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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伯吉甫作为太子的老师,此时正望着窗外密集的雨云,清癯的侧脸一如平时般沉静。
姬宫涅知道,老师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北宫的一角。
想到各国使者都会把贡品送到那里,姬宫恨不得立刻飞奔出去看个究竟,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用一双眼睛偷偷瞄着兮伯吉甫手中的一根戒尺。
那根七寸长的檀木,因为是周宣王御赐而身价倍增,成夜姬宫涅最大的忌惮。姬宫涅虽贵为帝胄,但面对兮伯吉甫这位臣子的发号施令,也不得不唯令是从。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从一位太子变成为一位合格的天子。
其实,姬宫涅并不完全清楚做成为天子有什么好处,只是因为那是母亲的愿望,所以他必须朝这个目标而努力。他常会羡慕那些能够随意浪费青春的市井平民,就像一只笼中的金丝雀,羡慕自由飞翔的麻雀一样。
姬宫涅低着头,屁股在檀木凳子上来回摩擦,膝盖痒痒的,仿佛正在催促他站快点起来,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这时,耳边传来“嗖”的一声!
姬宫涅的脑袋突然被某个东西击中!
起初他以为自己被戒尺打了一下,可是当他看向兮伯吉甫的时候,却发现老师依旧背对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稍稍松了一口气,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流下,姬宫涅开始用余光搜寻那个击中自己的东西,最后在桌案下发现一个包着石子的布团。
姬宫涅刚要伸手捡起布团,忽见一只干枯消瘦的手抢先一步将布团拾了起来!缓缓抬头,他看见兮伯吉甫当着自己的面将布团打开,扔掉里面的石子,凌厉目光在布上流过,五官因为愤怒而微微聚集到一起,但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姬宫这样想着。
兮伯吉甫的沉默对姬宫涅来说,远远比训斥更加可怕。凭借他以往的经验,兮伯吉甫若对一件过错不加以惩罚,多半是要去找周宣王谈话。
姬宫涅最怕看见父王失望的目光,那种淡淡的目光仿佛能将人灼伤,甚至比被戒尺狠狠打一百下还要难受。他一直唯恐兮伯吉甫时常这样煽风点火,会动摇自己在父王心目中的地位。
此时,姬宫涅期盼着兮伯吉甫快点像平时那样用戒尺打人,只要别去父王那里告状,姬宫甚至愿意做任何事。
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彻底屈服。他想对兮伯吉甫说,只要别向父王告状,姬宫涅愿意专心读书,哪里都不去。就在姬宫涅张嘴祈求原谅之前,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姬宫涅呆呆地盯着门口,张开的嘴巴瞬间僵硬,只见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身形魁梧,身高一丈,走路的姿势却活像一个姑娘,甚至比姑娘还要妩媚,不由得让人觉得十分滑稽。
“君上有要事商议,请太师立即前去。”男子低着头,用阴柔的腔调对兮伯吉甫说道。
兮伯吉甫不动声色,只在原地打量那个太监打扮的男子。
男子的头更低了,目光开始游离,像个羞怯的姑娘正在回避如意郎君的目光。
此时,姬宫涅蓦然发现这个“太监”的鬓角竟是光秃秃的,好像从来未曾长过头发……
原来是他!
姬宫涅嘴角微微不禁上扬,顿时恍然大悟。那男子并不是太监,而是商朝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后人,人称“绝顶战神”的光头将军,名叫“李鸿熙”。李鸿熙有一个出家做道士的弟弟和他一样是个光头。
听说自从李鸿熙太爷爷那一辈开始,李家的后代,无论男女,一律不长头发。有人说这是他们家世代从军,杀戮太重的业报,李鸿熙对此深信不疑,并时常为自己的光头而感到苦恼。
姬宫捏了一把冷汗,觉得李鸿熙现在这样无异于火上浇油,像兮伯吉甫这样狡猾的“老狐狸”,怎能轻易被这等小把戏蒙骗?
然而,令姬宫出乎意料的是,兮伯吉甫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是对自己拱手揖道:
“微臣先行告退,望太子殿下将所学内容牢记于心,以江山社稷为重,切莫贪图玩乐。”
语声中,兮伯吉甫在姬宫面前打开那个没收的布条,故意又看了一遍,然后转身离去。
这举动显然是在威胁,姬宫已经暗暗在心里把自己的老师骂了千万遍。
趁兮伯吉甫没注意,李鸿熙觉得自己大功告成,偷偷对姬宫做了个鬼脸。
难道真的这么混过去了?姬宫内心蠢蠢欲动,只要兮伯吉甫前脚一走,后脚他便可以直奔北宫。
“且慢……”
兮伯吉甫缓缓说道,停下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李鸿熙和姬宫同时身子一震,这个细微的动作瞬间出卖了二人!
姬宫僵硬地转头。兮伯吉甫刚好与他四目相接,一双苍老而凌厉的眼睛,已经把两个人刚才的变化尽收眼底。
没等兮伯吉甫说话,李鸿熙已经沉不住气,勐然拽下头顶高帽,露出光亮的头顶,大喊道:
“还等什么?跑啊!”李鸿熙的语气活像一个形迹败露的绿林土匪。
事已至此,姬宫顾不了那么多了,旋即抛开手中的书卷,伺机而动。
“太子殿下!”
兮伯吉甫一声恫吓,言外之意是在提醒姬宫,还有把柄在自己手上。
姬宫咬着嘴唇,望了望兮伯吉甫,看了看李鸿熙,又想了想自己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的申国宝物……
犹豫片刻,他终于一咬牙,跳窗逃去!
然而,虽然身子跳出窗户,姬宫衣领却被兮伯吉甫从后面拽住,两条腿拼命乱蹬,无法落地。
李鸿熙见状连忙撸起袖子,伸手去抢兮伯吉甫另一只手里的戒尺。别看李鸿熙年纪不到二十岁,力气却大的惊人。兮伯吉甫纵然使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与他僵持。
兮伯吉甫的戒尺是天子御赐之物,稍有损坏就是连诛的大罪。他既不敢松手,又怕尺子被折断,急得满头大汗。
“这里交给我,殿下快走!”李鸿熙大喊道:“听说申国的使臣是一位叫做狐夫子的高人,想必今年的宝物一定非比寻常!”
姬宫心中一喜,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大光头!如果我见到狐夫子,一定帮你问问怎么能让你长出头发!”
李鸿熙心中一喜,手上轻轻一带,兮伯吉甫整个身子都被他甩了过去!
“太师……不好意思,得罪了。”
李鸿钧转头心虚地笑了笑,毕恭毕敬地伸出双手,将戒尺交还到兮伯吉甫手中。
兮伯吉甫叹息一声,低头看见自己手上只剩一件空空的锦袍,姬宫早已金蝉脱壳,逃之夭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君无戏言
大雨倾盆,北宫蒙上一层薄薄的雨幕。
密集的雨丝如千万支利箭,射向等候在宫门外的各国使者们。
百余人的长队井然有序地等候在宫门前,尽管北宫的屋檐很宽,却没一个人敢去下面避雨。
朱红色的尖锐屋角如利爪般向四方伸展,远看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饕餮,等待着远道而来的盛宴。
两个月来,各地灾祸不断,导致很多国家的百姓数量急剧减少,然而各国献给周朝的贡品,却还是一点都不能少。
“宣……褒国使者进殿!”
听到一声阴柔的唿唤,排在队伍前面的老人喜形于色,连忙催促着随从将一大箱金银珠宝抬进宫内。走进宫殿之前,老人整理了被雨淋湿的白发,看了一眼身后依旧在雨中等候的长队,偷偷发出一抹窃笑。
此时,队伍的最末尾等排着一男一女,正是苏季和黎如魅。
苏季头戴一副青铜狐狸面具,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成股往下流淌。
黎如魅自己撑着一把油纸扇,美眸缓缓扫过苏季脸上的青铜面具,娇声道:“阁主终究还是想通了。”
苏季望着手中一尺见方的木匣,淡淡地说:“等和你送完贡品,我就把这面具还你。”
黎如魅俏脸忽然沉了下来,“那位姑娘真的值得你第二次来以身犯险?”
“她诚心救我,如今她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听说她冒犯天子,已经被当众处决。你怎么能确定,她现在还活着?”
苏季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手中的木匣,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经过一番漫长的等待,两个人终于来到队伍的最前面。
“宣……申国使者进殿!”
小太监用嘶哑的声音喊完这最后一句,旋即释然一笑,今天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苏季攥起拳头,微红的眼眶中蕴含着一股杀意……
雨越下越大,姬宫不禁打了个冷颤。像之前那样与兮伯吉甫激烈地叫板,他还是第一次。逃出御书房以后,外面忽然下起大雨,而他又没带雨伞,现在只好躲在附近的一座亭子里避雨。
俗话说,见山累死马。姬宫一眼望去,北宫虽然看似近在咫尺,但步行过去至少还需要穿过至少两个广场。倘若等雨停再去,一定会错过申国进献的仪式,如此一来,姬宫之前的逃课,就变得毫无意义。
今天,王宫里的侍者们都去忙着招唿远道的使者,整个皇城显得格外冷清,仅有几个侍卫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最倒霉的要数广场中央的侍卫。他们任凭大雨淋湿身体,却依旧只能岿然不动。
望着那些冒雨站岗的侍卫,姬宫稚嫩的嘴唇,不由得像老人般发出一声轻叹。他自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过一次淋雨的经。衣服沾上雨水这种事,对娇生惯养的他来说就如同小便时沾到尿一样,万万使不得。
就在这时,浑身湿透的李鸿熙一路狂奔进亭子,大喊道:
“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让我背殿下过去吧!”
姬宫掀起地瞥了一眼外面的瓢泼大雨,叹道:“算了,反正宝物早晚都会看到。等雨停了,我就去给太师道歉,顺便帮你也求求情。”
李鸿熙摸着油亮的光头,不解地问道:“殿下……您就这么怕淋雨?”
姬宫小嘴一撇,不悦地说:“我是可是当朝太子。我的身子不属于我自己一个人,而是属于天下百姓。太师一度教我做事要心系百姓,绝对不可以妄为任性。”
李鸿熙笑道:“殿下,您不是刚刚才任性过一次吗?索性再任性一次,又能怎么样?”
“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李鸿熙又摸了摸光头,一脸迷茫地说:“……不懂。”
姬宫涅垂下头,黯然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只是母后和太师教我必须这样做。他们说只有一个为天下着想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太子。”
望着姬宫涅一脸惋惜的表情,李鸿熙问道:“若殿下只为天下着想,那谁来为殿下的事情着想呢?”
“我的事?”姬宫涅摇摇头,哼了一声,道:“你凡事只会想着自己。这就是为什么你爹是臣,而我爹是君。”
李鸿熙被一句话噎了回去,两只硕大的眼睛左右转个不停,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姬宫坐在亭中眺望北方,呆呆看着那座已经被雨雾笼罩得几乎看不见的宫殿。
“殿下,您等着,我马上回来。”没等姬宫反应过来,李鸿熙已经一头扎进雨幕之中。
“大光头!你要去哪?”
姬宫的声音被雨声盖过,只得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
半晌,大雨没有丝毫停的意思,李鸿熙很久没有回来。
北宫可能已经散场了吧。姬宫正这样想着,忽听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迅速接近,李鸿熙头戴斗笠的身影来到姬宫面前,身上多了一件蓑衣。
望着冒雨赶来的李鸿熙,姬宫不禁露出感动的笑容。李鸿熙也笑了,因为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李鸿熙脱下蓑衣,露出赤膊的潮湿上身,急切地说:
“蓑衣只找到一件。殿下尽量快点穿上,否则可真来不及了。”
姬宫犹豫片刻,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举到**上身的李鸿熙面前。
“大光头,你把这个穿上。”
李鸿熙望着那件比自己身躯小很多的衣服,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我皮糙肉厚,不要紧。”
“君无戏言!现在我命令你穿上,这是君命!”姬宫坚定地说:“若为君者不体恤臣民,臣民又何必拥戴他?”
李鸿熙微微一怔,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姬宫,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的一句话,竟是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李鸿熙心里既感动,又欣慰,心想若让这样一位小贤君继承王位,周室复兴指日可待。
“属下遵命。”李鸿熙把那件小衣服象征性地披在身上,双腿扎起马步,“太子殿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