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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漫城淡然道:“你且记好,这一、二等妓院的名字以“院”、“馆”、“阁”为主,三、四等妓院多以“室”、“班”、“楼”、“店”、“下处”命名。你我现在来的这家烟月阁,想必你能猜出它的等级了吧?”
顾子瑶尴尬笑道:“小弟知道了。”
李漫城笑道:“一个男人若是能活六十年,至少有十年光阴是白白浪费了的。这十年中,起码有五年是在等女人换衣服,还有五年是在等女人脱衣服。”
顾子瑶紧随李漫城向烟月楼内走去,下意识的将头埋的很深。
那门口的**见是李漫城,笑容堆的像九月菊,媚气道:“哎呦呦……这不是李城主吗?您这些时日不来,可给我家那“白卉”姑娘想苦了,不知道哭了多少场呢!终日以酒消愁!谁也劝不住啊!您快去看看吧,您要是再不来可就要出人命啦……”说罢面色变得忧心忡忡。
顾子瑶道:“这**果然是演技派,不去戛纳可惜了!”
李漫城回头望向顾子瑶道:“男人喝了酒后,会想到各式各样的女人,很多不同的女人。而女人喝了酒后,她往往只会想到一个男人,大多数时候是一个抛弃了她的男人。”
顾子瑶似懂非懂,把头埋的更低。
反倒是那**眼贼,指着顾子瑶问向李漫城:“城主大人,这位公子想必是您的贵客吧?敢问尊姓大名啊?需要我给引荐一位姑娘吗?”
李漫城爽朗大笑,道:“此乃我义弟顾子瑶,还劳烦你给找个才貌俱佳的女子,银钱嘛,我李某人差不了你的就是,说罢甩给**一锭硕大的银两。”
那**眉飞色舞道:“您老人家放心,昨日我们刚收留一官宦家千金,此女子的父亲本是朝廷命官,可是由于乱臣排挤,被冠以莫须有罪名,将其父投入天牢,家舍被抄。她与众多家眷被遣散流放、变卖,才沦落至此处。此女子名为素溪,我十数年没有见过如此才貌过人的女孩子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没有不精通的。我这就把她叫来与顾公子相识。”说罢风一般小跑而去……
李漫城带着顾子瑶来到三层的最里间,伸手推开了房门。
只见一女子身穿一件淡粉色掐牙织锦缎偏襟交领中衣,逶迤拖地宝蓝色撒花散花裙,身披妃色彩绣碧霞罗单罗纱。乌油油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圆翻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掐花朝阳五凤陶瓷花钗,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翠玉手钏,腰系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束腰,上面挂着一个百蝶穿花锦缎香袋,脚上穿的是面软底鞋,整个人显得艳绝一时。
那女子见是李漫城造访,先是一惊而后喜极而泣,一头扑到李漫城怀里,哭诉道:“自你走后,白卉整日寝食无味,苦煞我这一片痴心,城主狠心啊……”说罢哭声愈烈。
顾子瑶见状,有些不知所措。转身向门外走去……又听耳后传来那白卉对李漫城说道:“从今而后,你走的时候,我也许不会送你,可是你若再来,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我一定会去接你。”心中升起一抹羡慕与感动……
正在顾子瑶惆怅间,那**带着一绝色美女向他走来。只见那女子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好一派濯世风姿!
顾子瑶不觉一愣,喃喃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第三十七章 青楼女子
素溪引着顾子瑶在三楼的一个雅间坐下,二人均是初入此地,都有些不自在的尴尬。
素溪打破了这僵局,问道:“顾公子喝些什么?或是想吃些什么?我找人去安排。”
顾子瑶红着脸道:“我与兄长刚刚饮过酒,你且沏些茶水来即可。”
素溪转身出门,少时片刻,一桌雅致的小菜和一壶茶水摆了上来,那茶香幽逸,沁人心脾……
二人再度落座,免去了不少尴尬,两颗心也逐渐平和放松了下来。
顾子瑶道:“姑娘的身世在下也有所耳闻,顾某本是陪兄长来的,并不是……”顾子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讲,他本想说自己并非寻花问柳之人,可是此时,忽又觉得不妥。
素溪淡笑道:“公子欲言又止,小女子多少断出些公子意欲。公子不妨听小女子说两句:这欢场之事也并非如同公子和世上之人所想,这里并不全是人们所诟病的“风声贱人”!此处也有真情真义,公子可听说过那奉旨填词柳三变?在长亭离别时,执手相看泪眼,叹一声“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十分动情,方才令无数红粉为之催泪折腰,恋恋不忘,以接待他为荣。柳永死后,众女子亦纷纷集资葬了他,并每年清明都要“吊柳七”。如此奇景,只因至情至性,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的一种相知相惜,虽为风月,亦已超越风月之境。再说说那秦淮八绝中的柳如是,虽先后与多名才子交游,但终未消歇内心的漂泊之感,直至邂逅钱谦益,深为钱之才识折服,才算歇了心。数番书信往来后,终以一句“天下惟虞山钱学士始可言才,我非才如学士者不嫁”。钱谦益亦不被礼教成见所缚,道一句“天下有怜才如此女子者乎?我也非如柳者不娶”,终于将柳如是娶回家,了却柳氏小半生的烟花流离。柳如是的结局算是青楼女子中相对圆满的了,从一名风尘女变为一名命官妇人,但这终究只是个例,大多数青楼女子的宿命,是被羞辱,被辜负。”语罢,素溪联想起自己未知的命运,神伤起来……
顾子瑶心中恻隐,安慰道:“姑娘对此事的见地更深于一个境界,在下佩服。顾某从男子角度分析而言:有些才子痴情虽不肯浪用,也未必肯安于不用,只得去寄迹秦楼,陶情楚馆,或者遇得着一两个有心人,便可偿今生情缘了。所以‘情’字必须亲身阅历,才知个中的甘苦。在这世间,没有了真情,男人女人该多寂寞。成家后的夫妇琐事缠身,且厌倦亲疏感俱增,欢畅的与自己的妻子一道花前柳下、携手游园,亦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无奈之下,男人们只好将滔滔不绝的情转投于善解人意又别具一番幽姿逸韵的青楼女子,将长久的寂寞化为一刹那的倾注,惟愿你我对坐的那一瞬间彼此心意洞明,我爱汝色,汝怜我心,一转身,却自此是山长水远,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其实,这繁华青楼,也寂寞,也苍凉。多少个寂寂光阴中,故事已然过去,人却历然还在,依然要忍受被羞辱被辜负的命运,身世飘零。凄恻伶仃的青楼女子啊,今生今世,端的此时心意难说。”说罢顾子瑶满饮一杯茶水唏嘘不已……
素溪闻听眼前突然现出一丝光亮,顿觉眼前这位顾公子乃是真情真性之人。眼神望着顾子瑶有些迷离起来……
顾子瑶道:“姑娘,你虽然身处此地,但也不必挂怀,更应以释怀淡然的心态面对今后的生活。所谓坚强和脆弱也不是可以绝对分别的出的,人身上最软的是头发,最硬的是牙齿,可是一个人身上最容易坏,最容易脱落的却是牙齿,等到人死了之后,全身上下都腐烂了,头发却还是好好的。人身上最脆弱的就是眼睛,可是每人每天从早到晚都在用眼睛,不停的在用,眼睛却不会累,如果你用嘴不停的说话,用手不停的动,用脚不停的走路,你早就累得要命。所以凡事不要看表面,真正的坚强和顽毅不是眼前所见,而是长远之后的结果……”
这番关怀体贴之言更是让素溪感激,于是素溪道:“公子且慢用茶饮,小女子为公子抚琴一曲……”说罢起身向瑶琴走去,轻舒玉臂调音拨弦。
素溪婉婉落座,微微俯身。玉臂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屋内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款款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素溪随那琴声唱道:“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顾子瑶也是第一次闻听如此美妙婉转的琴音不觉入神……
琴声作罢,那素溪婉婉而来,坐在顾子瑶身旁,又把椅子拉近了一些,轻轻的把头靠在了顾子瑶的胸膛之上……
顾子瑶心动怦然,他并没有回避,因为他知道这素溪是何种女子。当然,他更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感觉。顾子瑶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与女孩子亲密接触,就是在这烟月阁的三楼雅间,与一个叫素溪的风月女子。直至顾子瑶几千年后修为达到了渡劫期,此事都每每不能忘怀……
素溪温婉道:“公子的心跳好剧烈啊……此刻素溪也是……”言语间俏脸微红!
就这样,房间内静的坠针可闻。
良久后,素溪起身道:“公子,我知你并非贪恋烟花柳巷之人,你我下次再见亦不知何年何月,又或许是此生难再谋面。素溪送公子一首拙作,就当做一份薄礼略表心意,以慰今日你我二人相遇之缘,还请公子笑纳。”
顾子瑶道:“姑娘过谦了,快快写来就是。”
素溪铺开文房四宝,挥笔写下:“秋日宴,绿茶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子瑶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写罢,将笔墨吹干递与顾子瑶。
顾子瑶接过后,心情波澜起伏,不能平息……
门外传来李漫城的声音:“贤弟,你可尽兴?愚兄先去楼下等你……”
顾子瑶慌忙答道:“兄长,小弟马上就来。”慌手慌脚的把素溪那书简收在怀中。
转头向素溪道:“素溪姑娘,顾某今日不便久留,他日有缘定能再聚,保重……”
说罢,无奈的向楼下走去,身后留下素溪那哀怨的眼神和盈盈泪水……
顾子瑶行至二楼时,忽见三名道士装扮的年轻人正在喧闹,见三人道袍竟是蜀山派弟子。顾子瑶更是压低了头,默不作声的靠在栏杆上,细细观察起来……
仔细纵观四周,顾子瑶发现这烟月阁从上至下,只有这三名蜀山弟子,心底略安。又一听三人闲谈,心头为之一惊……
只听其中一人道:“你我三人,此次出行替宗派办事,也算是好事一桩,起码避开了派里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凶险的内耗之争……”
另一蜀山弟子道:“道兄所言极是,自从那姓顾的小子大闹我蜀山走后,众家兄弟本以为会落得个清净,谁知道又添如此多事端,谁能想到秦长老和郁眸会有如此下场,尤其那郁眸更是冤屈无辜的很,想想都替她不平……”
那第三个蜀山弟子道:“算了,算了别说了!这些不是你我兄弟能管得了的事。既然来这儿了,咱们就好好痛痛快快的玩乐一番,别想这些与我们相干其实又不相干的烦心事了,我认识这里几个姑娘,那身段、那皮肤、那技术……”
最开始说话那两个蜀山弟子眼露淫邪之光,迫不及待道:“你小子别卖关子了,你说好的春桃、秋菊和冬梅都在哪呢?说好的一条龙服务,要是兑现不了,我们兄弟定要把你废了送进宫内做阉党……”
那夸口的蜀山弟子道:“猴急什么,马上就到,就在前面……”三人嬉笑怒骂着向二楼的东侧走去……
顾子瑶听到“郁眸”二字,心头波浪翻滚,迷恋、酸楚、委屈、伤感、愤恨、担忧……一齐涌上心头!
顾子瑶见到李漫城时,他还在闲情的吟诵着那首:“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烟花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李漫城见顾子瑶闷闷不乐,心头又是一沉。急忙问道:“贤弟,可是这里的谁怠慢了你?如若是,你告于为兄,我定饶不了她们!”
顾子瑶摇头苦笑,道:“兄长误会了,并不是何人怠慢,小弟没事,兄长放心。”
李漫城面显不悦道:“贤弟,你我二人还有什么是不可交心的吗?”
第三十八章 再上蜀山
顾子瑶见李漫城面有怒容,慌忙解释道:“兄长莫怪,兄长莫怪!是小弟不好,小弟隐晦了实情。”于是将自己在烟月阁的二楼,偶遇蜀山派修士,闻听其三人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的讲述给了李漫城……
李漫城沉吟半晌道:“贤弟,你还是放不下那郁眸姑娘是吗?”
顾子瑶沉默不语。
李漫城道:“贤弟,人都有一个通病——总是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有朝一日,你真得到了,就不会如此觉得了。”
顾子瑶道:“兄长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