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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后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裴夜居然肯给那表小姐举办十七岁的生辰宴,为此还大宴宾客,不是怪事是什么?
“可这不是……”帖子上明明写的是长公主,而不是他康亲王。
“本王识字,不用你提醒。”宁彦辰挑眉,意味深长,“我只是转交请柬而已。”听说邀请的尽是女客,不过无妨,他作为长公主的陪护人,去凑个热闹看个究竟,自是理所当然,此时也再顾不上小家丁,匆匆往回去了。
等一行人走远,易倾南急急转回先前的死胡同,那墙角静悄悄的,莫老头早已没了踪影。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之前的兴奋劲已经荡然无存,心里只念叨一件事,莫老头来找她了,十天之后就要带她离开,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一刻的来临给击倒了,在她内心深处,也许盼着莫老头迟些出现的吧,或许是在五年十年之后,或许更长,甚至永远不再出现……
所以她总是抗拒去找回圣焰令,机会不是没有,而是她未尽全力。
但,莫老头偏偏来了,在此关键时候。
怎么办?
她走了,那酒楼、书局、医馆和绣坊的生意怎么办?
她走了,她的伙伴们,石头、翠丫、福贵、二虎,还有常宽和江玉涵,怎么办?
她走了,他……裴美人怎么办?
姻缘错 第五十三章 我想有个家(下)
从浴室到裴夜的寝室不过数十步,其搬运过程可谓艰辛,先是要将他从浴桶里架起,随意拭擦几下,然后负在背上,再一步一步往寝室的方向挪动。
都说喝醉了酒的人身体是软绵绵的,可他倒好,还是那么强悍硬朗,背起来沉得要命,易倾南累了个半死,才总算将人放到床上。
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正说坐到一旁去喘口气,谁知腰间一沉,竟被一股大力给拉了下去。
“别走。”男子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易倾南刚才背他上床便犹如打了一场大仗,手脚绵软,体力耗尽,哪里还有力气挣扎,她的示弱却似给了他契机,那大手霸道环在她的腰上,扣紧不放,这还没完,整个身躯都贴过来,头也顺势靠在她肩上,下巴还蹭来蹭去,似在寻找舒适的位置。
这算什么,梦想成真吗?
她可没忘记自己不久之前还肖想过被他的胡茬扎脸的场景,而这会儿竟真切感受到了,酥酥麻麻的,有点痒,更有点疼,心跳加速,血脉贲张!
面前没有镜子,但她相信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呆,脑子迷糊,嘴巴微张,就算是只苍蝇飞过来也无法让它合上。
天哪,别这样折磨她好不好,会得心脏病,会死人!
许是上苍听到她心底的呐喊,终于,裴夜停留在她的颈窝处,渐渐安静下来。
他……睡着了?
易倾南松了一口气,试探着唤道:“将军?”没有半点回应,看样子是真的睡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不胜酒力的样子,墨黑的长发半湿贴在额上,冷冽的眼眸沉静闭合,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圈阴影,鼻若刀削,唇似点朱,令她想起两人在青州城外初见时的情景来,只不过如今的他少了几分病弱,却多了一丝安详,而没变的则是那俊美非凡的五官,远观已经是无与伦比,近看更是触目惊心。
看着看着,易倾南渐渐管不住自己的眼光,视线一点点下移,定在男子赤裎的胸口,他的胸肌是那种毫不夸张的有料有型,虽然有些细碎的发白的疤痕,却无损他的强健英挺。
因为距离过近,再往下,视线便被挡住,然而沐浴之后的他,酒气消散,周身散发着强烈的阳刚之气,熏人欲醉,强健的臂膀轻搂住她,坚韧的胸膛贴近上来,却让她面红心跳,手足无措。
哎,美人就是美人,醉个酒都要弄得这么香艳!
可害苦了她,眼睁睁看着跟前的肥肉,口水哗哗地流。
此是初冬,他虽然半身赤裎,却并不见冰凉,而是依然温热,这除了身体素质好之外,更是他暗地运功御寒的结果。
可惜易倾南并不知情,还当他是真的睡着了,一边贪恋这温暖舒适的怀抱,一边又担心他睡觉受凉,脑子里天人交战了半晌,还是理智战胜感情,使劲去推他。
“将军,将军,不能睡啊……”
裴夜自然是不会如她所愿,两只臂膀就如同两条铁链一般死死将她勒住,使得她呼吸困难,差点透不过气来了。
别说是推开他,就是她一动不动,也觉闷热难受,自身难保,易倾南只好放弃,认命嘀咕,“好了,就这样睡吧,感冒了我可不管。”
话是如此,小手还是努力从束缚中伸出去,摸啊摸,终于摸到锦被的一角,她用力一扯,便将锦被扯了过来,搭在他身上,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感觉到那少年温顺下来,不再挣扎,裴夜略微收回些力道,眼眸却还是闭合。
如果这个时候易倾南能抬头看去,就会发现那沉睡的男子正唇角微扬,显然是心情不错,但她连日操劳,费心费力,刚才又经历了那么辛苦的搬运工作,彻底累瘫了,如今躺在又大又软的床上,又被这么个温暖厚实的人偶包裹住,早没了精神,眼皮不住往下磕。
好困啊。
易倾南情不自禁打了个呵欠,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那就睡一小会儿吧,反正裴美人也睡着了看不见,再说也是他主动拉她上来的,而不是她逾越爬上主子的床,她问心无愧。
而且,她早就觊觎这张大床了,趁此机会感受一把也好啊——
搬运工易小五同学已经主动过滤掉上回酒醉上错床的经历了,在她心目中,那次是神志不清全无印象,就算睡了也不算,根本做不得数。
那就睡一小会儿吧,就一会儿,等她体力恢复,他也睡沉了,正好溜回她的小床去。
主意既定,心思放松,也不再抵抗困意,立时睡了过去。
真的是好舒服啊,比她那张硬邦邦的行军床舒服太多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肩窝处的负重,稍微有点沉,不过没过多久那重压就渐渐消失了,接着腰间一松,腰带被人扯开,外衣被剥了开去。
她想睁眼查看,无奈困得没半点力气,只含糊嘟囔,“只准脱这一件……”算她潜意识里还有点小自觉,知道自己穿了文胸,还裹了布带,光脱件外衣倒没什么,只要不再往里深入就不会露馅。
对她的要求,裴夜也没违背,他心知这少年没自己这样好的体魄,自己所盖的被子薄,生怕他夜里会冻着,脱掉外衣便住了手,而且能再真切亲密地抱着小家伙,已经是近段时日最为美妙的事,他还苛求什么?
只是,他毕竟是气血方刚的青年男子,此刻温软在怀,到底没能忍住,低头下去,在那张红润柔软的小嘴上接连亲了好几下。
“旺财,别闹……”易倾南低喃一句,她已在做梦,梦中小狗旺财正活鲜鲜扑过来,对着她一阵狂亲,痒痒的,还有点疼。
旺财?
裴夜皱起眉头,家丁苑里那个大块头不是叫福贵吗,怎么又冒出个旺财来?
不可否认,从小家伙嘴里叫出个陌生的男子名字,这令他心底好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涌了出来,也许,他对小家伙太宽厚了,也太放任了,才让他这么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大手抚上少年娇嫩的面颊,真想就这么用力掐下去,然而他终是不舍,叹了口气,将之搂得紧了些,闭眼睡去。
易倾南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身上如同被个大火炉包围着,又热又烫,好生难受,她想要挣脱开去,那火炉却似长了手臂一般,又将她捞回来,重新绑缚。
但她实在太困了,困得无力反抗,只能妥协。
好在黑夜渐渐过去,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长期早起做事,易倾南已经养成了良好的生物钟,时辰一到,立时睁眼。
这鬼天气,不是都冬天了吗,却还这么热。
好热,真是热死了!
手指摸到眼角,还没来得及揉上一揉,就定住了。
一双狭长的男子眼眸正静静望着她,幽黑深邃,如古井寒潭,完美无瑕。
竟是裴美人!
她瞪大眼,嘴巴几乎合不上,忽然间回想起昨夜的一幕,完了,睡过头了,被他发现了!这个想法一出来,吓得她一个倒栽葱,从床上跌到地上。
“你可知错?”裴夜冷不防说出这句。
“我,我……”易倾南听得心头一震,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实在尴尬,而且她刚睡醒,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爬起来颤巍巍站着,嚅嗫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再低头一看,自己的外衣不见了,更是惊骇不已,难道女子身份暴露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问?!
“我可以解释的,将军,您听我说,我其实是……”易倾南哭丧着小脸,话音渐渐低下去,事已败露,他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啊,怎会容忍被个小丫头欺骗,而她易装混进将军府的理由,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就算她没有恶意,但他会相信吗?
“是因为……因为……”
一看那少年小脸垮下,眼珠滴溜溜直转,裴夜就知道他在心虚,他发现他基本能摸清小家伙的表情了,开心时眉眼弯起,兴奋时双眸放光,得到赞扬时小脸微红,受到指责时小嘴撅起……
而现在,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正是审问发落的好时机。
“你去晴朗居找赫连祺做什么?”他问。
易倾南不防他会有此一问,简直牛头不对马嘴,这什么跟什么啊?脑子里更加迷糊,只本能作答,“找他借钱。”
裴夜微怔一下,又问,“借钱做什么?”
“买楼。”
“楼在何处?”
“城东,锦绣大街。”
“价钱多少?”
“五百八十八两银子。”
“钱从哪里来?”
“借。”
“跟谁借过?”
“康亲王,还有干爷爷。”
“数目凑够没有?”
“够了,已经拿到地契了。”
“那你去醉月楼做什么?”
“我去带翠丫去给人量衣服。”
……
一问一答间,裴夜的脸色逐渐缓和,想起这些天小家伙总是外出忙碌,原来是为这个,要凑够这么多银子可不算容易,却哪里有钱去逛青楼,这说的应该是实话。
而易倾南也渐渐稳住心神,意识恢复,脑子开始正常运转了。
好像……没穿帮。
只是脱了外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倒让她差点自乱阵脚,自行招供了。
这心理素质,真还值得再好好修炼。
裴美人都没怪她睡他的床,问的全是别的事,话说回来,自己一连好几天都忙于私事,请假手续也不完善,被领导责问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心里一块大石落地,面上便愈发恭敬谦卑,反正都坦白了买楼的事了,那就端正态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为什么要买楼?”
这个问题问得她愣了一下,抿了抿嘴,轻轻吐出答案,“创业,安家。”
正是这个答案,让裴夜的脸色沉了下来,轻哼一声道:“安家……”很好,翅膀还没长硬,就想要飞走了,而且对裴府,对他,没有半点留恋。
这可恶的小子,心冷着,捂都捂不热。
易倾南本想补充说是给石头兄妹创业和安家,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将军主子对她好,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跟着他,服侍他,可是,莫老头怎么办?他随时都可能来找她,带她远走高飞,不是吗?
而他左一个圣谕赐婚的长公主,右一个自幼定亲的沈小姐,府里还有两个既成事实的通房,这数字说不定以后还会增加,有的是人服侍,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就更不会少了。
裴府虽好,美人虽妙,终究不是她的长久住地,更不会是她的……家。
明明就是笃定的事实,但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不久即将离开,她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之物一般。
“那为什么不找我借钱?”裴夜沉声发问。
容老爷子是小家伙的干爷爷,他找老爷子借钱无可厚非,可宁彦辰呢,赫连祺呢,他们又算什么?难道他们跟小家伙比自己还要亲近?他宁愿舍近求远找他们,三番五次上门,都不愿找自己?
好歹自己还是他的……主子啊!
突然对两人现在的关系不满起来,自己就只能是他的主子吗,不能是别的?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