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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半刻钟后……你可能遭遇的各种死法……呃……一个比一个惨……被削去头颅……被化成血人……被大卸八块……还有被一只恐怖的猫脸老妇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还有……”
“别说了!”苏季突然打断他的描述,一脸无奈地问:“难道一条活路也没有?”
“好像……有一条……只有一条……不过……生不如死……还是别说了……你一定会后悔的……还不如死了……”
“我现在还不能死!就算为了狼儿我也要活着!”
“你……你……你会被困在……某个黑暗的地方……永远出不去……”
“只要有一口气在,总有会有希望!这不算什么!”
李鸿钧的声音愈发颤抖,语气中充斥的恐惧更胜了几分:“不……不只是……出不去这么简单……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不能再说了!”
苏季大喊:“告诉我该怎么做!不说我就活活摇死你!大不了同归于尽!”
“别!别!别!这条路很简单,呆在这儿哪也别去,已经有人听见你刚才的喊声,马上就会有人来送你上路!”
苏季焦急地问:“谁要来?会发生什么?”
“我又感觉头晕了,好困,对不住了……”
苏季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大哥!求你别总在这节骨眼的时候犯困!喂!”
铃铛的颜色突然变得暗淡无光。苏季拼命摇晃铃铛,但无论怎么摇晃,李鸿钧的声音再也没有传出来。
残阳如血,染红了人间。
暗绿色的树荫遮蔽了最后一缕阳光。
苏季呆坐了半晌,突然星眸一转,只见远处大树的枝条莫名地颤动了一下。
少顷,前方的树枝被轻轻推开,阴影中走出一个弱小的身影。
“狼儿?”苏季失声低喃着:“原来你就是来送我上路的人吗?”
花如狼一步步向前挪动,艰难的步伐蕴含着浓烈的杀意,小手中拖着一把青铜剑,剑锋划着土地发出簌簌的声响。
苏季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愕地望着那把青铜剑。那正是沐灵雨刚才用的剑,逼人的寒气似乎还残留在剑锋上。
花如狼白嫩的小脸遍布着一道道污秽的泪痕,干裂的小嘴缓缓开口道:
“师傅……无论你说什么……徒儿都会相信你……只要你说……徒儿的爹娘不是你杀的……”
苏季发出一声叹息,缓缓闭上双眼,沉声道:
“抱歉……狼儿……这话我实在说不出口……你爹娘的确都是因我而死!”
这时,树上蹿下一只黑色人脸猫,脚跟轻盈点落在他肩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犹如地狱冤魂的幽幽呢喃:
“还等什么?他都已经亲口承认了,快动手……”
花如狼的双眸瞬间变得空洞无神,脚下步子沉重,一步一步朝苏季踱了过来。汗湿的小手吃力地举起剑柄,颤抖着指向苏季!
闪着寒光的剑锋在苏季眼前徘徊,随时可能一剑刺穿他的喉咙,然而那剑锋此时此刻,似乎还有着一丝犹豫。
突然,苏季对眼前心爱的徒弟厉声吼道:
“你这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如果没遇到我,你就会成为像茶里王和王老千一样的混蛋!”
“不许你骂我爷爷!不许你骂我爹!我不是什么花如狼!我叫王儒郎!”
花如狼突然嘶声大喊。他不再哭泣,幼小心灵涌出的仇恨烈火,已经把他眼中的泪水烧干了。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手里的剑已经刺进了师傅的身体。
第五十三章 循环
老衔蝉眼睁睁看花如狼一剑贯穿血肉之躯,却不见苏季咽气,不禁感到诧异。就在她纳闷的时候,耳畔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
“这小子半个时辰内是死不了的。”
语声中,姜玄朝苏季的背影走来,瞥见旁边的花如狼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本尊向来言出必行。白衣丫头没做完该做的事,先死的会是这孩子!”
花如狼惊得小嘴微张,失声呼救:“衔蝉婆婆!快救我!”
老衔蝉微微阖目,想要开口制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姜玄双眉微蹙,盯着老衔蝉,沉声道:
“义渠刚刚背叛本尊,莫非你也要重蹈覆辙?”
老衔蝉连忙窜下花如狼的肩膀,爬到姜玄脚边,急道:“属下不敢!我老太婆对教主忠心不二,绝无反叛之心!”
花如狼无助地摇着头,小嘴大声呼喊:“衔蝉婆婆!你答应过要帮我报仇!还说要帮我做教主!做王!”
“闭嘴!”老衔蝉神色紧张,瞪着花如狼,咬牙切齿地说:“蠢孩子!那些话都是我骗你的!”
姜玄垂下手臂,袖中溢出几缕血雾,目光直逼花如狼,随时可能出手!
“你不能杀他!”狐夫子虚弱地制止道:“他是你孙子!他爹是花瘤儿!”
“花瘤儿?”姜玄低眉回忆了一会儿,对苏季笑道:“看来是你误会了。那小色鬼可不是本尊的儿子。它只是我养在庙里的一只柳仙蛇奴罢了。很快,这孩子也会和他爹一样,成为本尊的小蛇奴!”
苏季陡然一怔!
花如狼的眼睛瞪得像核桃,呆呆地站着哆嗦!
姜玄突然出手,目标不是花如狼,而是一把掐住老衔蝉的脖子,狞笑道:
“老太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你蛊惑这孩子,也是为了这么做吧?”
说着,姜玄掐着老衔蝉的猫脖子,把它一点一点提到半空中。
老衔蝉一边咳嗽,一边解释:“属下不敢……属下冤枉……属下只想把这孩子……献给教主……立个小功……”
姜玄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厉声道:“你是不是真以为本尊死了?居然敢动本尊的东西?很可惜,本尊不会给你机会,像义渠一样反骨的!”
老衔蝉被那鲜红的大手掐得直翻白眼,猫耳朵逐渐耷拉下来,橘子皮一样的人脸狰狞地扭曲着。
花如狼双目圆睁,眼眶通红,低声啜泣着:
“不……不要变成蛇……我不要变成奴隶……”
此时,苏季微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狼儿别怕……还记得师傅教你的口诀吗?快……趁现在!”
花如狼空洞的双眼恢复了一丝光彩,慢慢低下头,默念口诀……
姜玄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止,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息在周围凝聚,侧目一看,只见花如狼已将青铜剑封化在两指间,成为一把凌厉的白光幻剑。
“嗖!”
一道寒光飞斩而出,带着一股冷冽气势朝姜玄直冲而来!
姜玄毫不犹豫把老衔蝉推了出去,自己闪身逃离!
顿时,老衔蝉如被天雷贯穿全身,脊骨寸寸断裂。玄清之气随即暴泄,使得浑身肌骨全部崩裂,被剑气化成一抹灰烬。
“小小年纪就能使用这样的口诀,不愧是柳仙后人才有的资质。”姜玄踏稳一只脚,长叹道:“可惜了……”
说罢,他眼中凶光毕露,手腕一翻,尖锐的指甲聚集五道血雾,交织成网。
苏季顿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连忙推开花如狼!
“现在躲开,已经晚了!”姜玄说着,手指如拨弦般飞快弹出,五道血丝疾如闪电,循着花如狼的七窍钻刺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
花如狼大叫一声,吐出大口鲜血,脚下瘫软,无力地倒在苏季腿上。
苏季瞪着血红的眼睛,如同木偶一般,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他哆嗦着伸出一只手,捂住花如狼左胸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不断从指间汩汩溢出来,将苏季的手指染成了血红色。
花如狼体内似有戾气疯狂流窜,一点一点蹂躏着他幼小的身躯。稚嫩的脸颊因为疼痛不断抽搐,双眼泛红仿佛滴出血来,声音凄厉似鬼哭狼嚎。
一声声稚嫩的呼喊,像刀子般割着苏季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花如狼终于不在喊叫,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口中呢喃着:
“师傅……我好恨……”
苏季把头深深埋下,倒垂的蓬乱头发掩没了眉额,嘴里哽咽着:
“狼儿……你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你爹娘报仇?”
花如狼开始咳血,脖领被染成一片血红,小嘴缓缓说着:
“……报了仇……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苏季扶着花如狼的脸,不知不觉眼前模糊一片,以往从容含笑的双眼,在那一刻流下泪水。他想起花瘤儿也曾这样在他面前死去,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撒手人寰,却什么也做不了。
姜玄望着苏季,用鼻子哼了一声。
“真是个废物!连自己徒弟都保护不了!”
花如狼瘦小的肩膀微微颤动,嘴里幽咽着:“师傅……我知道你……明明什么都不会……却还是留下来等我……爷爷没有骗我……师傅说的都是对的……”
说着,一颗小脑袋越来越沉。
苏季抱住花如狼,在他耳边低声道:“狼儿别睡!再坚持一下,师傅还有长生蛊,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他悄悄把手伸入怀里,指尖触碰到一个小小的黑瓷罐。
“不……”花如狼紧闭着双眼,紧紧蹙眉,说道:“沐姐姐……就是被……小虫子……养大的……她……好可怜……”
苏季陡然瞪大眼睛,怀里的手顿时僵住了。他终于知道沐灵雨为何总说仙道之下皆为蝼蚁,原来她是在说自己。所以她才一心修道,为求长生续命,就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
花如狼痴痴地望着苏季,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又想说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说。
苍白无力的小手,像凋谢的树叶般地沉落下来。
苏季感到压在自己肩头的小脑袋,突然变得很沉,意识到这个幼小的生命,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一刻,苏季终于明白,为什么李鸿钧说走这条路会后悔。原来这条路死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徒弟。
此刻,他已经悔得肝肠寸断。
他用一只手缓缓合上花如狼的眼睛,又用那只手抓起地上的羊角匕首,沉吟道:
“师傅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说罢,他提起匕首,朝姜玄冲了过去!
姜玄身体纹丝不动,只用一只血红的手掌轻易握住刺来的匕首。
苏季一边挣扎,一边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只会用残杀别人的方式达成野心?”
姜玄冷笑道:“想必你来时也见过被周人屠尽的村落,本尊杀的这几个人和你们周室天子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为了不让这种事继续发生,本尊唯有清理掉那些只会勾心斗角的无能之辈,换成有能力重整旗鼓的心腹,才能挽救更多的百姓!本尊有义务用玄物拯救黎民,而你,则有义务去死!”
话音未落,姜玄的一只手已经朝苏季抓了过去!
“喵呜!”
伴随着一声猫叫,一个猫脸人身的老妇,突然从后面抱住苏季,狞笑道:
“姜玄老儿!休想得逞!我老太婆就算死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阴魂不散的死猫!你想对本尊的玄物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把你梦寐以求的宝贝送到你拿不到的地方!”
猫脸老妇发出一阵狂笑,身子融化成一滩黑色的泥浆,把苏季包裹其中。
姜玄后退一步,望着苏季脚下逐渐形成的黑色漩涡,冷笑道:
“异想天开的畜生!区区玲珑血阵,只能拦得了一时罢了。”
苏季一阵眩晕,感到身子突然有千百斤重,像一只承载过重的船。两只脚仿佛踩着棉花一般发软,双腿逐渐陷入黑色漩涡之中。他没有丝毫挣扎,而是用戏谑的口吻对姜玄道:
“老乞丐!看来所有人都背叛了你!冤冤相报!彼此相杀!你的义务就是在这无奈可笑的循环里苟且!”
“你不也在这循环里吗?”姜玄瞪着苏季的眼睛,厉声喝问:“回答我!原谅杀你父母的仇人!你能做得到吗?”
苏季瞬间语塞,迟疑了一下。
姜玄用鼻子哼了一声,道:“不必纠结了!等你在那个地方魂飞魄散的死去,就可以不用在循环里打转了,哈哈哈哈!”
笑声中,姜玄拂袖离去。
苏季的身子缓缓下降,两条腿像被两座大山坠着,沉重得抬不起来。漩涡将他缓缓向下拉扯,很快淹没了腰际……
“不,我不会死。”
姜玄缓缓转头,只见漩涡已经末过苏季的肩膀,只剩一颗头露在外面。
苏季直视姜玄的双眼,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回来找你解开这个循环!你可要洗干净脖子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