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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圣尊点头应允,天玑阁才将我从天牢放了出来,当时也怪自己年少轻狂,完全没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就气势汹汹的冲到了三伯的府邸,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大伯的玉菩提出现在我的房间,我以为是三伯故意害我……”
“……”
“就因为我这么一闹,不仅仅害得父亲丢掉了性命,更是在多年以后,害得三伯肉身陨灭,落了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老祖?”柳尘形容一滞,刚刚想拿起桌上的酒壶为二人斟满果酒,不料柳藏兵话一出口,却使他大手一抖,差点没把酒壶给摔在地上,“他不是正常归墟的么?”
“正常?”柳藏兵脸上写满了悔恨痛苦,特别是那双明亮乌黑的眼眸,此刻也微微发红,几欲热泪盈眶,“三伯重礼法,守纲常,常常认理不认亲,为了激怒他,我当街拔剑杀人,血染朱雀大街……那一天,我就是想让他不快活,谁让他当初嫁祸于我!帝都大乱之际,三伯含怒出手,想将我擒住……父亲怕三伯失手伤害到我,就上前制止,长辈们你推我攘之际,三伯的那一掌拍在了父亲的胸口……父亲毫无防备的受了那一掌,殒命当场!”
“什么!”腾地一下,柳尘站起身来,满脸骇然,内心翻涌难以自拔……
“看到父亲惨死,我发了疯似的想要找三伯拼命,可是面对我穿透他胸膛的长剑,三伯并未抵抗,只是歇斯底里的望着其他诸位长辈怒吼,满长安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喊的是‘为何害我?’”
……
死一样的沉默持续了好久,等到柳藏兵缓缓平复了心绪,又苦叹着开口轻道:“那天以后,我就带着父亲的灵柩回到了剑山,很多年,也没有再踏出过剑山半步……直到圣尊归墟后,我阴差阳错的重新开棺检查了一遍父亲的遗骸,他是中毒而亡……三伯的那一掌,只是催化了全部毒性罢了,即便没有那一掌,只要父亲运转真元,便会瞬间暴毙……”
“何人下毒谋害老祖?”柳尘一脸狰狞,浑身情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
“那种毒叫落凤青,只有神凤涅槃之时,才会在梧桐树根出滋生出来……东陆是没有凤凰的……因为我被关进了天牢,父亲去了长安,走家串巷的想要诸位长辈帮忙在圣尊面前美言,最后,鱼太玄不仅答应了父亲的请求,更是送给了父亲一壶上等的仙酒……这件事情,可把父亲给感动得情难自已!”
“……”
“但是,我与三伯之间,从此也疏远了很多,毕竟是他的那一掌导致了父亲的直接死亡……躲在剑山的日子里,三伯也来找过我很多次,我没有见他,更不许他祭拜父亲的陵宫……”(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当年(下)
“直到那一天!”叹息着,柳藏兵脸色复杂的继续开口道:“久病在床的六叔被刀宗的晚辈们抬着来到了剑山……”
“那时候,初代九圣尚未归墟的也不多了吧?”柳尘颔首,语气十分唏嘘。
“对啊!”抬头看了柳尘一眼,柳藏兵笑了笑,“就剩下三伯和六叔了,来到听山阁的时候,六叔缓了好久才提起一点力气,他央求我出山去帮三伯护法,使之得以顺利封神……”
“……”
“要知道,在父亲归墟以后,我与其他几家彻底断了联系,每日里,都是醉生梦死,花天酒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又枯坐论剑台的角落,面对着父亲安睡的方向,好多年都夙夜难眠……”柳藏兵猛灌好几杯果酒,直至满脸通红,“父亲在世的时候,与他最为要好的就是六叔了,即便我心中再不愿意,可面对着也许是六叔时日不多的余生里最后的请求,我还是很勉强的答应了……”
……
示意柳尘重新坐回绣凳上,柳藏兵卷起了腿,直直的将头靠在了沙盘的边缘,“应约来到了紫荆山,我找了个距离三伯一百余丈远的山头席地而坐……好几次,他呼唤着我去坐到他的身边,可是我摇头拒绝了……我不想离他太近,我怕一看到他的脸,就让我想起那些痛苦的曾经……呵呵,不就是封神嘛,当时的东陆,他武神鲁修已经站在了人间的巅峰,又有谁能给他造成太多的威胁呢?所谓的要我护法,不过就是想要我从他封神的道韵之中受到更多的启发罢了,这样的善意,我心里是拒绝的……”
“……”
“我和他隔着一百丈远,旬日里,只消一个闪身,我便能落在他的身边,可是那天,这一百丈的距离,却成了我此生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抬手制止了柳尘的开口,柳藏兵自嘲般笑了笑道:“当他被鱼太玄打断封神的时候,我的出手,终究是迟了太多……”
“……”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反噬天劫击碎了肉身,差点儿魂飞魄散,来不及感慨什么,我拼了命的追着鱼太玄逃走的方向而去……在沧澜江边,我和鱼太玄大战一场,那时候的他也算是无比虚弱,我们杀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后来呢?”柳尘叹了口气,对于柳藏兵藏匿了这么多年的因由很是好奇。
“后来,我从鱼太玄口中得知了所有事情的起末,怕他报复,我只能忍辱负重,回到了剑阁,将自己封印在洗剑池里,只等将来有一天,但凡我柳家出现任何一个九转天赋,便能听到我的呼唤,将我从封印中解救出来!”
“哎……”对此,柳尘苦笑,大呼时也命也,当年的柳白是九转天赋,可他年轻的时候就出去游学了,因为不喜欢炼剑之术,柳白也没有踏足过铸剑峰,当然就不会遇到洗剑池里的柳藏兵了,柳尘也是,从小漂泊在外,年幼的时候倒是去过几次剑山,不过那会儿他都被柳惊风带去了论剑台,自家三叔的剑庐,柳尘还真是只曾听说,未曾得见……上天早就注定了,该是柳云曦在这个人们最需要神剑出鞘的时候,从那历史的尘埃中,将柳藏兵带回了人间。
“说到亏欠吧……我这一辈子,第一亏欠父亲,在我年少无知的时候,他为了我的任性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第二,我亏欠三伯,若是我当年能淡定一点,问清事情缘由,那些个接踵而至的悲剧可能也不会发生……第三,我亏欠你和你祖父,要不是当年我的消极怠慢,三伯可能就封神成功了,那样,你们也不会承受今天这般无法挽回的结局……”
“这……”
“谁!”柳尘刚刚张嘴,却看见柳藏兵脸色一沉,猛地起身指向了帅帐内的某个角落,耀眼的虹光过后,闷响声中,柳白的身影悠悠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祖父?”
不理会柳尘的惊讶,只顾万分复杂的盯着柳藏兵看了好久,柳白摇了摇头,稍稍往旁边挪动了身形。
随着柳白的动作,平静的虚空顿时扭曲了起来,如同一圈落水的涟漪,层层涤荡之后,晶莹的光晕中走出来一个身材十分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其貌不扬,眉眼间写满了英伟,一丝毫不掩饰的浩然之气就那般飘飘忽忽的挂在了他的脸上,当真是不怒自威,刚正非凡……
“藏兵……好久不见!”男人轻笑,眼中划过了些许歉疚。
早在那男人出现的那一刻,柳藏兵已是呆立当场,无以言表的情绪,正不断拉扯着他的灵魂,往事熙熙,如奔流浪潮般涌入了他的心海,直让他进退维谷,满目怆然……
……
柳尘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帅帐内柳藏兵和武神说了些什么,柳藏兵还在踌躇着没有开口的时候,他就被柳白带出了营帐,留出一个安静的空间,给那两位一辈子恩怨情仇纠缠不清的伯侄一个互相沟通的机会。
余下的日子里,不论柳尘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旁敲侧击的找柳藏兵套话,剑神冕下都是风轻云淡的一笑,便将沧澜大王给打发了。
苍山洱海恢复了平静,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遍了整个东陆。
鱼太玄走的时候还算是说话算话,柳藏兵打赌赢下来的幽南十城,也都落在了柳尘的口袋里,趁热打铁,柳尘又安排以北宫嬛为首的前锋营顺势出击,连下二十余城,至此,除了芮城周边的几个城镇,整个幽州,都被光复了!
每天,沧澜军团的将士们巡游在大营里,都能看到营外的高坡上,柳藏兵将柳云曦扛在了肩头,远看苍山,静听洱海……初夏的暖光里,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儿便成了人们眼前最和煦的风景。
“阿大,你说说,爹爹和二位姨娘都是黑头发黑眼珠儿,就连破虏也是黑头发黑眼珠儿,为什么人家却是白头发红眼珠儿呢?”
嚼着香浓的奶糖,柳云曦笑呵呵的骑在柳藏兵的脖子上,肉乎乎的小手正不断拉扯着剑神大人的耳朵,惬意的阳光,瞬间就让她头上那随风飘舞的银丝夹裹了一抹神圣的色彩。
“就在咱们东陆来说,同为修行者的一对异族男女相结合,生下来的小娃娃,身体特征会明显的偏向母系,小曦的娘亲是雪族人,所以小曦就是一副雪族小女娃的模样啊……”
“这样啊……”小萝莉骨碌着灵动的双眸,好半晌,她又小大人似的唉声叹气道:“人家还想长大了变成二娘那般漂亮呢,看来是没戏啦……”
“你娘就很漂亮啊,为什么要长得像你二娘?”
“他们都说,爹爹最心疼二娘……”(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十月围城(一)
柔光暖暖的草坡上,柳云曦身着短衫,模样娇俏可爱的站在柳藏兵的身前,那胖乎乎的小手儿正拿捏着一卷丝帛,原本应该是抑扬顿挫的高唱,也因为她稚嫩的声线而变成了奶声奶气的低喃……
“域外天魔犯我疆土,已然近十载矣,今我欲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
“……”
“天魔欺辱吾之同胞,杀吾百姓,夺吾宗庙……今特此讨伐,犯我东陆天威者,虽远必诛!欺我东陆无人者,虽悍必死!凡我东陆子嗣,皆有义务屠戮天魔,匡扶祖宗基业,尘不才,受命于天,以此诏敬告天下!”
“……”
“自开天辟地以来,诸族共守家国,万里山河,风华物茂,八荒**,威加四海,东陆大地,举德齐天……蛮夷鱼太玄,极尽向往,然陈祖圣尊宽厚,使其食吾食,习吾字,方可定居,从此远离茹毛饮血,不再兽人……然,环顾鱼太玄者,无不以德报怨,抢吾故土,杀吾子民……东陆锦绣河山,本为吾社稷之圣地,同胞之乐土,今日,充幽沦丧,西域坚壁,南海溯流,竟是谁家之天下!”
“……”
“但有域外天魔者,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吾同胞为乐,强抢吾祖宗故土为荣……而今中原,北地荒凉,沧澜泣血,贼虏遍地,南山徒殇……东陆儿郎几欲被屠戮殆尽!天地间,草木含悲,风云变色……四海有倒悬之急,家国有漉血之怆,有志之士,皆存复仇之憾……神州危矣!诸族危矣!东陆危矣!”
“……”
“不才尘,亲率沧澜之滨,一介莽夫,国仇家恨寄于一身,是故忍辱偷生苟延残喘于世!青天在上,顺昌逆亡,尘奉天举师,屠魔戮寇,势必诛尽域外之天魔,复吾东陆之江山,雪吾同胞之死仇!”
“……”
“尘不狂妄,自知一人之力难以扭转乾坤,神州大地,但有志同者,请领兵前来!东陆各方,但有道合者,请携手进退!以挽狂澜之即倒,扶吾大厦之将倾!”
洋洋洒洒的一篇《沧澜荡寇诏》读完,懵懂如柳云曦,此时此刻,也是满脸红霞,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谁写的?”脸色变幻好久,强忍着心头的热血翻涌,柳藏兵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早已浑身颤抖的柳云曦揽入怀中,一边轻拍着小萝莉的脊背,一边放缓了声线低低开口道:“如此文章,宛如醍醐灌顶,直让人奇经通畅,八脉贲张……”
“全军上下,也只有子明叔父能做出如此激昂的锦绣华章,他可是我族最后一个琼林宴文科状元公哩……”
“善!”柳藏兵笑了笑,待到柳云曦心情平缓,他又温言细语道:“此诏一旦颁布天下,势必会引得东陆各族连心溶骨,同仇敌忾!”
……
帝都,长乐坊。
《沧澜荡寇诏》甫一读完,聚义堂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齐齐抬眼望向了高台首座的方向……
阴柔如昔的长乐坊主马忌缓缓起身,满脸莫名的踱步走到了大堂正中,闭眼调息良久,他才张了张嘴,尖锐的嗓音此刻竟闻同天籁。
“长乐坊上下,只要是能打的,全给老子集合起来,咱们做了一辈子偷鸡摸狗之事,今天,也该为东陆的父老同胞尽一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