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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他的武功,只求能与他两败俱伤,根本没有存胜他的希望,你要知道,这并不是我存心
无赖,而是我以弱击强,只有这个办法。“南宫平既不能颔首,亦不能摇头,只得默然听她
说下去道:“但是二十招一过,我气力便已不继,这时他正以一招仿佛是武林中常见的招式
‘云龙探爪’,向我面门拍来,我见到他左胁之下露出一处绝大的空门,心中不禁一喜,立
刻闪身错步,攻出一招‘孔雀剔羽’,一剑刺向他的左胁。”
她纤手不自觉地微微展动一下,做了个“孔雀剔羽”的招式,南宫平只见她这一招出手
灵活,部位神奇,看来虽是平平淡淡,其实却是绝妙高招,心中亦不禁为之暗暗赞叹。
只听她接着道:“这一招‘孔雀剔羽’,可算是我号称‘一千七百四十二式’孔雀剑
中,最毒最狠的一招,这一剑不求自保,但求伤敌,留下的几招后着中,还有一招是同归于
尽的招式,哪知我剑方刺出,只见眼前一花,他竟以变掌合拍,挟往我刺出的长剑,顺势一
个‘肘拳’,击在我胁下腰眼之上,我只觉一阵热力自腰畔升起,刹那间遍布全身,接着便
是一阵舒适到了极点的感觉,全身都似乎要腾云飞起,然后——便虚软地倒到地上!”
南宫平心头一寒,暗暗忖道:“师傅那时必定对她恨入切骨,是以才会用‘七绝神龙
功’散去她全身的功力。”
梅吟雪黯然一叹,道:“他这一招的变化奇特之处究竟在哪里,我在那棺木中想了十
年,还是想不出来,当时我只觉他这一招夺剑、伤人,就仿佛是黑夜代替白昼、后浪推涌前
浪那么自然,那么不可抗拒,但却又觉不出什么神奇玄妙之处,就因为我看不出任何特别神
奇的地方,我也根本不知从何抗拒……唉!我只能说这一招实在是不可解释,无法形容
的。”
南宫平暗中一笑,忖道:“这一招正是师傅他老人家武功的精华所在,已极尽‘空’、
‘灵’两字之妙,你自是看不出来!”
“粘”、“贴”、“逼”、“切”、“挑”、“戳”、“含”……等,虽然俱是武功诀
要,但俱不过是下乘功力而已,“空”、“灵”两字,才是上乘武功的精华,能得“空”、
“灵”两字之妙,一招使出,教人根本无法捉摸,这意境实是令人难以描摹,只有以佛家谒
语“本来无一物,何处着尘埃”之句来形容武家这“空”、“灵”两字,虽是“异曲”,却
有“同工”之妙。
梅吟雪又自叹道:“我自动及长,不知费了多少心血、苦功方自练成的武功,就在这刹
那之间,被他轻轻毁去,那时我心里实在又惊、又怒、又骇、又怕,又是悲哀伤心,真比一
剑杀了我还要难受十倍,我不禁破口大骂‘不死神龙’狠毒,又伤心地说出那一段经过,我
大声喝骂:‘这是我的错吗?你凭着什么权利,要如此对待我,你自命公道,为什么不查明
事由,为什么要庇护那种卑鄙无耻之徒,来欺负我一个女子,!“她神情之间,渐渐又现出
愤恨怨毒之色,那些令她伤心、令她愤怒的往事,像是在这一刹那里都回到她心中。南宫平
听得越多,心里的叹息也就越多,对她的同情,自是越发浓厚。梅吟雪接道:“不死神龙听
了我的话,面上阵青阵白,须发阵阵嗡动,良久,方自缓缓道:“你为什么不早些说!‘他
声音颤抖,双拳紧握,心中显然也已愤怒到了极处,后悔到了极处,但是——后悔又有什么
用呢……”她缓缓顿住了激动颤抖的语声,垂首默然良久,南宫平望着她纤纤的指尖,如云
的秀发,暗叹忖道:“武林中人的善、恶,又有谁能分辨得出?”
“当时,‘不死神龙’立刻取出疗治内伤的圣药,叫我服下。”梅吟雪终于接着道:
“但是我拒绝了他,我纵能暂时不死,又有何用,十年中,我在江湖上给下了无数仇家,他
们若是知道我功力已散,武功尽失,还不来寻我复仇!”
“但‘不死神龙’终究是个正直侠义的人物,他竟长叹着来哀求我,我若死了,他必定
会终生负疚,他要赎罪,要弥补这件他亲手铸下的大错,要终生保护我,要为我寻得那无耻
的‘公子剑客’,为我复仇!”
她神情间渐渐恢复镇定,接着道:“他竟不由分说,替我灌下了那粒伤药,又以内功,
在山上为我疗治伤势,是以他与我比斗才只一日,却在三日后方自下山,武林中人见他神色
萎顿,还以为是因为他与我恶斗了三日的缘故,俱都为他欢呼!……唉!又有谁知道此中的
内幕。”
南宫平暗叹忖道:“师傅他老人家当时听到那些欢呼,心里只怕不知要难受到什么程
度!”
“他临下山前,将我点了穴道,安置在一处幽秘的洞窟里。”梅吟雪接道:“第二天晚
上,他就赶上山来,却命两个彪形大汉,在他身后抬着一具棺材,他竟将我放进了棺材,这
原因当然是为了想避开天下人的耳目,最主要的——‘她晒然一笑,接道:“也许是为了要
避开‘丹凤’叶秋白的耳目!”
南宫平面色一整,沉声道:“此话怎讲?”
梅吟雪伸手一掠长发,突地“咯咯”娇笑了起来:“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她娇笑着
道,“丹凤叶秋白人既美艳娴静,武功也高到极点,而且她驻颜有术,那时已五十岁的年
纪,但看起来却仍如三十许人,所以江湖中人又称她为‘不老丹凤’,与‘不死神龙’刚好
配得一对,她什么都好,只是——”她笑声中,满含嘲弄汕笑之意,南宫平微微变色道:
“只是什么?”
“只是太喜欢吃醋了些!”她仍然肆无忌惮地娇笑着道:“你们身为晚辈,自然不会知
道这些!”
南宫平沸然挺起胸膛,哪知梅吟雪轻狂带笑的面容,在一霎眼之间,突又变得十分庄肃
起来。
她面上神情的变幻,永远是这么倏忽而突然,使人的确难以捉摸到她的心事。
“但是一一”她庄肃而沉重地接着道:“在那些沉闷的晚上,在那间黑暗的房子里,我
却从‘不死神龙’的口中,知道了许多有关叶秋白的事……”语声渐缓,她突又长叹一声,
道:“你想想看,叶秋白若不是脾气太过古怪,她早就该嫁给‘不死神龙’了,一个是当世
武林中的‘第一勇士’,一个是才艺超人的‘无双侠女’,联剑并肩,啸傲江湖……这原该
是多么令人羡慕的生活。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样做,只是寂寞的度过一生……寂寞……寂
寞……”
她突地垂下头去,如云的秀发像夜幕一样地垂落了下来,垂落在她面前,掩住了她的面
容,也掩住了她的心事!
南宫平呆呆地愕了半晌,心里竟也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言的惆怅。
“寂寞…寂寞……”在这刹那间,他突然也了解了许多人的寂寞——这在江湖中被人称
为“冷血”的女子有着寂寞——那在江湖中人人称誉为“人中凤凰”的叶秋白也有着寂寞,
他平生最最敬服的人,武林中的一代剑豪“不死神龙”,又何尝不在忍受着难堪的寂寞。
人生之路,是崎岖、婉蜒而漫长的,爬得越高的人,寂寞就越重,直到他爬上了巅峰,
也许他才会发现巅峰上所有的,除了黄金色的声名荣誉,银白色的成功滋味外,便只有灰黑
色的寂寞。
南官平不觉心头一寒,他又突然了解到他师傅仁厚的面容上,为什么总是带着那么严峻
的神色,为什么总是缺少了些欢乐的笑容?……这是当代武林剑豪、天下第一勇士心中的秘
密,他当然不会在他弟子们面前说出来,但是,在那些凄凉的晚上,面对着无边的黑暗,面
对着一个甚至比他还要寂寞、比他还要忍受更多黑暗的女子,他纵然心肠如铁,也难免会将
心里的秘密多少泄漏出一些……
他无视成败,蔑视死亡,更看不起世上的虚名与财富,可是,他却无法逃避隐藏在自己
心底深处的情感,他也逃不开“丹凤”叶秋白的影子,他有无畏的勇气,面对一切,他有锋
利的长剑,纵横天下,可是……他却斩不断心里的情丝。
这是大仁大勇者心中的秘密,这是大智大慧者心中的弱点,这也是武林中神话般的英雄
心中的人性,只是,他那闪亮的地位与声名,已闪花了别人的眼睛,使别人看不到这些。
世上,永远没有人会同情他生命中的寂寞,会怜悯他爱情上的不幸,因为所有人对他的
情感,只有敬仰、羡慕,或是妒忌、怀恨。
这就是英雄的悲哀,只是古往今来,英雄的悲哀是最少会被别人发现的!
南宫平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他惆怅地环顾四周一眼,心房突又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起
来,此时此刻,他竟已置身于一片银海,那种清亮的光辉,使得宇宙大地都变成了一块透明
的水晶,而水晶中的梅吟雪,竟已变成了一具女神的塑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吟雪缓缓抬起头来,开始继续她方才没有说完的话。
“自从那天以后,我使一直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只可惜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与星、月、
苍穹将会有多么长久的别离,不然我一定会留恋地对它们多望几眼……”
她平淡冷漠的语声中,突然间竟泛滥洪水般的情感:“十年……”她接着道:“不死神
龙并没有实现他的诺言,他没有澄清我的冤屈,没有为我复仇,当然……我知道这是什么缘
故——”她异常突然地顿住语声,仰视着林梢浮动着的光影,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
这突来的沉默,却像是一柄千钩铁锤,在南宫平心上重重击了一锤。因为他深知,就在
她这无言的沉默中,包含了多少她的怨恨、失望与痛苦,也包含了多少她的怜悯、同情与宽
容了。
为了叶秋白,为了那“公子剑客”是叶秋白的堂弟,他师傅竟无法将那“公子剑客”擒
获,自然也无法洗清梅吟雪的冤屈……而那“冷血”的梅吟雪也没有逼着他师傅做,这自然
是她早已对这老人的情感发生了怜悯与同情……
他深知,在那黑暗的小屋中,他师傅的心情,定是和她有着同样的痛苦——因为他此刻
也在深邃的痛苦着,他讷讷地,既说不出一旬安慰的话,更说不出一个请求她宽恕的字。
她出神地凝注着星光,他出神地凝注着地上的柔草,又是一阵难堪的、无言的沉默,然
后,梅吟雪明亮的目光突地转到他面上,他缓缓抬起头,发觉她柔软而玲珑的嘴角,正挂着
一种他无法了解的笑容,就像是遥远的星光那么令他难以捉摸。
她深深地凝注着他,突地带笑说道:“可是你知道么……你知道么?”她重复他说着这
四个字。
南宫平忍不住问道:“知道什么?”
梅吟雪仍在深深地凝注着他,缓缓道:“你师傅没有为我做的事,你却已为我做了,我
亲耳听见他与你的对话,也亲耳听到他被你伤在剑下时所发出的惨叫!”
南宫平只觉耳畔轰然一响,身躯摇摇欲倒,讷讷道:“那……那道人……便是‘公子剑
客,么?”“道人……”梅吟雪满怀怨毒的冷笑一声,道:“他已做了道人么?好好!”她
语声又变得那么锐利,像鞭子似地划空而过,“我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已变成什么样子,但是
他的语声一他的语声,我至死也不会忘记!”
南宫平面容虽然素来沉静,此刻却也掩不住他心里的吃惊,他不知是该得意抑或是该抱
歉——昔日武林中著名的剑手,今日竟会死在他的剑下!——但无论如何,他心里对那道人
之死原有的愧恨与歉疚,此刻却已大为冲淡。
只听梅吟雪缓缓又道:“这就是你师傅与我之间的恩怨,也该就是你方才想问我但又不
愿问出来的话,你替我复了仇,我所以要告诉你,告诉你那人死得一点也不冤枉。这些
年……我躺在棺村里,心里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能快些恢复功力,不顾一切地设法恢复功
力,寻他复仇,所以我方才听到他那一声惨呼,虽然高兴,却又不禁有一些失望,又有一些
怨恨,我甚至在想,一出来后,便先杀死那替我杀死他的人!”
南宫平心头一懔,只见梅吟雪嘴角又微微泛起一丝笑容。
“但是,不知怎地……”她平静地微笑着道,“也许是我这些年来心境变了,我非但不
再想杀你,反而有些感激你,因为你使得我的手少了一次沾上血腥的机会,而一个人的手能
够少染些血腥,无论如何,都是件很好很好的事。”
这被人称为“冷血”的女子,此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南宫平不禁又怔了一怔,他试
着想在此时此刻说出一句适当的话,但他沉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