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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杀的。如此关系重大的罪犯,小的们在未得口供之前,怎敢将她们杀死!”
杨素道:“是怎么自杀的?”
“小的也不知道。小的还没开始问口供呢,她们已一个个脸色铁青,七窍流血而毙,看样子是服毒而死的,可是她们都被绑上了手脚,又没人接近她们。”
乐昌公主道:“原来是这样的,那倒是怪不得各位了,想必是她们在将要被俘前,就把毒药放进了口中。王将军,你曾否搜过那些被杀死的尸体,看看她们身边有什么?”
“有的,有两颗褐色的小丸子,只有黄豆大小,黏贴在乳房下的肉缝中,与肤色相同,不仔细找绝难发现。”
“有没有打开看看其中是什么?”
“没有,因为一共只找到了两丸,小的不敢轻易擅动,特带来呈现给夫人过目。”
他从身边取出一个纸包,侍女端了口银盘接过,他将纸包放在银盘中,乐昌公主道:“王将军处理的很好,你下去吧,吩咐弟兄们加强府中的警卫,不分日夜,各处岗哨加一倍。”
她在杨素府中是很受宠信的,这些事如未经杨素同意就下了命令,而杨素显然也很满意,哼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一点事都不能办,出去好好守着门户,若是再出一点舛错,老夫就摘你们的脑袋。”
那侍卫班领原以为要领一顿重责,弄不好砍头都有份,没想到竟如此轻松过了关,忙答应着行礼退出。他当然也明白,这是乐昌公主曲意成全,若不是她中间插嘴,抢先发落,由杨素一直诘问下去,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他自动地向乐昌公主行了一礼。
乐昌公主拿起盘中的纸包打开,里面果然是两颗药丸,她们伸手扬起了一颗。杨素道:“小心些,别弄破了,里面可能毒药。”
乐昌公主道:“不要紧,这里面的确是穿肠剧毒不过外壳很坚实,掼在地上也不会破,除非是放入口中,用唾液浸软了,再用牙齿一咬才会破。”她把药丸放入口中片刻,又吐在那张包纸上,由头上拔下一根玉簪,用尖头刺在药丸上,波的一声,流出一蓬红色的汁液,沾在大理石的桌上,居然冒出一缕轻烟。
杨素道:“好厉害的毒药,那些人都是服此而死的。”
乐昌公主黯然地道:“是的,这是最毒的鹤顶红,一滴穿肠,绝无幸者,而且立即见效。”
杨素道:“夫人对这种毒药很熟悉。”
“是的,这是宫廷中的秘制毒药,制成这种药丸形状,则名为全节丹,凡是有兵乱之际,宫中的司药监会分给宫人一丸,要她们妥密保存,如若被俘,赶紧含入口中,噙於舌下,不会妨碍说话,也不至於不慎吞入腹中,若是不想死,可以再吐出来,干后收藏,依然不失其效,若是怕受凌辱,则用力咬破外壳即可。”
李靖颇感兴趣地道:“若是不小心吞了下去?……”
乐昌公主道:“也没有关系,这种药的外壳十分奇特,虽然侵软了,仍然不会溶化,可以服用泻药把它泻出来。”
“这种药丸的外壳太神奇了,若能加以改良,用在别的地方,相信必有很多妙用。”
“制炼此种外壳是一位老药师,后来人宫为司药监,据说他每次只传一人,而且必为宫中司药太监……”
李靖道:“所以只有从宫中才能得到这种药?”
乐昌公主道:“旧日陈宫中一些重要执事人员,都被皇帝留用了,皇宫中的事务虽非大学问,却职有专司,别的人不易接手,尤其还要净过身的,更是难得,所以历来换朝代的只是换皇帝,宫监却是极少更换的。”
张出尘也道:“是的,我以前听一个太监说过一段话,他说无论谁当皇帝,都少不了要他们这种人,不管侍候那一个皇帝,他们永远出不了头,所以我们不必忠君,不必爱国,因为谁有天下都一样,好不了也坏不了……”
杨素怒骂道:“这批该死的东西,老夫当初真该一刀一个,砍了这些狗头。”
乐昌公主苦笑未语。杨素想起当初这批宫监都是陈宫中的侍役,杀的也等於是她的人,虽然她未必会为这些人请命,但多少总有点冒犯她,心中颇觉歉然,忙岔开话题道:“由此可证明这些刺客是来自宫中的了?”
乐昌公主道:“国公也只能心里明白,她们死无对证,什么也证明不了的。”
杨素十分忿怒地道:“好小子杨广,他不怕老夫一怒之下,杀上宫里去吗?”
李靖道:“宫中既然派出了刺客,自然也会防范到失手事泄,作了万一的准备。”
杨素道:“他能有什么准备,禁军中有一大半是老夫的属下,他指挥的了吗?”
李靖笑笑道:“但把守内宫的却是宇文化及所统率的亲兵,为数有三千之众。”
“三千之众又顶个屁用!老夫家中的家将也不止此数,只要老夫一声令下,几万人也调得动。”
李靖道:“再晚听说宇文化及有子,名宇文成都,手使一柄流金铛,有万夫不当之勇。”
杨素点点头道:“这小子是有点蛮力,那支流金铛重有五百斤,要四个汉子才举得动,他舞在手中,却轻得像打草一般,不过这家伙也算不得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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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靖忙问道:“还有谁此他更了得?”
杨素道:“山西唐公李渊的小儿子李元覇今年宫中设宴为皇帝祝寿时,曾经令各世家子弟一起入觐,赐宴后余兴较技,宇文成都为了炫示祈能,双手抱起了御花圃的铜鼎,绕着水池走了一圈,那口铜鼎估计约在一千六百斤左右若非天生神力,倒是难以举起。”
张出尘道:“国公当年也有拔鼎之勇的。”
杨素傲然道:“老夫年轻时却曾举过铁鼎,不过平心而论,此御花园中那一口轻多了,论力,老夫自承不如宇文成都那小子。”
李靖笑道:“英雄不是靠蛮力造成的,国公此时的权势地位,勋业彪炳,也不是恁仗勇力挣下来的。”
杨素笑道:“正是这话,不过宇文成都那个小子实在气人,他举起了铜鼎之后,那付得意之状,简直能气死人,皇帝也为了讨好他,拍着他的肩膀说,朕有此勇士,天下孰与能较?那知话才说完,就由人群中跑出了两个小伙子,都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前一个唇红齿白,居然也把铜鼎抱着走了一圈,只是回来后,气喘个不住,此宇文成都固然差了一点,可是他的年纪还小,假以时日,不难超过他的。”
李靖忙问道:“他就是唐公幼子李元覇?”
杨素摇头大笑道:“不,不是的,他是山海关总兵裴仁基的第三子裴元庆,才只有十四岁,他举起了铜鼎,却不如宇文成都轻松俐落,所以宇文化及还很高兴,把裴元庆许为当世第二虎将。”
李靖道:“意思是说他儿子宇文成都为当世第一了?”
杨素道:“当时大家郡是如此想了,谁知道后出来的那个小孩子,长得又乾又瘦,尖嘴黄脸,正是唐公的幼子李元霸,他走到铜鼎之前,双手轻轻一托,就转过了头顶,然后放开一支手,就用单手举着走了一转,放回原地后,脸色不变,气息不粗,就像个没事人一般。”
举座皆惊,李靖忙道:“这小子倒真了不起,不过事情做得太冒失,宇文化及与唐公一向不睦,这下子又盖了他儿子的光彩,自然衔恨更深。”
杨素大笑道:“可不是吗?皇帝那天原也是想表扬一下宇文成都的,那知冒出一个李元覇来,使得皇帝意兴大减,一场欢宴草草结束。”
李靖道:“唐公恐怕要遭殃了。”
杨素笑道:“那还免得了?不是老夫帮了他一个忙,恐怕他连山西都回不去,第三天,就有人弹劾唐公九大条款,要皇帝削他的爵,治他的罪。”
李靖道:“国公莫非与唐公有旧。”
“只是认识而已,并没有深交,但是老夫却肯为他力保脱罪,叫那宇文化及难过一下;再者有人能挫挫宇文成都的锐气总是件好事,当然,这也是给皇帝的一点警告。”
“给皇帝的警告?国公这话又怎么说?”
“皇帝又纳了化及的女儿为妃,一力在拉拢宇文家人,目的无非在压下老夫去,老夫又岂能示弱,总要做事情给他看看。”
李靖叹道:“难怪黄门禁军换了宇文成都为统领,这是皇帝对国公已心存了猜忌之心,有此一将在,国公若是想杀进宫去恐怕不太容易。”
杨素道:“这个老夫知道,不过老夫并没有这个意思,由他疑神疑鬼去。而且老夫力保唐公,也是有点作用的。宇文氏与唐公素来不睦,现在有老夫撑着,他们不敢对李渊如何,一旦老夫倒了下来,他的处境必危,这一点唐公也看得很清楚,所以谁要对老夫不利,李渊必然不会坐视,由太原过来路程并不远,老夫在外面摆了这么一个大奥援,也够他们头痛了。”
看上去杨素是个一勇之夫,狂傲跋扈,目中无人,但是骨子里却城府极深,凡事都早作了安排,这使李靖对他生出了一阵敬意,肃然道:“国公老谋深算,一言一笑,莫不含无穷玄机,确实令人佩服。”
杨素哈哈大笑道:“药师,你也不差,若是老夫再年轻个二十岁,一定会设法除去你,因为你不论是与老夫同在一边或是与老夫敌对,都将是老夫的一个劲敌。但现在老夫耄矣,雄心已歇,只想善度晚年,所以我们可以做个朋友,不必互相提防了。”
在杨素而言,说这种话已经是莫大的恭维了,虽然也很不客气,但是无论是在年龄上或是辈份以及地位上,都是个长辈。李靖自是不会计较,谦逊地道:“国公言重了,,再晚怎敢与国公绝世彪业相提并论?”
杨素道:“药师,这些话不必说了,勋业彪炳只是运气与机会,说穿了一钱不值。老夫唯一值得骄傲的是懂得保护自己,没被人家吃掉而己。”
其实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因为从末汉以降,天下已经在不断的动乱之中,从董卓弄权,曹操取代,嗣后有魏蜀吴之鼎立,再有司马氏助曹魏一统天下,又篡之改元为晋,其后再经宋齐梁陈四代之兴替,最后到杨氏隋代之兴,天下没有超过五十年的治世,其间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起来得快,倒得也快,极少有人能得保善终的。杨素能权凌天子,这么大的岁数仍然高高在上,政敌环伺,却没有人动他分毫,的确是有他的一套。
可是杨素却接着一叹说道:“公开的,没人敢来动老夫了,但暗地里,他们却不会放过老夫的,从今天的刺客身上看,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
李靖道:“国公虎威,足令宵小丧胆。”
杨素摆摆手:“药师,你也未能免俗,缓说这些无聊的奉承话。老夫却不信这一套,说什么富贵天定,自有神助。今天完全是仗着你跟你手下这批好手豪杰,才把刺客击退,要是靠着老夫的福命,恐怕已经血溅大厅了,现在老夫担心的是日后。”
李靖道:“以后国公只要加以防范就行了。”
杨素道:“我这府中防范还不够严密么?敌人还不是照样混了进来?”
“这次是利用献艺的伎人,以后国公避免就是了。”
杨素一叹道:“药师,你知道我的出身是胡人,我的部下儿郎中一大半也是胡籍,我们的习俗就是如此,若定你要我因此停止饮宴,每天像只老鼠一样地躲在洞里,老夫还不如死了的好呢!”
李靖想想也是,说道:“因一次遇警而停止饮宴,有损於国公英名,那是不可以的,只是防范一点就是了,事前详细检查,饮宴之际,旁边总是不离开几个好手,步步为营,谅可无妨。”
杨素道:“老夫就是这个意思,可是老夫唯一所苦的,人选难求湖海之中,高手固众,但是可信任的却不多。目前我唯一可信的人就是你跟出尘这两口子,你们为我推荐一两个适当的人选如何?”
李靖见他的眼睛不住地看着薛、董二女,心中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有低声道:“国公,她们不行的。”
杨素道:“我知道她们对你很重要,只要分出一个人给我就行了。你知道我这内寝是没有男人的,她们进来,我绝不会亏待她们。”
“这倒不是问题,问题在於她们俱是湖海知名的女杰,散荡巳惯,过不惯侯门的拘束生活。”
“老夫这府中可不像别处那么拘谨,她们可以很自由,老夫可以给她们和乐昌公主一股的待遇。”
“国公,这两位是虬髯客推荐给再晚的助手,国公待愚夫妇之厚,再晚理应有以报之,只是这件事必须要她们自己愿意。”
杨素道:“若是问她们,她们一定不会答应,可是我知道她们很肯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