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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山空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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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将话说明白,是因为尚且心存一丝疑虑。和尚轻声回答我说,小僧贱名不足挂齿,但是这位小施主,你刚刚遣出六道众生,此举甚为不妥,这里还有这么多无辜受难的人,虽然我找到你是要乱了敌人,但却很容易误伤好人的。

他的这句话,几乎就承认了刚刚我的兵马放不出去,就是他动的手脚。和尚的口音是外省人,因为被关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身上有伤了。既然他有本事压制住我的兵马,那就绝不是一个普通和尚那么简单。于是我告诉他,咱们在场的这些人,起码一大半都是没犯错被抓进来的,我心里不服,这才让兵马下手,你我都是受难的人,大师又何必在这里跟我过不去?

和尚微笑着说,我没有和小施主过不去,只是小僧年幼的时候就学习佛法,深知众生平等的道理,今天我所遇之不公,是他人未善待众生之果,小施主若是一意孤行,小僧也拦不住你,但如此一来,你心中的恶念就会越来越深。从小施主的手艺来看,虽然收放自如,但还欠缺火候,本就是助众生超脱的行为,又何必让众生凭添罪业。

和尚的一番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他是在说一个简单的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问题,只不过我没办法亲自报仇,只能利用兵马,但由此一来,原本是在我这里消除戾气,积德行善的猖兵,就因为我的恨意,添上新的罪过,以至于耽误往生的时间。

和尚继续说,外头的这些人,虽然凶恶,但其实也是受到操控,他们就像是你刚刚放出的众生一般,是被背后的那个人利用的对象。如果你做了同样的事,那你就变成那个真正有罪之人,而这些依附于你的众生,就成了和外面的人一样的帮凶刽子手。

言简意赅,和尚的一席话,让我立刻打消了再用兵马报复的念头。只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于是我问和尚说,大师教训的是,不过大师是佛门中人,我这道家兵马术,你是怎么察觉到的?和尚微笑着说,小施主见笑了,我有念经的习惯,口不出言,心声朗朗。佛家的经文,都可以跟众生与之共鸣,在它们受到影响继而反弹的时候,我就能够从内心察觉到。如果你不是这个时候放出众生,或者我适才没有念经的话,也许这件事,你也就真的去做了。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惭愧的感觉,从第一天进来就看到和尚挂着一个封建份子的牌子,我还以为那是因为时下的风气不好,宗教界人士大多都受到牵连的关系,对这个和尚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关注,而此刻他的一番话,让我明白到,这种非常莫名的巧合,却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适时地劝诫了自身。

我想要站起身来给和尚致谢,但是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他摇摇头说,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小施主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本事,很是难得,将来也不要一时动念就做了恶事,逞一时之快固然痛快,却因此付出更大的代价,何苦而为之。

那一晚,我和和尚就这样轻言细语聊了很长时间,期间我才得知他受到师门的嘱托,来我吗这里的某个寺院做监院的。但是就在前几天,一群人打砸了寺院,还推倒了菩萨,把庙里的僧人统统赶了出来。就像我师父说的那样,和尚们被逼迫还俗吃肉,如果不肯的,就会被抓起来并予定罪。

和尚说,别的事,小僧都能忍,但是砸毁佛像,拆毁庙宇,这叫出佛身血,此乃五逆之罪,小僧只管坚守自身信念,这群人,就交由佛祖发落,假以时日,必当显报。

第二十九章 。一场批判

我虽然学道,但是佛家所言的“五逆之罪”我也是知道的。那是五种在佛教所定的重罪,“出佛身血”就是其中的一种。本意是说,让佛的肉受伤流血,是对佛的伤害亵渎,重罪论处。而庙里的佛像,都是佛祖的化身,所以打砸他们,同罪论之。

和尚一直以来,都语气平和,唯独说到这一点的时候,略微有点激动。

和尚告诉我,明天下午,他就要被押去游街了,随后怎么处置他,也不得而知。不过和尚说,自己是出家人,这群年轻人就算为难自己,也不至于赶尽杀绝,所以大不了就多吃点苦头罢了。言语之中,透着一种无奈。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原本好好在修行,就变成了这个结局,心中难免不会有怨怼。

我告诉和尚,今天虽然在这样的地方认识了大师,但是他日如有机会,一定好好拜访,也希望他能够保重平安。然后我对和尚说,如果大师能够有机会重获自由,劳烦你帮我转告一下我的师父,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然后我很好,没有大碍。

和尚答应了,并要我留下了师父的地址。我从昨天早上被抓到这里,师父肯定也是着急坏了,四处在托人寻找,眼下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被关多长时间,但凡有机会托人报个平安,也是好事。

于是我就这么跟和尚聊着,眼看他已经睡意难挡,我才回到自己的角落里休息。第二天午饭后,来了一群人,挨个点名后,把点到名字的人统统带走,这其中就有那个和尚,而我也是在那次点名,才知道和尚叫做慧迟。这名字听上去应该是法名,而这位慧迟和尚,也许是我的一个贵人,他阻拦了我去做一些看似行善实为作恶的事,那短短的两三天里,也是我这一生唯一见到他的一次。

印象当中,在慧迟和尚走了以后,我继续被关押了五天,中间至少每隔一天就会被叫了去坐思想检查,由于我的“认罪态度”比较良好,到是没有再暴力对待我。一些寻常的拳打脚踢,自然是避免不了。第五天的时候,我被戴上三角形的高帽子,双手反绑在背后,脖子上照例挂着一块写着“封建份子”的打牌子,不同的是,那块牌子上还加上了我的名字:司徒山。

我和另外一行大约七八个人,被这群人押着走到了城墙边上,那种感觉好像是马上就要被枪决一般。到了城墙边,其中一个卫兵高声呼喊着,很快周围就围拢了一群看热闹的寻常百姓。这个地方就在城墙底下,不远处就是进出城的城门,所以这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眼看聚集的百姓多了起来,其中一个小伙子挽起袖子,从左到右挨个把我们这七八个人的头发抓住,把脑袋给揪了起来,好让我们的脸让百姓看个清楚,一边高声宣读着我们所谓的“罪行”。其中有一个老师,在解放前曾经是国军的随军秘书,因为文采不错,解放后又投诚,于是也顺利干起了教书育人的工作。

但是自打5月以来,许多学校都停课了,老师也被当做被抓捕的对象,因为好多抓人的人,都是曾经的学生。

在轮到我的时候,无一例外的把我原本低着的头抓了起来,别人看清了我的模样,我也看清了眼前这里群围观我的老百姓。也许是因为愚昧,毕竟愚昧的人就比较容易操纵,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当一些教条式的思想填充着每个“无罪”的人的大脑的时候,所有站在他们对立面的,都成为了人们的敌人。

我本以为那一刻我心里会充满屈辱,但是却并非如此,我心里更多是一种无奈和悲凉。尤其是当那些烂土豆,烂菜叶,稀泥块砸到我身上的时候。此时此刻,我是他们的“敌人”,尽管素不相识。

就在这个时候,我在人群之中,看到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他冲着我挤眉弄眼,然后点点头,接着双手做了一个飞翔的鸟的姿势。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我内心的那道防线终于瓦解,忍不住就痛哭了起来,因为那是大毛,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碰巧到了这里看我被批斗,而一定是师父通知了自己的朋友们,都来帮忙寻找我,很有可能是慧迟和尚告诉了师父我的下落。可是我在人群里,并未看到师父和其他我认识的人。

我印象当中,在那次痛哭之前,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久到我几乎想不起来。见到大毛哭,是因为我明白他们正在想办法帮助我,这种关怀给我带来的撞击,远远超过那些迎面飞来的烂菜烂泥。我微微对着大毛点点头:我很好,别担心。

当天的批判,持续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天气炎热,我们顶着烈日,还戴着高帽子。反绑着的手早已失去知觉,中途甚至没有人给我们一口水喝。当卫兵们把我们往回押解的时候,我每走动一步,腰间就传来刺骨的痛。我知道,那是因为站得太久的关系。回到教室后,那些人就给我们松了绑,我一言不发地坐在地上,安静地等着,我知道今夜必然有事发生,师父他们既然已经知道我在哪里,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到了差不多晚上8点多,我远远听见外面的操场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拨浪鼓的声音,声音从远到近,接着就传来门口的卫兵高喊的声音:喂!你是谁家的小孩,别在这里捣乱,赶紧给我出去!

他口中的小孩,我知道,那肯定是大毛。

于是我兴奋地站起身来,慢慢挪动到门边,顾不得在场的人看着我那诧异的表情,轻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

果然,大毛用他那还没发育的童声,故作稚嫩地说,为什么不让我到这来来玩,我从小就常常在这里玩。其中一个卫兵大概是朝着大毛走了过去,然后说,小孩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叔叔在这里面关了坏人,坏人很可怕,你不害怕吗?大毛说不害怕,我手里有拨浪鼓,那些坏人才害怕我呢。门口的两个卫兵都哈哈哈笑了起来,从脚步声听得出,另一个卫兵也朝着大毛走了过去。

从这几天的观察和感觉来看,如果不是在押解“罪人”,教室的门随时都是紧闭着的。但是外面也只留了两个人在看守。所谓的看守,其实也就是把门盯着而已,因为我们里头的人都是手无寸铁,甚至有老弱病残。而审讯室在教室外走廊的尽头处,一座小小的平房里头,里边有大约三四个人,其中有一个应该是带头的,就是那个负责做笔记的人。

而在进入这个操场入口,却还有一左一右两个人在把守,那俩人可都是手里握着红缨枪的,这大毛是怎么混进来的?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门外其中一个卫兵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问道,小孩儿,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门口的叔叔怎么放你进来的?大毛似乎是迟疑了片刻,然后说道,啊?门口哪来的叔叔?

外边突然安静了,几秒钟后,哪两个人突然传来了惊恐地呼喊声,一边呼喊着,一边大叫着“滚开!滚开!”、“别找我!别找我!”之类的句子,感觉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很快这声音就停止了,门外一片鸦雀无声。

门外的叫喊声,肯定惊动了审讯室那边的人,就这会儿功夫,恐怕人家也是早就冲了过来。我正在为此担心大毛的安危,就听见一阵钥匙被掏出来的声音,接着是钥匙开锁的声音,然后吱嘎一声,门被打开。

也许是在黑暗的环境里关押了太久,我们仅仅能够透过被报纸糊住的窗户,察觉到外面的光亮,以此来分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所以当门此刻打开的时候,外头操场上的大头灯那并不强烈的光线,此刻也显得那么刺眼。

我一度被光线射得微微眯眼,朦胧中,四五个逆光的、高矮不一的人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三十章 。逃出生天

几秒钟以后,眼睛逐渐适应。由于我看见了大毛,也听见了他刚才跟两个守卫胡闹的声音,所以我找到那个最矮的人影就是他。剩下的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我师父,另外几个,则大多是师父的那些异士朋友们各自的学生或者徒弟。他们个个都用一根毛巾蒙着脸的下半部,看来他们即便是来救我,也还是会担心自己被记住样貌。

我看了看地上,那两个守卫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地上翻来翻去地打滚,表情痛苦,嘴巴微张,但却发不出声音来。远处的审讯室里,传来咆哮和拽门的声音,但是即便把门拉得哗哗作响,却始终不见门开。

师父走到我跟前,一下子把我拉了过去,紧紧地抱着我,然后他一边开始检查我身上的伤势,一边对我说,山儿啊,放心吧,现在没人能欺负你了。那些家伙被我们锁在屋子里了。我赶紧对师父说,锁门没用啊师父,他们手里面有枪,一枪把锁崩了就出来了,赶紧逃吧。

师父微微一耸肩,那感觉甚是嘲讽地说道,放心吧,他们出不来的,拉住门的是我的兵马,这群小王八蛋可没这本事能搞定。然后他伸手在我的脑门子上弹了一下,就像平常我做错事受罚一样,但是这次却很轻。师父说,你这傻小子,人家这么欺负你,忍不了的时候,你怎么不还手?师父教给你一身本事,你白学了啊?就这几个虾兵蟹将,凭你的手艺,随随便便也就收拾了呀。

虽然这件事另有别情,但眼下并不是细细跟师父解释的时候。由于我身后站着这么多跟我同样的“罪人”,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一个个都非常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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