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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颊被一块崩出的玉屑划出极长的口子,鲜血早已流了半边脸面,自己却浑然不知,过了不知多久,才惊觉早已跌坐在地,满地都是命牌碎裂炸开之后的碎片,惘然抬起撑在地上的双手,发觉双手密密麻麻插着玉石碎片,每一块都代表了一位大妖的性命,而他的双手鲜血淋漓。
守殿人嘴唇嗫嚅,怔怔望向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许久。
再久。
他的大脑终于勉强有能力思索了。
于是骨子里涌来了深深的恐惧。
浑身都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这是。。。。。。瞬杀?
是什么样的妖孽。。。。。。才能瞬杀十二只九品大妖?
是人类修行者中的宗师,只身杀到棋宫来了吗?
。。。。。。
。。。。。。
黄钟宫内,撞钟声音苍凉悲壮。
响彻八尺山,一声胜过一声。
第五卷 举山
斐常有些站不稳。
准确的说,如果不是那个年轻男人扶住自己,应该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谢谢你的剑。”
那个杀胚男人笑着还回了自己的剑。
见鬼。
该死的。
自己的剑什么时候出的鞘?
又是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上?
这个男人又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边?
佩剑啷当归鞘,力道不沉,却砸得斐常一屁股要坐下去,身边那个温和男人善意扶住了自己的肩膀。
“你的剑很好用,谢谢。”那个温和男人笑着说道:“我看出来了,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想吃我。”
斐常欲哭无泪,心想那些妖想着吃你,还不是因为他们没看见整座连云雪山雪气炸开的场面,你没事干玩了这一出,偏偏只让我看见了,接着扮猪吃虎,这不是玩弄人妖感情吗?
我一只九品妖怪,哪里惹得起你这尊大菩萨?
李长歌又笑了笑,挑了挑眉,略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听说你们棋宫。。。。。。有传送卷轴?”
“有有有!”斐常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了卷轴,毫不犹豫谄媚笑着双手奉上,递给了这位明显接下来要杀上八尺山的年轻男人。
八尺山是棋宫圣地,是整个西疆北原妖族的修行之地。
他要杀上八尺山?
那又怎么样?
斐常非常庆幸自己现在不在八尺山。
斐常不知道这个年轻男人跟棋宫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杀上棋宫之后要干什么,这些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他溜也溜不过,打肯定打不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提心吊胆的煎熬。
斐常更愿意相信这个年轻男人是哪位远古大妖的转世,拿走卷轴只是为了友好上门喝一口茶。
没有一位人类修行者能够给他这样心惊胆战的感觉。
现在他只想送走这尊大菩萨。
李长歌笑着接过卷轴,转过身子。
一步两步。。。。。。这个男人走路的姿势也是这样,不温不火,斐常看得提心吊胆,等得如履薄冰。
已经走到了凹坑里那头玄武巨兽的身边。
斐常看着这个男人停住了步伐,弯腰准备鞠躬,只是眼前一花,下一秒悚然发现,这个男人突兀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个卷轴怎么用?”李长歌微笑问道,却发现这头化成人形的妖怪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斐常就要迸出口中的那句脏话被硬生生咽下去了。
“撕开,直接撕开就好。”斐常声音沙哑夹杂血丝,眼神里满是疲倦,他努力压制住雪豹性子里的凶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很温和:“横着撕竖着撕都可以,如果你喜欢的话,斜着撕也没有问题。”
李长歌哦了一声,笑着说道:“谢谢。”
接着不温不火走向那头濒死重伤的玄武巨兽。
斐常重复了上一次提心吊胆的期待过程。
那个男人站在了凹坑之外,双手把握住了棋宫传送卷轴,微微拉开。
斐常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心想终于送走了这尊大菩萨。
陡然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打扰一下——”
斐常惊得要跳起来,看到那个男人居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句“我特么”已经从口中跳了出来。
李长歌指了指斐常的剑鞘,有些抱歉说道:“我想借一下你的剑。。。。。。你刚刚说什么?”
“我特么。。。。。。也想提这件事呢!”斐常笑得很疲倦:“哎呀哎呀幸好你反应过来了不然我还得跑到棋宫给你送过去,快拿着快拿着。。。。。。”
李长歌笑着轻声说了一个“谢”字,下一刹那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凹坑之中的玄武巨兽长嚎一声,被人以一股巨力举出凹坑,刹那雪气弥漫。
斐常还没来得及递剑过去,微惘抬起头,自己视线之中刹那闪过一道流光,腰间的那柄剑鞘带剑已经无影无踪。
那个单手举起小山般玄武的年轻男人面容平静,浮在空中,微微偏头,口中含住自己那柄长剑,另一只手缓缓撕开夹在自己肩膀与面颊之中的棋宫卷轴。
斐常挤着灿烂笑容弯腰鞠躬一百七十九度,余光看见那个男人撕卷轴的姿势。
是斜着撕的。
空间波动了一刹那。
那尊大菩萨举着玄武消失得无影无踪。
斐常的笑意有些僵硬,确认了李长歌确确实实走了之后,下一刻立即瘫倒在地,大字型躺倒,身上不知道渗出了多少冷汗。
过了许久,他缓缓坐起,怔怔望着那围攻年轻男人的十二头大妖之处。
那里一地腥红,雪气混杂着妖气不能飘散。
还有漫天剑气。
此刻终于飘散——
原来十二头大妖已经被崩碎的剑意斩成乱尸。
碎尸啊。
太残暴了。
而那个男人归还自己的剑时,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
斐常揉了揉自己的脸,发觉自己的笑意僵硬到没法揉去。
他在颤抖地发笑。
怪不得要找自己借卷轴,都砍成这样了,碎尸万段,卷轴早就损坏了。
这是人类修行者?
这能是人类修行者?
这头名叫斐常的雪豹,一点也不想笑。
。。。。。。
。。。。。。
八尺山棋宫的山门之处。
空间不受控制的被撕裂开来,投下一片庞大投影。
举着如山一般玄武躯体的年轻男人来到了八尺山下。
李长歌微微皱眉,抬起头。
正宫、中吕宫、南吕宫、仙吕宫、黄钟宫、大面调、双调、商调、越调。
九宫一共上千只妖怪,已经密密麻麻立在山门之处,面色漠然望向这个病怏怏的年轻男人。
李长歌举着玄武躯体,面色平静。
每一头妖怪都望向自己,准确的说,望向自己头顶的那只玄武。
李长歌含着长剑口齿不清笑了笑:“想要?”
他微微摇晃肩膀。
掷出那头玄武,接着单手抽剑而上。
玄武下坠,被一剑顶住脊背,万钧重量压得长剑剑身弯曲到不能再弯曲。
李长歌轻声说道:“给你们。”
递剑。
剑气冲霄。
剑身猛然回弹,两侧疯狂摇晃。
那头玄武的身躯摧枯拉朽砸出,压塌山门,一片腥红。
诸妖寂静。
此刻棋宫的山门之处,终于传来黄钟宫浩瀚的钟声。
而黄钟宫的钟声刚刚波动到山门,那个男人单手缓缓举剑,接着钟声戛然而止。
后发先至的剑意斩断了钟声。
整片天地重新变得寂静无声。
这个病怏怏的年轻男人笑着望向这座巍峨千百尺的妖族圣山,单手举剑,斜指向天。
这本就该是一幕严肃而无声的场面。
他举山而来。
棋宫举山而下。
第六章 杀胚
棋宫八尺山最高处。
黄钟宫的钟吕浩渺声音传来,戛然而止,妖宫五宫之中地位最低,自然位置也最低的宫殿便显得寂静起来。
八尺山山巅不再琉璃纯净。
而是无数乌云从穹顶四周围拥而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盘踞在黄钟宫之上的四座宫殿,此刻在黑云之下显得庄重而肃穆。
那缕钟音在八尺山巅并没有消散弥尽,而是低低徘徊着,徘徊着。。。。。。
猛然炸响!
一声轰隆,如远空雷霆!
四宫之中的仙吕宫上空笼罩一团黑暗,黑暗中,一双眼睛蓦地睁开,狭长如刀,灿如流火。
。。。。。。
。。。。。。
仙吕宫内的琉璃瓷盏碎了一地,九百九十九根白烛,点起浑浊火光,烛火在穿越殿宇之间的狂风之中来回摇曳,却不肯熄灭。
妖风灌耳,棋宫仅存的几位大棋公,也都尽数都去了山门,去阻拦那个不知死活敢只身杀上棋宫的年轻男人。
白烛照亮整个大殿,这些烛火已经燃烧了很久的岁月。
本该燃烧更久的岁月。
一声雷霆炸响——
却在那双眸子睁开的一刹那尽数熄灭!
大殿之中已经多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他微微弯曲着脊背,努力想直起身子,披着宽大的黑袍,站在大殿中央,周围是一片漆黑,所有的白烛在他周身熄灭,竖直升起的妖烟被狂风吹得灰飞烟灭。
笼罩在黑袍之下的那个人,准确的说,是那头妖,缓缓低下了头,向着大殿高处摆放的一尊妖像缓缓俯首。
这一低头,他的黑袍被狂风微微拉扯,露出青色的长发,还有半只毛发尽脱的聋拉耳朵。
这是一头很老的妖怪了,跟随上一代棋宫老宫主很多年了。
除了那位战死在风庭城的仙吕宫老宫主,棋宫的其余八座座宫殿,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有资格继承宫主位置的妖怪了。
所以他的主人,就是八尺山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只可惜再也不会回来了。
巴公低下头,没有理会八尺山外的风雨飘摇,也不在乎被自家主子曾经称为提剑天下无敌的那个男人杀上棋宫之后究竟会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他只是缓缓跪下,向着那尊庞大妖像,掌心朝天,肃穆礼拜。
棋宫落魄了很多年了。
其实算到底,罪人只有一个。
而那位老宫主在位的时候,能以一己之力威慑诸敌,棋宫有一位越九品的宗师坐镇,再加上那位极为护短的性格——
没有人会去追究当年致使棋宫落魄的那个罪人。
巴公就是那个罪人。
老宫主一心修行。
所以自己自然就掌握了棋宫最大的权柄。
在八大国期间,自己逐出了八尺山上最有潜力的一群妖怪,使得棋宫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处在整片中原最尴尬最可怜的卑微位置。
因为老宫主,所以没有人能动得了他。
而如今老宫主去了。
巴公默默跪在那尊朱雀妖像之前,面无表情,心里平静想着自己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够下去陪着那位主子了。
紫袍大国师曾经戏谑说过棋宫如今的窘境,全是由于某个“狗眼看妖低”的妖怪所至。
巴公眼观鼻鼻观心,自嘲笑了笑。
这个言论早就传开了,他的确是一条狗,妖身就是一条狗,即便跟随老宫主,化人身之后也特地保留了半只狗耳朵。
巴公从来不在乎这些。
他是棋宫那位老宫主的唯一忠犬,也是八尺山上的一条疯狗。
那尊朱雀妖像的雕塑开始崩裂,纤毫毕现的妖身开始绽放出细微的崩裂瑕疵,那双狭长朱雀眸子里犹如燃起一团火焰。
滔天的妖气开始从朱雀妖像的瑕疵里渗出,遮掩不住,瞬息冲开,涌出整座仙吕宫大殿。
巴公跪在地上。
一个冷淡的声音问道:“逐妖的事情,就是你干的?”
他声音沙哑道:“是。”
那个声线明显属于女人的慵懒声音轻声道:“棋宫规矩你应该知道的,犯下如此滔天大祸,就算那个老家伙还没死在风庭城,也保不住你。”
巴公声音依旧平静:“是。”
“所以。。。。。。”
女人平静问道:“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还等着我出世之后亲手去杀你?”
跪在地上的那个苍老妖怪跪在地上,掌心朝天,颤声说道:“巴公自知万死难咎,此生唯有一愿,只求大圣您能不吝成全。”
那个躲在朱雀妖像胎中孕育妖气的女人懒得去听,不耐烦道:“闭嘴,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跪在地上的那头老妖突然抬起头,直愣愣望向那尊朱雀妖像。
他自嘲笑了笑,接着喃喃说道:“本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