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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种不甘……才想着无论怎么样,也要活下去!”
接着他双目炯炯,将怜生水的尸身猛地摄入林海,在云雁近在咫尺处,将她以百刺洞穿。血一滴滴撒落在云雁脸颊,浓重的腥味使她来不及去哀伤,只有无尽的眩晕感。
这个玉虚!居然想趁自己失魂落魄之际,动摇自己的道心!
不……不想去看……不能去想!
只要再刺向他近一步,只要穿过这片该死的林海……就能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御神诀!对了!刚才折羽说过,可以召唤凛紫过来!
有了凛紫相助,自己一定能杀了玉虚!一定能!
云雁驱动全身剑气,徐徐朝上挺刺。
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力量,脑中翻来覆去回荡着御神诀的法门诀窍……擎斗以催源,唤星为引联!
没有反应!额间尽管充斥满快要炸裂的温热感,但唤星通道没有反应!对了……此地位于水月无心的幻术中,又在墨染殇的洞府深处。而珍珑洞府又位于大挪移空间。
法修道术与大能魔气的层层包裹下,此地离凛紫被困的天机院大阵距离太远……所以他无法赶到吗?
现在只能靠天璇印记之力,再双境齐发,做平生聚力一击!
好像被她越来越汹涌的战意激励,承影发出宛如海潮咆哮的低鸣。
云雁再次驱动双境朝上直刺,毫不费力地穿越了林海,将玉虚的右腿横削而断!
938。第938章 孽(中)
林海瞬间坍塌,木绿灵气被狂风吹散殆尽。云雁将承影从玉虚右腿伤口抽出后,再分影反刺数剑。无论怎样,玉虚始终是个法修,能被剑修如此距离近身,就代表他的法力防御已极其衰弱。
现在是刺击他的绝佳时机,终于有一剑,从巧妙位置洞穿了玉虚的肋骨。云雁紧握剑柄,挑着他在半空疾行数步,不敢有半分放松:此人修为高深,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这么两剑绝对无法杀死他,必须要再出凌厉攻势,让他气息紊乱无力挣扎。
她微振承影,猛地从敌人肋骨抽出,趁血浆还未喷涌出现,再次迎面冲击。这一次,她要刺进他的心脏,搅碎心脉!承影的剑尖离玉虚只有半尺之遥,云雁却停止了动作。
她看见玉虚巍颠颠抬起右手掌,握着一块玉佩贴近自己眼前。玉佩一面刻着“怜生水月”四字,另一面则是“镜中无心”。字迹秀雅,古意盎然。
玉佩云雁很熟,所以这一剑无法果断刺下。
抬起眼睛对上玉虚怔怔的双目,听见那男子发出低低询问:“你可知此物由来?”
“此物是阿水母亲的遗物,她一直佩戴在身边寸步不离。”云雁与玉虚一同在高空缓缓降落,忍耐住心底强烈呼啸的仇恨,她依旧回答了他。接着她伸出左手,摊开指向玉虚:“把玉佩还给我,它关系着阿水父亲的身份,她向来极其重视。”
“你……你说什么……”玉虚似乎有些神游天外,却牢牢握紧玉佩,并不交还。他的断腿流血,肋骨折断,此刻却没有了半分斗志,全身灵压萎靡地收缩在一起,甚至身子瑟瑟发抖。
云雁此时才恍然大悟:为何承影能够势如破竹地,接近到这位大能身侧,好似完全没有阻碍。原来玉虚将怜生水摄起时,她的尸身被林海穿透破裂,滑落了这块玉佩。
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居然见到此物像见到了鬼一般,瞬间丧失了所有战意……云雁瞥向他,正寻思着趁此绝佳时机,将承影再刺过去。却看见那男子俊雅的五官扭曲,神色极其惆怅。
“你说……”他丝毫没有顾及云雁迸射的杀意,而是前行两步,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你说这玉佩关系着她的父亲?”
这家伙不做死就不会死,在剑修面前门户大开,居然用身子贴了过来!云雁紧咬牙关,手腕使力一搅,承影瞬间透过玉虚肺部,炸出血花飞溅。可是玉虚接下来的动作,却使她大吃一惊。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更用力地捏住云雁手腕,连声追问:“怜生水的母亲叫什么?父亲又是何人?”
这下云雁不得不从滚烫激烈的情绪里,稍微冷静下来。她的心中像有小鼓在轻轻擂动,回忆飘至宁远城那一夜,胡金石讲诉的那个故事。脑中有蚂蚁微微啃噬的刺痛传来,云雁紧紧盯着玉虚,一字一句道:“阿水的母亲叫杜瑶,原本是天相国杜太尉的孙女。”
玉虚眉头微皱,目露迷茫更为急切道:“那她父亲呢?是何方人士?”
“没人知道。”云雁指着玉佩:“她父亲是个神秘的仙师,当时在山中陷入癫狂……遇见了阿水的母亲。这玉佩就是那仙师遗留之物,阿水视如珍宝。”
玉虚手上的力度更大了一些,语气暗沉:“是吗……那……杜瑶与那位仙师的相遇地,你知道吗?”
“在蓬莱洲西海岸的某座山中,当时杜瑶与家人遇见了劫匪,有位修行者从天而降救了她。”云雁不假思索地回答出声,猛地住嘴:自己这是怎么了,因为阿水的身陨已迷迷糊糊了吗?居然对着杀害她的仇人侃侃而谈。
但是……她抬眼瞥玉虚:这人满脸的震惊与哀伤是怎么回事情?他为何瑟瑟发抖,他为何会突然收敛灵压,任凭自己刺杀毫不反抗?他为何要追问阿水的身世!
云雁脑中似被天雷击中,一个令她胆颤心惊的猜测涌现上来。
她抬手抚到玉佩一侧,在“镜中无心”四个字上来回摩擦。头变得很沉重,她奋力抬了起来,与同样惊惶的玉虚对视,一字一句挤出:“这块玉佩是你的。”
玉虚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只痴痴呆呆望着她。
云雁的脑中疾驰过灵光点点,脱口而出:“这个玉佩原本属于你的相好水月无心,多半是她赠你的定情之物。当年你外出游历时,五毒血咒发作,附近没有让你摄取元阴之人,所以你盯上了杜瑶。”
玉虚摇摇头,吐字艰难:“那时并不想吸她元阴,她只是个凡人。我现在也难忘记山洞里……她惶恐柔弱的模样……虽然当时被毒血攻心难以遏制,但终究没有下手杀她。”
“但你杀了阿水。”云雁的眼泪哗啦啦直流,她的剑怎么也不能再刺下。但仇恨与哀伤却堵在胸口,宛如石压,难以释放。
她突然仰天哈哈一笑,又连连后退,指向玉虚摇头:“你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进了酆州,被魔族做成阴阳蛊。”
“阿水……还有阿月……他们好可怜!”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突然跪地全身无力。这突然的转折使云雁难以接受,但她不能不接受:阿水玉佩上面的八个字,现在看来,正暗喻着那位魔族大司祭。
而这个玉佩的拥有人是玉虚!
怪不得他一直关心着阿水的身世,血脉的联系使他敏锐地察觉到,那女子与自己有某种共通之处。因为杜瑶被玉虚强暴生下两姐弟,加上当时他正处于毒发状态。
所以这种畸形的血脉联系里,带有怨念与无尽痛苦,从而催发出的神秘能量,刚好能对玉虚的法力有克制作用。正因为这个原因,使玉虚虽然对怜生水百般好奇,也不得不杀害了她。
但谁能料到这孽缘。
女儿一剑刺入父亲心脏,父亲反手扼杀了女儿。
云雁已无法驾驭自己的情绪,这一切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自己珍爱视如亲妹妹的阿水身上!可是现在要怎么为她报仇!亲手杀掉她心心念想寻找的亲生父亲吗?
如果杀了现在毫不抵抗的玉虚,阿水会怪自己吗?
939。第939章 孽(下)
短暂沉默以后,玉虚再次颤抖开口:“你方才说……除了阿水,我还有个儿子?”
“他叫怜生月。”云雁回答,将当初宁远城的事简略叙述后,她直视玉虚叹息一声:“你伙同魔族,设下阳天伏魔阵祸害凡人城市时,可曾想过自己的儿子,也在被掳走的那些人当中?现在一切都晚了,阿月已经被制成阴阳蛊,陷在酆州生死不明。”
玉虚有些懵地继续追问:“阴阳蛊……难道……怜生月他也有灵根?”
“阿水和你一样,是水木双灵根。”云雁回答:“阿月的天赋更好些,他是木性天灵根,所以被魔极为重视。”
云雁话音未落,玉虚便连连踉跄后退,脸上浮现淡淡的红紫光芒。他浑身闪现忽明忽黯的光斑,纠缠在他的白袍之上,五官也开始微微扭曲,显得痛楚不堪。
看来此人激动之下,伤毒又再次缠身。
云雁见他有暴走倾向,急急伸手呼喊:“把碎魂塔给我!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摧毁阿水的魂魄吗?你是她的父亲啊!”
“没……没用了……”玉虚将摄入怜生水魂魄的小塔抱入怀中,继续后退,惨然道:“这是酆州刑魄座下的宝器,专用以拦截炼化人修的魂魄……”
他颤抖着驱力将塔林萤石掀开,在一团碧绿光晕中,小心地释放出微弱的丝丝蓝雾。那蓝雾与碎魂塔藕断丝连,形貌极其微弱。云雁已察觉到怜生水熟悉的气息,见她魂魄受此重击,心被牢牢揪紧,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把她还给我。”她朝玉虚疾行过去,握剑的手大幅度颤抖,咬牙道:“阿水向来善良宽厚,她若知晓你是她生父,就算恨极怨极,也不会再出手伤你。”
“我……也不会再出手伤你。”她很艰难地下了这个决定,也说出这句话,只觉头脑发晕浑身无力:“但你要将阿水的残魂还给我!我要想办法救她!”
“救不了,她的魂魄已在碎魂塔中被魔气打碎污染……救不了……”玉虚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地驱动塔内灵压,将怜生水的残魂送向云雁方位。
望着那缕残魂虚弱地滑进养魂石,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泪流满面:“自从我中了五毒血咒后,便被告知无法再有后代。即使他们出生,也会是个废人,神魂被魔气侵蚀。”
“不仅毫无灵根无法修行,而且会像凡人中的痴儿一样,浑浑噩噩。”玉虚轻声喃喃着,目光空洞:“我当时正值壮年,一度很不甘心江家在我手里衰亡……要知道,以前家族鼎盛时,名声比现在的南斗四皓还要威震南斗。”
原来阿水其实姓江,云雁脑子里划过念头,紧接着暗暗苦笑:但她知道了这一切后,或许不想姓江。
“可是谁知道……谁知道……原来我是可以有儿女的!”玉虚渐渐激动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似乎陷入了巨大兴奋中。他不停在原地疾走,团团转圈紧握双拳:“我生下了具备如此逆天资质的后代……我……”
“是水月无心告诉你无法有后的吗?”云雁凝视他:“你就从未想过,她或许在骗你?”
“魔族大司祭是阴阳同体之人,你知道吗?”即使不准备对玉虚诛杀,云雁也准备对他诛心,步步紧逼:“水月无心就是镜中水月,镜中水月就是水月无心。他二人连体同生,意欲相连不分彼此。”
“说什么镜中水月一直胁迫她,尽是满口胡言。”她面朝玉虚冷冷一笑:“因为他们无论身心,都是同一人!”
“谁给你说的这些鬼话!”玉虚立刻勃然大怒,暴躁跳起:“不可能!无心爱着我,她不可能骗我!”
“酆州高阶魔族中,知晓这个秘密的不只一人。”云雁摇摇头:“当然他们定不会对你说出真相。谁敢破坏他们尊贵的大司祭,为一个愚蠢人族编织的幻境。”
“可现实却是如此。”云雁急震手中承影,将高亭内的轻纱幕布,华丽香几纷纷斩碎撕裂。自从天璇印记开启后,天目之力瞬间加强了数倍。水月无心的这个幻境,再也不像刚才一样,能迷惑住双眼。
她挑着魔气较低落部位,用尽全力挑开撕破。白光闪耀之间,四周鲜花方才纷纷凋零,清洁碧蓝的池水泛起殷虹,光洁的白玉地板也噼啪破开。
如同被硫酸腐蚀过一样,染血腥臭的青石地底缓缓浮现。
原本优美的亭台水榭,瞬间只剩几根伤痕累累,被斗法烧焦的廊柱。残垣血痕重现在眼前,修罗场恢复了它狰狞的本色。
“看见了吗?”云雁指向四周凋零景致,对玉虚道:“水月无心给你的,永远只是这样的东西……幻境、幻觉、幻想中无望的爱。”
接着她一咬嘴唇,恨恨道:“因为她原本就只是那个,擅长幻术的魔族大司祭。”
“怜生水月,镜中无心。”云雁盯着玉虚掌心的那款玉佩,哀伤感又一次汹涌袭上心头。她突然觉得很无力,只想带着阿水和受伤修士们,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不想去看这个有些痴呆的男人,不想回忆他身上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