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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佩服我自己,这等好话,原封不动奉还。
沈时雁看我一眼,没说话。大概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这种微微兴奋的心情,一直维持到沈时雁送我到警局门口。我到处看了看,没发现邬遇。他们说他已经先走了。
可能他是累极了,身上还有伤。
再说,他也没什么理由必须等着我。
第57章 邬遇八(4)
我丢下椅子,低头想要俯冲过去。然而更多的鸟像是知道言远的心意,朝我袭来,宛如一张黑色大网,将我拦住。来不及了。
言远提起朱仲凌的头,露出跟许子枫神似的,似喜似悲的笑。刀光划过朱仲凌的脖子,露出血光。
“嘭”一声,门被人踢开,枪声同时响起。言远的表情有片刻迟滞,而后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群鸟一下子收拢,围在他身侧。我满手满身已是鲜血,抬头望去,只见沈时雁脸如寒冰,持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就是谭皎。
她跑向我,焦急地问:“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我握住她的手,说:“没事,都是皮外伤。”
警察冲进来,救起朱家兄妹。沈时雁收了枪,给倒在地上的言远上了铐,然后迅速扶起他吼道:“马上叫救护车!他快不行了!”
“哗啦”一声,群鸟从门窗纷纷而出,瞬间散尽。但它们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盘旋在屋顶,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警察们全都一脸惊讶,沈时雁抬头望着我们。
他怀中的言远,也就是真正的朱叔昀,脸色苍白,眼睛半开半阖。
一时间我竟感觉到宿命,无论真假朱叔昀,最后是同样的结局。
我和谭皎走过去。
朱叔昀抬眼望着我们,他的眼神在涣散,已是濒临死亡。
突然间,他猛的睁大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恐惧的事,又像是精神突然受了刺激,他抬手指着我们:“你……你……怎么会?”话未说完,他的瞳仁已失去光泽,像是沉溺进某种幻象里,死死盯着,眼睛一动不动,手也慢慢垂落。
我不顾警察的阻挠,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的手问:“你想说什么?你想起了什么?”
可他眼中泛起的全是恐惧,他像是已听不到我的话,全身战栗着,痉挛着,猛然间双腿一蹬,眼球泛白,不动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我被警察拉开,慢慢站起来,谭皎扑进我怀里,失声问:“他死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吓成那个样子?”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他死前精神崩溃了,看到的不是我们,而是心中的恐惧。”
谭皎听得神色稍松,但仍心有余悸:“哦……”
一切结束了。
群鸟已经离开,奄奄一息的朱家众人都被救了出来。我和谭皎在警方的护送下,走出朱家。天已黑了,警灯环绕。我回头望去,只有朱叔昀还躺在地板上,眼睛还保持着因为惊恐而瞪圆的样子。谭皎也想回头,被我发现,按住她的脑袋又转了回去。
……
直至很久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朱叔昀临死前惊恐崩溃的真正原因。
因为从那艘船上下来的一部分人,那一部分获得超乎寻常能力的人,只有在死亡那一瞬间,时间停止或可以说从此永恒的一瞬间,才会想起那天之后,在船上发生的所有事。
我和谭皎也一样。
第56章 邬遇八(3)
与此同时,鸟从窗帘的缝隙,不断飞进来,密密麻麻,逐渐成群。它们全悬停在言远身后,如同一对不断扩大的黑色翅膀。这一幕看起来,如此安静而惊悚。
它们在等待他的号令,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我心中捏了把冷汗。而我要的就是言远精神遭受冲击,尽量拖延时间。我点头说:“是的,我也在那艘船上。难道你不想知道,后来的那些天,在我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言远摇了摇头,说:“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下船之后,我拥有了这样的能力。有了它们,我就像有千里眼、顺风耳……就像拥有了一只出其不意的军队,我可以一点点地去听、去知道,当年我被丢弃的所有真相。也可以耐心的、完美地策划我的惩戒、我的复仇……”他脸色骤变,抬手指向我,刹那间右边的群鸟清啸出声。他说:“如果不是你们,子枫就不会死,他们现在都已经接受惩罚,品尝到悔恨的滋味,为他们流着朱家人那么肮脏自私的血!不过没有关系,我反正可以收尾。我杀他们,根本举手之劳。”
话音未落,那些鸟已排成进攻队形,附着在他的手臂旁,那些黄褐色的眼睛,全都盯着我。我左右全无遮挡,握紧拳头。脑海中却突然想起在山上那回,谭皎用t恤绑住头,那可爱又勇敢的样子。一时间,心竟也沉静下来,无畏无惧。
“那纸条呢?”我问,“留给谭皎的那张纸条?”我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
他的神色平淡:“什么纸条?”笑了:“想拖延时间?不过我确实没有时间,再浪费在你身上。”他一挥手。
我蓄势就要冲向他,不守反攻,才有可能拖住他,而不是被那些鸟拖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楼梯上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言远神色一凛,放下手,群鸟顿时全部同时落地,停在窗帘下的黑暗里。我们抬头望去,竟是朱季蕊,穿着条裙子,长发散乱,手腕上缠着一截没解开的绳索,嘴角和手上都有血。不知是怎么逃出来的。她站在楼梯上,望着言远,眼神悲痛绝望。
言远也望着她。
朱季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梯,脚边的朱仲凌“呜呜”求救,她却像是完全没听到,扑到言远面前。她没有说话,只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抓住他的衣襟。
言远的额头青筋暴出,面容也变得有些扭曲,喝道:“不想死就上楼去。”他抽出那把匕首,抵在朱季蕊的脖子上。可是朱季蕊不管不顾,拼命捶他的胸膛,哭道:“你不是人!不是人!是畜生!我们都订婚了!订婚了!”
言远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我冲过去。一拳狠狠揍在他太阳穴,他躲闪不及,猝然倒地,脸上也流了血。我对朱季蕊吼道:“快跑!”朱季蕊踉跄爬起来,往门口去了。地上的言远怒意大盛,手一指,一群鸟蜂拥而上,拦住朱季蕊去路。朱季蕊吓得坐倒在地。我提起言远的胳膊反手一扭,他脸色骤变,竟也坚韧得很,一拳狠狠揍在我的腹部。我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另一群鸟已围过来,我抓起一把椅子砸向它们,透过密密麻麻鸟阵,却看到言远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把匕首,走向朱仲凌。
第55章 邬遇八(2)
我还没说话,身后的女人含笑开口:“言先生,看你说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不用一直把谢挂在嘴边。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嘛。不过我们这么热天专门跑过来,又没见着人,能不能让我们进去一下,讨口水喝呢。不会打扰你的,我们马上就走。”
我笑笑,看着言远。
谭皎这样柔软的说辞,是会让所有男人都为难。也难为言远了,硬是扛住了,摇摇头说:“这……实在不方便,家里乱糟糟的,我也打算洗澡睡了,谭小姐,你们还是回去吧。”说完他就要关门。我一把按住门。谭皎抓住了我的后襟,大概是担心。
门在中间,言远与我对视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阴郁锐利,不再复刚才的温和客气。
就在这时。
他的身后,屋内楼梯上,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连续的撞击滚动声,像是什么重物滚了下来。他神色一凛,趁他分神,我猛地推开门,推得他也倒退两步。然后我和谭皎就清晰看到,楼梯下,躺着的那个人,被绳索绑在一把椅子上的,不正是朱仲凌?他满头满脸的血,嘴里也被塞着毛巾,看到我们,发出“呜呜”的叫声,满眼惊恐哀求。
这个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
而朱仲凌也算机警,敢破釜沉舟博一丝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我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亮光,朝我刺来。谭皎惊呼:“小心!”是言远手里掏出后腰的匕首,满目凶光。我侧身一把将谭皎推倒背后,但还是晚了半步,匕首擦着我的腰腹而过,带来割裂的痛。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嘴角露出冷笑,力气很大,身手也非常灵活,完全不像个普通的小商人。我顿时意识到,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谭皎,报警!去叫人!”我吼道。
言远眉目一紧,但我哪里会让他去对付谭皎,发了狠跟他缠斗住,我俩都移进了客厅里。
谭皎的脚步声瞬间远了。我放了心。
言远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发红,死死盯着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我全身戒备,静默不语。
他不认识我。
那些鸟认得,他却不认得。
我说:“许子枫的那些鸟,是不是你给的?教他用的?”
他愣了一下,笑了:“你连这个都知道?子枫跟你说的?为什么?”最后三个字问得森然又冰冷。
然后他抬起手,吹了声异常清亮的口哨。
被窗帘挡住的玻璃窗外,隐隐响起鸟扑棱翅膀的声音。他露出几分得意神色。
我霍然明白过来。许子枫死时,坑底有人喊了句“他死了”此刻回想,似乎正是言远的声音,那群鸟就立刻飞走,不正是听他号令?
我说:“去年6月,你是否搭乘了’滇美人号’?第一天之后的事,你是否完全不记得了?只是拥有了操纵群鸟的能力?”
言远的脸色变得非常震惊,说:“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反应竟非常快,马上失声道:“你也在那艘船上?”
第54章 邬遇八(1)
邬遇视觉
我骑摩托车带着谭皎,直奔朱家而去。
路上,她给沈时雁打电话,却无人接听。
“这小子估计在忙,不接我电话!”她有点气。
我从后视镜中看着她瞪大的双眼,说:“那小子联系不上就算了,有我。”
她:“嗯。”伸手轻轻抓住我腰间的衣服,有点矜持。
我看着前方,说:“抓紧了。”加了油门,听到她轻吸口气,紧紧抱住我的腰,头也靠在我的背上。
我不说话,迎着炽烈的阳光,一路向前。
“邬遇,你什么时候学会摩托车的?也是这一年吗?”她问。
“不是。高中时就会骑了。”我说,“那时家里没钱,不可能买,就骑同学的。”
“哦。”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下次我也买个摩托车,学着骑骑。你能教我吗?”
我静了静,说:“你车都开成那样,骑摩托车,是不是太超出你能力范围了?”
“靠!”她一拳揍在我背上,“你嘲笑我!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我笑了,说:“只是说事实。”
“我要下车!”她佯怒。
我一个加速,她顿时怂了,手指抓得更紧,小声说:“你耍无赖。”
我没说话,抓起她的一只手,往前又扯了扯,放在正心口,令她抱得更紧。刹那间我感觉到心脏滚烫而有力的跳动着。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我们到了朱家门外。
我注意到,大白天,一楼二楼的窗帘全拉上了。车停在门口,里头隐有灯光。
不太妙。
我们上前敲门。
没人应。
我加大力量,敲得很响。若里面有人,他无法置之不理。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言远的声音传来:“谁啊?”
我看一眼谭皎,她有些紧张的样子,我将她护到身后。
门开了一半,言远露出脸。依然是那张端正的脸,现在看来,他高高的身材和偏细致的五官,似乎真的跟朱家人有些相似。
他的脸色有些红,发梢也有汗。天气很热,他却穿了件黑色长袖衬衣和长裤,上面似有些深色污渍,但是看不清楚。看到我们,他眼中迅速闪过一些东西,然后立刻笑着说:“是你们。还没得及感谢你们对我们家的帮助,突然过来……有事?”
我也微笑:“言先生,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你们。不知道方不方便谈一下?”
言远静了静,说:“可以,你们说吧。”
门始终半掩着,挡住屋里的情形。我上前一步,走上台阶,说:“我们想找朱老先生聊一聊。”
言远笑了,说:“那可能不太方便。我岳父年纪大了,从警局回来很累,刚睡下。老人家真的很辛苦,要么你们明天再来?他醒了我会跟他说的。”
我说:“没关系,我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