿头发被扯得难受,也顾不得去想崔硒怎么会在这儿的问题,胡乱招手。
崔硒一手托住扇,一手轻巧的把被栓头勾住的发簪抽出,顺手取下她头上的道冠。
黑漆的冠子一被拿下,她乌黑的发丝便好似流水一般倾泻下来。
扭成小束的发尾跳跃着舒展,从他鼻间欢快的跳过,留下一缕淡香。
崔硒微一抿嘴,看猫腰钻出来的林琪。
浓密的乌发披散在她肩头,与那身暗色的道袍形成一道暗色的幕布,映得她唇红颊粉,眉目如画。
崔硒动了动手指,忍下想要把那缕勾着她挺翘鼻尖的发丝拿下的冲动。
林琪半低着头,已顺手把那缕发丝顺到耳后,而后干笑。
崔硒有些遗憾。
“姐姐,”六皇子从崔硒身后冒出脑袋。
林琪点头,笑弯了眼。
崔硒斜看正颠颠要凑到林琪跟前的六皇子,道:“今天的课业还未完成。”
六皇子脚下一顿,乖乖的哦了声,重又往屋里走去,只是两个眼睛频频看林琪。
林琪朝他摆手,示意在后殿等他,六皇子这才进了屋门。
崔硒佯作没看到,等林琪手忙脚乱的把头发理好,便抬手一比,示意林琪与他去游廊。
两人缓步其中,崔硒瞄着她脚下,道:“伤好些了?”
“好了,”林琪点头,并走了几步,道:“小夜帮我按了两天,第三天都没事了。”
她打量着崔硒的官服。
虽说对政事不通,但对官服的品阶她还是知晓的,崔硒这身乃是正七品。
“你这是”家族恩荫?
林琪话有些含糊。
崔硒和崔家的关系可实在不算融洽,崔家子弟不少,这种好事没理由轮到他啊。
崔硒道:“我入春闱了。”
林琪眨了下眼。
好端端的怎么入仕了,早前可没发现他有这心思。
崔硒道:“侥幸得了官家青眼,而今教祯哥儿课业。”
“好事,恭喜你,”林琪笑了。
这就说得通了,他这是想要就近照顾六皇子呢。
“是啊,”崔硒笑容浅浅,眉眼却很柔和,乌黑的眼睛望着林琪,里面波光闪动。
林琪不知为何脸颊微热,她侧过脸道:“吴毅还好吗?”
崔硒表情微敛,淡声道:“还好,已经坐船南下,胖掌柜那里忙,他是你家老人,正好帮忙。”
“这样也好,”熟悉的环境,更有利于他恢复,林琪心里一松,脸上笑意盈盈。
崔硒见她这般,只觉得刺眼,便道:“那日之事已有些眉目,负责接应的是雅兰坊的人,伤了的那个应该是雅兰坊背后东家。”
林琪抿紧了嘴,眼神转冷,脸也阴沉下来。
崔硒却不喜欢她这样,便道:“那人我已让人盯着,只是她如今足不出户,若是惊动国公府的人,难免节外生枝。”
“柱国公府?”
林琪转念一想,倒也不是很意外。
崔硒点头,道:“你应该见过,她是国公夫人的远亲,姓刘。”
林琪哈了一声,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那娘子看起来娇娇怯怯,没想到竟然是个狠的。
“此时正是大胤和大辽议婚当口,公主指明要三皇子负责,柱国公府与三皇子息息相关,”他看了眼林琪,怕她莽撞,又道:“这个时候便有什么,皇帝也会高举轻落,倒不如忍了,以后再做计较。”
林琪哼了声,崔硒见她表情忿忿,便道:“这事事关两国邦交,你可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林琪拉长了调子,这点大局观她还是有的。
第五百五十六章 去岳苑
林琪仰着头,阳光从她身后斜落,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隐约可以见细细绒毛。
崔硒瞧她一脸讨好,眼神澄澈如稚子,似乎并不知他因何而怒的模样,有些无奈。
这就是个还没开窍的。
“你呀,”他用力揉了林琪脑袋一下,惹得她低呼去捂头冠,却还是抵不住发丝散乱的狼狈,才吐了口气。
“以后离那厮远些,”他声音略哑。
林琪忙不迭点头。
傍晚归家,没等入巷子就见一辆骡车徐徐而来,刚好挡在并不宽阔的巷子口。
有人从车上下来。
紫霜撩了帘子望了眼,低声道:“是程家郎君。”
林琪皱了皱眉头。
程豫章立在两步开外,便不肯动了。
孟大郎怕伤了他,只得扯了缰绳,勒令骡马停下。
程豫章待到停稳,才走到车子跟前,拱手作揖道:“林娘子,一别多时,可还安好?”
“尚可,多谢郎君记挂,”林琪没有动,只隔着帘子应声。
冷淡之意没有半点遮掩。
程豫章心里略一苦笑,只恨早前太过轻视,进而莽撞惹怒了她,而今再要补救实在难上加难。
但是想到父亲那番略带强硬的话语,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家小妹喜爱蔷薇,听我说起林家早前种了好些种类,有心跟娘子请教一番,不知……”
他顿了下,一如从前那般,把话留一半。
只可惜林琪没有半点往下接的意思,反而扯了下嘴角,嗤嘲程豫章脸皮厚,昨日才拒了他,而今竟然还能上门相邀。
“倒要让程家娘子失望了,我与花木之道一窍不通,便是沾水便活的,到我手里也只有枯萎。想来郎君早年忙于学业,并未听说罢。”
程豫章顿时尴尬起来。
林琪轻叩厢板,孟大郎一甩响鞭,鞭尾毫不客气的甩过,吓得程豫章脸色立变,连忙退到墙边。
孟大郎蔑视的扫了眼,厉声一喝,惊得程家骡马嘶鸣着踢踏。
程家车夫急忙扯着缰绳,连声吆喝。
孟大郎估量了距离,一挥缰绳,便擦着骡马的脑袋,赶了过去。
程家车夫好容易把车停稳,却只见车子背影。
车夫略带惊慌的看向程豫章。
程豫章脸色发黑,却也只能忍耐。
上了车,他用力一捶桌几,面上露出阴狠之意。
既然她不识抬举,那就别怪他不怜香惜玉了。
这厢,林琪与韩远之在竹林边碰上。
瞄见他手里提着的油纸包,林琪呵呵笑。
韩远之解释道:“途径集市,见獾子肉新鲜,便买了些来。”
“真好,今晚可有口福了,”林琪做欢喜状,佯作忘了昨晚阿娘提起想吃獾肉一事。
韩远之不敢看继女了然的眼睛,忍着脸热,大步而去。
林琪笑眯眯的看他背影,紫霜则道:“老爷对奶奶真好。”
林琪看了她一眼,道:“不用羡慕,以后你也会有的。”
紫霜小脸一下红了,扭捏的哼道:“姑娘,你说得这是什么呀。”
林琪弯了唇笑笑,道:“明天起你跟着梨儿一起,随黄嬷嬷在小厨房。”
紫霜一怔,道:“那谁跟着姑娘?”
“冬儿吧,我瞧着她最近跟江嬷嬷学的有模有样的。”
“姑娘,可是我哪儿做得不对了吗?”
林琪这安排无疑是把她从贴身丫鬟一下子降到了最末等的粗使。
紫霜脸色瞬间黯淡,眼圈通红,泫然欲泣。
林琪摇头,道:“不是你做得不好,是我想你学门手艺。黄嬷嬷的手艺便是这京都城里都是数得着的,你只要学得一两成,以后便受用不尽。”
她说到最后,有些语重心长。
紫霜眨巴着眼,微微点头。
虽然她对厨艺并不感兴趣,但既然姑娘吩咐了,还是为她好,那就照做好了。
晚上吃饭,韩远之眼睁睁瞧着香甜可口的獾子肉尽数进了两个小的肚里。
待到喝出去慢走时,他温语劝道:“你好歹也吃些荤腥,总吃那么清淡,你身体可要扛不住的。”
顾氏皱着柳眉,语气不善,“可我就是不想吃,不行吗?”
韩远之哪儿敢说不,只好声好气的哄着。
跟在后面的江嬷嬷和芸心两人对视一笑,极有默契的退到一旁。
时近四月,皇帝起驾岳苑,皇后贵妃同行,大皇子坐镇,政务与左右仆射以及其下属一众官员协理,不决再来岳苑请示,三皇子则与礼部等负责公主远嫁一干事宜,余下亲王贵胄、三品以上的重臣,连带女眷等皆同往。
韩远之如今已是三品官衔,按说顾氏也要去的,但她如今身怀有孕,加上害喜症状并未结束,韩远之不放心,便请旨把顾氏留下。
林琪听说之后,顿感不放心。
如今的韩适之虽说老实许多,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脑子发热,阿娘这会儿身子可是重了,林琪很怕止儿一个人护将不住,就跟韩远之商量能否请表嫂陶氏过来。
韩远之升了职,不需要日夜值守,但也是随驾的,虽然还会回来办差,可不管怎样,肯定不能每天回来,听到林琪提议,他正中下怀。
林琪写了帖子,让止儿送去,顺带交代先去茶楼,不论梅儿或是兰儿,过来一个就行。
顾氏忙着张罗行李,这一去,少说也要月余,顾氏放心不下大的,也搁不下小的。
装了这个,又塞了那个,零零总总的足足装了三大车。
韩远之见她这般关心自己,眼神柔得不行。
顾氏脸皮薄,受不住的躲了。
林琪趁着这工夫,让雪姣把鲜亮的衣衫都拿下去,她去那里也是着道袍,这些带过去也没什么用。
陶氏掐着时间赶了过来,茶栀扶着她下来,其后跟着眉眼清秀的梅儿。
林琪与她对了个眼神,略一福身,无声请托。
梅儿不着痕迹的回了一礼,一抬眼看到正皱眉望来的韩远之,忙垂下头,规矩的跟着进了二门。
韩远之转头去看林琪,以眼神询问究竟。
林琪怎会告诉他,当下咧嘴一笑,道:“遐叔,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韩远之眯了眯眼。
依着他的经验,她越是有事要瞒就笑得越是灿烂。
他转头看了眼二门,举手抽了马臀一鞭,低喝着往前行去。
第五百五十五章 来提亲
林琪心里呵呵,顾氏轻咳一声,表情不虞。
韩远之便道:“四妹所说之事,容我们回去想想。”
“这是自然,”刘韩氏笑眯了眼道:“三哥,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说什么。我要不是当真觉得是门好亲,也不会特地来走这一遭,望三哥好生劝劝三嫂,毕竟这事也是早前就说好了的。”
顾氏脸顿时一绷,不善的看向刘韩氏。
韩远之笑了笑,扶了她起身,叫上林琪一并回去。
林琪理也没理刘韩氏,只淡淡瞟了眼一直盯着茶盏,显得有些神魂不定的韩适之,便步态优雅的出了门。
回到听涛阁,顾氏便撂下脸,道:“这事我不答应。”
韩远之道:“这程家郎君是林兄早年定下的,而今我们说不成,怕是不妥吧。”
“什么定下的,”顾氏瞪眼,“子衡当年也就随口一说,他一没信物,二没帖子,哪有什么定下。”
“好好,”韩远之怕她气得动了胎气,忙哄道:“没定下,是他胡说,待会儿我会去跟四妹说。”
顾氏气呼呼的扭了身。
林琪嘴角抿了抿,道:“遐叔,”林琪一开口,便把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她浅浅一笑道:“程豫章考了什么名次?”
“乙科百名开外,”顾氏立刻回答。
大胤朝科举分甲乙两个等级,甲等一百人次,乙等二百人次,能得皇帝召见并御笔钦点,入翰林,得重视的只在这一百名里,程豫章而今的成绩,要是没有过硬的靠山,以后的前程怕是难了。
林琪轻嗤一声,略带嘲意的道:“我哥可是解元,若不是发生变故,如今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言外之意就是瞧不上。
顾氏撅嘴附和道:“可不是。他这种强自攀附,唯利是图的小人,我们不稀罕。”
韩远之瞟了眼林琪,未尽之意十分明显。
林琪呵呵一笑,话题一转,道:“再有,我好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