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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糙汉子就跪在西关白袍儿和风雪银城城主的面前,一言不发。
缪降鸿咬了咬牙,开始磕头。
第一个,第二个。
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
段明胜看着缪降鸿头破血流,最后喘息着把头埋到大雪之中,做足了卑躬屈膝的姿态。
最终他爬到了西关白袍的脚下,终于想好了该说什么,颤抖着声音开口:“放,放过他们。。。。。。”
西关白袍儿一直懒得去看这道跪地求饶的身影,这个时候才微微瞥了一眼。
放过他们?黎青看着跪下的男人鼻青脸肿,求着自己放过他的同伴。
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笑。
这位白袍王爷没有说话,将目光挪回怀中襁褓里。
西关三犬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你是齐梁天阙的人?”徐至柔淡淡瞥了一眼,发现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修为只不过是六品级别,“别挣扎,你是一定要死的。”
袁忠诚双手各捏一串佛珠,十指缓缓拨动佛珠,小心翼翼上前问道,“王爷,能不能交给我处理?”
西关那道恢弘身影随意点了点头。
袁忠诚微笑上前,一脚踢翻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
“齐梁天阙的任务,向来是三人一组,还有一个人在哪?”
缪降鸿眼神涣散的笑了笑。
接着他的笑意凝固。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这里。”
袁忠诚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缪降鸿难以置信转头,那个女人披着大衣的身影在眼前模糊不清。
卫红妆揉了揉脸,挡在了缪降鸿跪着的身影面前。
她认真开口:“齐梁天阙,大内七组。可以战死,不可苟活。”
袁忠诚看着这道披红胜雪的女子笑意浅淡,眉尖含煞,突然沉默下来。
他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出现?
他更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境界不过只有六品,为什么站在自己等人面前居然丝毫不惧?
“你为什么不跪下?”袁忠诚眯起眼,“兴许跪下来,就会饶了你们一条命。”
卫红妆面无表情戏谑开口:“你难道是蠢驴?兴许跪下来,会不那么蠢?”
袁忠诚沉默了。
“我原以为。”袁忠诚淡淡瞥了一眼趴伏在屋檐上的男人,自嘲笑了笑,“蝼蚁就是蝼蚁,再怎么样,都不会有区别,遇到强大者,无非就是跪下,亦或是战战兢兢不敢动弹。没想到蝼蚁也有独特的一只。”
卫红妆深呼吸一口气,笑了。
袁忠诚看着这个女人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自己:“我原以为,北魏的大人物杀伐果断,不会笨得像是一头蠢驴。没想到,你真的像是一头蠢驴。”
袁忠诚拦下意欲出手的徐至柔桓图穷。
他试探性看了一眼西关王爷。
那位王爷正在逗弄着怀中襁褓的小女孩。
他呼出一口气,问出了自己想不通的那个问题:“你,难道不怕死么?”
“怕。怕得要死。”卫红妆认真道:“我真的不想死。”
接着她微微一笑,“袁忠诚。我操 你妈。”
女子捋了捋青丝,道:“我怕死,跟我讨好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不去骂你,你就不会杀我?”
嫣然一笑,宛若仙子,大雪微顿。
这个女子最喜喝酒,性子便如同北地最烈的酒。
缪降鸿呆呆看着这个女人。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白活了。
原来她可以这么烈。
还可以笑得这么甜。
袁忠诚被卫红妆指名道姓骂了一句,不怒反笑。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袁忠诚缓缓吐出一口闷气,道:“你跪下来,你们三个人就能活下来。”
若是一个男人不肯跪下,便将他的膝盖敲碎。
若还是不肯跪,就敲碎他的脊椎,砸碎他的骨头。
让一个男人跪下,往往比杀了他更难。
现在这个女人,会跪下么?
卫红妆沉默了。
她收敛了全部笑意,轻声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像我们这种小人物,就该如一只蝼蚁般跪在你的面前,哭着喊着求你绕我们一命?”卫红妆缓缓道:“再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难道当初就不是一只蝼蚁?”
“敢不敢给我一柄剑,跟我赌一场?”卫红妆深呼吸一口气,突然开口。
袁忠诚眯起眼。
他看到西关白袍王爷的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黎青抚摸着襁褓里的小女孩儿,柔声开口道:“袁忠诚。”
袁忠诚恭敬低头。
“给她剑。跟她赌。”西关藩王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眉目含煞的女子,只觉得像极了自己的妹妹。
白袍黎青缓缓开口道:“规矩我来定,会很公平。你敢不敢赌?”
“堂堂白袍做主。”卫红妆接剑,嫣然一笑道:“为何不敢赌?”
“好。很好。”白袍黎青淡淡瞥了一眼袁忠诚,道:“很简单。你刺他一剑,他不会躲,也不会动用一丝元力。有本事,你大可以要了他的命。但若是见不了血,便算你输。”
西关白袍缓缓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风雪银城城主身上,他缓缓问道:“您意下如何?”
风雪银城城主微微一笑,“我极少入世,如今便算是看一场戏。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身躯麻木的缪降鸿看着那道披着银色大麾的身影。
看一场戏。
看一场戏?
难道这场戏溅出的血,就不会脏了你如此干净的手?
难道一句话便可以避免的死亡,只不过是用来取乐子的一场戏?
缪降鸿真正明白了。所谓的仙家清净。
只不过是生性凉薄。
小人物,就活该被踩在脚下。
活该血溅三尺。
活该,只是活该罢了。
他突然不恨别人,只恨自己没用。
他仿佛看到了那道银白色大麾下冷漠的目光。
是啊,自己是一只蝼蚁。
卑躬屈膝磕头,不要命的乞讨,难道就能挽回一些什么?
他连尊严都不要了。
那些人何尝在乎一只蝼蚁的性命?
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冷的彻骨。
缪降鸿攥紧拳头。
接着脸上传来短暂的湿润温暖,还有卫红妆残留的浅淡香气。
卫红妆笑着妩媚,唇齿留香。
缪降鸿呆呆看着这个女人距离自己不过分毫的脸,那张看了一万遍也不会厌的脸蛋儿白里透红,眸子像极了十二月连云山的大雪。
虽面上挂笑意,但眼中无喜也无悲。
她揉着自己的脸,缓缓开口。
她说:“小人物,也要活下去。”
第八十九章 小人物的悲歌(下)
那袭红衣在风雪中飘摇不定。
卫红妆持剑而立。
袁忠诚面色有些苍白。
两人距离不过一丈。
踏步而前,再加上一剑足以跨越一丈的距离。
白袍藩王淡淡看着两道身影在风雪之中站定。
“不许退后一步。不许动用元力。”黎青淡淡开口,“袁忠诚,你向来认为修为低一等的人便是蝼蚁,如今你自己尝一尝这种滋味。”
袁忠诚面容苦涩。
“若是死了,便就是证明,若是你自己没了修为,也不过是只你口中所谓的蝼蚁罢了。”西关那道大白袍面目寻常,平静道:“既如此,死了便死了。活该。”
徐至柔和桓图穷饶有兴趣看着袁忠诚被那道剑锋所指。
卫红妆调整呼吸,把精气神全都提高到巅峰。
她修行天赋不高,不过是六品巅峰。
所以她要蓄势,要刺出此生最快的一剑。
要见血,要活下去,这一剑必须要快。
若是袁忠诚能退一步,或是能动用一丝元力,这一剑便再快上十倍,也没有丝毫意义。
但是眼前的那个男人不能退后一步,不能动用丝毫元力。
卫红妆闭上了眼。
她感应到天地磅礴大雪落在肩膀上,自己的呼吸变得极为轻松。
不远处那个男人的呼吸突然沉重一息。
是紧张?
不,是机会!
卫红妆猛然睁眼。
一丈红衣飘雪。
那柄剑已经递出!
势不可挡!
只取袁忠诚眉心之处,不偏不倚,不仅要溅血三尺,更要剑下杀人!
袁忠诚怒吼一声,十指如钩,重重拍在剑身之上,刹那那柄剑悬停在自己眉心一寸之处。
卫红妆拧腰送胯,一剑剑势再起!
这一剑势若长虹,挣脱。
袁忠诚眉尖一点红已经被剑锋气势点出。
卫红妆眯起眼,剑势未衰,气息不断,六品元力虽然微薄,但胜在对方不能动用元力,又不曾修体。
再过一息,剑下便多一具尸体。
袁忠诚眉尖微疼,看到一抹飘红而出,已知自己败了这场赌局。
这一剑剑势居然如此强悍,不依不饶,难不成想要了自己的命不成?
一剑未尽,自己已经输了。
这一剑完全落下,自己岂不是变成一具尸体?
“荒唐!”
袁忠诚怒吼一声,下意识动用元力法门,浑厚磅礴的元力倾巢而出。
剑身寸寸断裂,袁忠诚右手点出,拈花般拈起一朵剑锋。
大拇指如绽放春雷。
刹那按在了那道红衣女子的眉心之上。
剑锋如莲花般盛开。
卫红妆眉心多出一朵血花。
袁忠诚突然顿住了。
他那只按在卫红妆眉心处的大拇指开始颤抖。
那个红衣女子晃了晃。
红衣飘忽落定。
气息全无。
极为浓郁的血腥气息飘荡开来。
大雪狂暴,一声婴儿啼哭突兀响起。
缪降鸿呆立在地。
白袍王爷停止了手中逗弄婴儿的动作,他抬起头来,极为阴沉开口道:“你动用了元力法门?”
袁忠诚怔怔看着在自己面前瘫倒的女子身影。
他脸上的热血让他缓缓清醒过来。
袁忠诚一点一点扭头。
望向那位拎灯笼的白袍儿王爷。
“丢人。”白袍王爷仅仅是淡淡瞥了一眼自己,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徐至柔桓图穷紧随其后。
袁忠诚怔怔看着自己染血的右手大拇指。
风雪银城城主突然笑了笑,“还留着作甚?不如斩了。”
接着拂袖而去。
袁忠诚失魂落魄,捡起一截寸断的剑锋。
对准右手大拇指一斩而下。
齐根而断。
他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袍身影,再度望向屋檐上趴伏的身影,以及呆立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男人。
想斩草除根。
不远处那道白袍儿身影突然站定,开口道:“愿赌,就要服输。”
风雪落在袁忠诚肩膀,他几乎站立不稳。
徐至柔寒声道:“袁忠诚,现在变了袁四指,难不成还想变成袁无头?”
袁忠诚说不出话。
他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
于是他开始缓缓挪动步伐,却发现自己好像永远也追不上那道白袍。
漫天风雪之中,突然有一个人暴喝出声。
“我要杀了你!”
缪降鸿疯子一般冲了上去,拎起一截断剑。
袁忠诚一脚踢开这个疯魔般的男人。
漫天风雪参杂着鲜血。
缪降鸿被一脚踢在心口,跪伏在地,吐出一大滩血。
他摇摇晃晃站起,再度冲了上去。
“杀了你!”
“杀啊!”
数不清多少次。
最终缪降鸿冲到了那道白袍儿面前,努力举起手中的断剑。
那道恢弘的白袍面无表情。
狠狠一巴掌。
缪降鸿被白袍大藩王身边的徐至柔打翻在地,再也起不来身子。
西关白袍蹲下身子,看着这个满脸鲜血,鼻青脸肿的男人。
“你想杀我?”黎青如是问道。
缪降鸿哽咽说不出话。
西关藩王沉默片刻。
“这个世界,总是不公平的。凭什么有人能站在至高的位置,而大部分人却只能做一只匍匐在地的蝼蚁?”黎青缓缓开口,“你只有去忍受最苦最累的屈辱,付出比所有人都多的努力,才能获得力量。”
白袍儿手中的灯笼落下。
照亮那个男人的苍白面孔。
缪降鸿咳出一大口心头血来。
“齐梁北魏会有一战。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大可以亲自来取我的人头。”白袍儿淡淡开口,“真的想替那个女子报仇,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袁忠诚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