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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崆峒剑客“岷山二友”l此刻这兄弟二人的四道眼神,仿佛刀剑遇着磁铁似的,凝注着梅
吟雪,良久良久,长孙空喃喃道:“十年一别,想不到今日又在此地见着这张面目。”目光
之中,满含怨毒之意。
长孙空却沉声道:“姑娘可是姓梅?”
南宫平心头一懔:“难道他们已认出了她!”却见梅吟雪神情悠然,点了点头。
“惊魂双剑追风客”长孙空面色一寒,突地颤抖着伸出手指,道:“梅吟雪,你……
你……”右手一反,霍然自腰畔抽出一柄拇指般粗细、闪闪生光的软剑,大声道:“你下
来!”
长孙单亦是面容惨变,郭玉霞心头一惊,回首望向南宫平道:“她竟是冷血妃子?”语
声中亦有惊悚之意。
南宫平心中惶然,抬跟一望,却见梅吟雪仍是悠然含笑,悠然玩弄着缰绳,悠然笑道:
“谁是梅吟雪,梅吟雪是谁?”
长孙兄弟对望一眼,面上渐渐出现了疑惑之色,长孙空掌中的长剑,也缓缓垂了下去,
他兄弟两人,十年以前,曾受过那“冷血妃子”梅吟雪的侮弄,至今犹是恨在心中,但十年
来的岁月消磨,他们对梅吟雪的面貌,白也渐渐模糊,此刻见她如此一问,这两人倒答不出
话来。
“万里流香”任风萍目光一转,微微笑道:“孔雀妃子成名已久,这位姑娘最多不过双
十年华,长孙兄,你们只怕是认错了吧!”
长孙空双眉深皱,讷讷道:“我虽也知道梅吟雪已死在神龙剑下,但……此人既是姓
梅,面貌又这般相似……”长孙单目光又复转向梅吟雪,沉声道:“你可是梅吟雪之亲人,
与梅吟雪是何关系?”
梅吟雪微微一笑,悠悠问道:“姓梅的人,难道都该与她有关系么?”
“万里流香”任风萍仰天一笑,大步走来,分开长孙兄弟两人,笑道:“世间同姓的人
本多,相似之人亦不少,长孙兄,你错认孔子为阳货,定说东施是西施,还不快向这位梅姑
娘赔礼。”
他口中虽然如此说法,暗中却将长孙兄弟推到一边,因为他深知长孙兄弟成名已久,再
也不会向一个无名少女赔礼的。
梅雪吟晒然一笑,冷冷道:“这两位大英雄、大剑客,怎会向我一个无名之辈赔礼,你
还是暗中将他们推开好了。”
任风萍突地一呆,他虽然遇事镇静,此刻面上却也不禁变了颜色,尴尬地强笑两声,却
见梅吟雪素手一扬,那纯白的布幔,便又落了下来。
郭玉霞凝注着这深重的布幔,暗暗忖道:“这女子好灵巧的心机,好犀利的口舌!”
她自负颜色,更自负于心智、口才,但此刻见到了这冷漠而绝艳的女子,心中却若有所
失,心念数转,突地抬头问道:“五弟,此间事了,你可是要回到‘止郊山庄’去?”
南宫平道:“小弟办完了丧事,自然要……”他突然想起自己三月之后,还要与那叶曼
青姑娘会于华山之麓,为师傅完成“三件未了的心愿”,又想到自己还要时刻不离地“保
护”车中的梅吟雪,语声不觉沉吟起来。
却听郭玉霞道:“大哥未来,你最好与我同行,不然我和三弟单独在一起,我们心中虽
然坦荡,但被江湖人见了,却难免生出闲话。”她幽幽一叹,又道,“三弟,你说是么?”
石沉抬起头来,茫然道:“是的。”又茫然垂下头去。
南宫平见了他这般神色,心中不禁一动,但自家亦是心情紊乱,也未仔细思索,只是讷
讷道:“但小弟三月后……”
车幔中突地传出一阵冰冷的语声道:“喂,你快些办完那老人的丧事,我要到江南
去。”
郭玉霞冷冷道:“你要到江南去,但请自便……”
南宫平讷讷道:“只怕……只怕我也要到江南去。”
郭玉霞面色一变,沉声道:“你说什么?难道大哥不在这里,我就不是你的大嫂了
么?”
她对于梅吟雪的容貌才能,既是妒忌,又是害怕,实在不愿意这样一个女子,跟随在南
官平身边,因为那样将会影响到她的计划,甚至会窥破她的隐私,是以她不惜拉着南宫平,
留在自己一起。
南官平思潮紊乱,左右为难,讷讷道:“大嫂的话,小弟自然要遵命,但……”
忽见一个黑衣汉子奔来,道:“公子,灵车是否直奔大墓?”
南宫平乘机下阶,道:“自然是直奔大墓。”躬身道,“小弟先去照料丧事,稍后再与
大嫂商量。”继又微一抱拳,道,“任大侠,小弟先走一步了。”匆匆随着黑衣汉子走了。
任风萍手摇折扇,面含微笑,朗声道:“兄台只管去忙,小弟日内再来拜访。”环施一
礼,客套几句,亦自与“岷山二友”走入西安城里。
车幔中的素缰轻轻一提,马车转向而行。
郭玉霞柳眉一扬,故意幽幽叹道:“在我做闺女的时候,从来没有未出门的闺女也跟着
一个男子的,难道未过几年,已世风日下到这种程度了么?”
车幔中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只要做了人家的太太后,稍微守些妇道就好了,
做闺女的时候,倒不要紧。”
郭玉霞怒道:“你说什么?”但车子已远去,只留下一股烟尘,险些扑到她的脸上。
石沉突地长叹一声,道:“大嫂,我……我们还是去寻大哥的好!”
郭玉霞愕了许久,回转身来,冷笑道:“你难道是在想你的四妹么?”
石沉道:“我……”此时此刻,他无法说话,唯有叹息。
郭玉霞道:“听我的话,做个乖孩子,小师姐才喜欢你。”她秋波闪动,凝思着又道,
“我们此刻先到那位韦七爷家里,我就不信老五敢不到西安城去。”她望了望四下陆续散去
的人群,面上作出了端庄的神色,暗中却悄悄一握石沉的手腕,轻轻道,“乖孩子,随我
走。”
石沉道:“我……我……”终于还是随之而去,一阵风吹过,天上突又簌簌落下雨来。
哀乐再起,又渐渐远去,一行行零乱的车辙蹄痕,却仍留在潮湿的沙地里。
标题
古龙《护花林》
第七章 妃子倾城
古老的西安城,难得有雨,而雨中的古城,却并没有难堪的灰黯,反而呈现一种蓬勃的
生气。
但无论如何,这古老的城市,毕竟已渐在衰落中,汉宫风流,长春未央,固然已是遗
迹,秦时豪华,巍巍阿房,更是已变做一堆瓦砾,只有大雁、小雁双塔,还有着昔目的瑰
丽,笔直地矗立在西北亘古未息的风沙里,伴着曲江清淡的水波,向远方的游子夸耀着这古
城的风流遗迹。
大雁培半里处,一片松柏如云,便是“西北神龙”韦七太爷的庄院,过了这片屋字栉比
的庄院,再行半里,那一条石板铺成的街道,便笔直地通向东边的城门。
朦漾的雨丝中,城外放蹄奔来一辆马车,五匹健马,车上的帘幔深垂,马上人却是灰袍
大袖、乌簪高髻的道人。
傍着马车的四骑,俱是面容苍白、目光炯炯、腰畔佩着长剑、像是终年不见阳光的中年
道人,眉宇之间,又都带着十分沉重的神色。
当头一骑,却是苍眉自发,形容枯瘦,腰间空空,衣袂飘拂,提着缰绳的手掌,竟是莹
白如玉,宛如妇人女子。
这五骑一卒,一入城内,便毫不停留地往“飞环”韦七的“慕龙庄院”奔去,各各神色
问,都仿佛有着什么急事。
松柏连云的“慕龙庄”中,演武厅外四侧的长廊下,围绕着每边四十四张,四边一百七
十二张,一行首尾相连的大桌,首张桌上,是一只全羊,次张桌上,是整只烤猎,第三张桌
上,是半只红牛,然后是十二只烧鸡,十二只熏鸭,十二只肥鹅,四瓶陈年的汾河“竹叶
青”酒,然后又是一只全羊……往后循环,只闻一片酒肉香气,随风四散,几乎可达西安城
外。
方桌边沿,摆满了数百柄精光雪亮、红丝缠柄的解腕尖刀,余下的空隙,堆着一叠叠花
瓷海碗、青瓷巨觥。
演武厅内,松柏树下,六角亭中……笑语喧腾,豪士云集。
“西北神龙”韦七太爷,大步走到长廊外,突地大喝一声,纵身跃上了大厅上的滴水飞
檐,笑语纷纷的武林群豪,不禁为之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哪知这精神矍铄的老人,
竟双足微分,笔立在檐沿上,振臂大呼道:“承各位朋友兄弟看得起,今日到这‘慕龙庄’
来,我韦七没有什么招待,有的只是粗菜淡酒,以及武夫的本色!”
群豪恍然哄笑,接着是一片怒潮的喝彩声,宛如百十个霹雳一起响起。
“伪龙”韦奇目光闪动,神采飞扬,突又大喝道:“佩刀的朋友拔刀,佩剑的朋友拔
剑,不使刀剑的朋友,桌上有的是屠狼杀虎的解腕尖刀……正点子都在桌上,并肩子上
呀!”
这一“声大喝,当真是响彻云霄,又是一阵欢呼喝彩哄笑声山洪般响起,接着便是一连
串”呛嘟“之声,剑出匣,刀出鞘,群豪欢笑着涌向方桌,”伪龙“韦七”嗖“地跃下飞
檐,伸手一抹须发上的雨珠,抓起一柄解腕尖刀,刀光一闪,一片浆汁淋漓的大肉,已被他
挑起在刀尖上!长廊外,假山畔,一座绿瓦朱栏的六角亭中,笑声未歇,”万里流香“任风
萍,仍自手摇折扇,面对凭栏而立的神龙子弟——郭玉霞、石沉,含笑道:“这韦老前辈当
真是位豪杰,想不到,我任风萍初出玉关,便能遇到这般人物、今日之筵,纵不饮酒,就凭
这份豪气,已足以令人饱醉!”
郭玉霞嫣然含笑,道:“今日之筵,的确是别开生面,从来未有,只可惜…”她突地幽
幽一叹,转首道,“只可惜你大哥不在这里,三弟,你说是么?”
石沉木然颔首道:“是!”
任风萍目中光芒一闪,含笑道:“是极,是极,若是‘铁汉,龙大哥在这里,这’慕龙
庄‘内的豪气,只怕更要再添儿分。”目光凝注,似乎要看透郭玉霞所说的话是否真心?话
声方了,只见那“飞环”韦奇,已自手持尖刀,大步而来,朗声笑道:“任大侠,你虽怯
敌,但老夫这第一块肉,却总是要敬你这位远客的。”
任风萍微微一笑,欠身道:“这怎么敢当。”
韦奇浓眉微轩,笑声突敛,凝注着刀尖上的肉块,沉声道:“中原武林,老成凋零,任
大侠此番东出玉门,定可为中原侠义道壮几分声色,莫说区区一块肉,便是成群的牛羊,也
是当得起的。”
任风萍目光一闪,亦自肃容道:“任某虽才薄,当不起老前辈的厚爱,但为着天下武林
的正气,任某当全力以赴!”收起折扇,双手自刀尖取下肉块,也不顾肉汁淋漓,一撕为
二,放到口中大嚼起来。
韦奇呆望了半晌,突地仰天笑道:“好英雄,好豪杰,好汉子……”霍然转身奔了出
去。
郭玉霞道:“我只当你要乘机显露一下武功,哪知你却规规矩矩地接来吃了!”嫣然一
笑,又道,“但这样比显露再高的武功都好,你说是么?”
任风萍道:“在下化外村夫,有什么武功好显露的,夫人取笑了。”
石沉垂首而立,听得他言语清晰,不觉奇怪,拾目望处,只见他在这刹那间竟已将那一
大块牛肉俱都吃尽,不禁心头微懔,暗暗忖道:“此人锋芒不露,但在有意无意间,别人不
甚注意处,却又显露出绝顶的武功,只教人无法说他卖弄。”一念至此,不觉暗暗生出敬佩
之心。
目光一转,只见“飞环”韦七,竞又飞步奔来,双手捧着一坛美酒,口中犹在低语着:
“好汉子……好汉子……”“唰”地掠上小亭,大笑道:“我韦七今日遇着你这般的汉子,
定要与你痛饮一场!”双手举起酒坛,仰天喝了几口,方待交与任风萍。
却见任风萍双眉微皱,似在凝思,又似在倾听,韦奇道:“任大侠,你还等什么,难道
不屑与老夫饮酒么?”岂敢!“任风萍微微一笑,道,”只是还有一位武林高人来了,任某
只得稍候。“韦奇浓眉微皱,奇道:“谁?谁来了?只见任风萍身形一闪,方自退到栏边,
亭外微风簌然,已飘下一个灰袍大袖、乌簪高髻、形容枯瘦的自发道人来。”飞环“韦奇目
光动处,惊呼道:“四师兄,你怎地来了?白发道人一双锐利的目光,却炯然望着任风萍,
冷冷道:“这位朋友好厉害的耳目!”
韦奇已自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四师兄来了,今日之会,更是锦上添花,四师
兄,你还不认得这位耳目厉害的朋友是谁吧?”
郭玉霞心头一震:“终南掌门来了。”只见他面容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