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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了!
昔日的一切,都掩埋在尘埃当中!
到了如今,就连他为之奋斗的蜀国,都一朝倾塌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文先生吐出口气,带着自嘲之色。
他的故人。
他的亲眷。
他熟悉的人事物,他曾经见过的一切,都不在了啊。
就连蜀国,也都灭了。
故乡之中,再无往昔熟悉的景色。
故乡之中,再无熟悉的人。
这里对他来说,就如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就是他曾经为之奋斗的地方。
为此,他不择手段。
为此,他善恶不计。
为此,他无所不为。
但到头来,终究落得一场空。
在蜀国灭亡的当日,他曾细想过,自家如此谋划,何以仍然落败?
是陈芝云的白衣军太厉害了?
是姜柏鉴太过不堪了?
是胡皓之辈作恶的后果被自己低估了?
还是说,是自己忽略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蜀帝,其心中的脆弱?因地位高低,不敢揣摩帝皇至尊,从而忽略了这位蜀帝是如此的废物?
“文某一生行事,少有差错,人称算无遗策,也能坦然受之。”
文先生低沉道:“这些年来,遇事无数,但只要文某有心去办,定计而成,便几乎都能如愿。而这一次,布局数十年,功败垂成,我细细想来,还是在犯了太多差错,忽略了太多地方,或许在暗处,或许在细微之处,看似不起眼,实则却是致命的要害……若非我过于自负,忽略了这些,也不至于让蜀国这般轻易灭亡。”
他微微仰首,露出了十分古怪的神色,心中问道:“梁帝那边,已来人了罢?”
这时,才有一个声音,平淡说道:“已入京城。”
文先生低声道:“那我便等着罢。”
声音落下,他忽有些许笑意,道:“这一次你不会救我罢?”
清原缓缓道:“你我谈不上交情深厚,我犯不着顶着诸位仙家的压力,前去救你,更何况,你本是一介凡人,本就有生老病死,如今还死了一半,过些年也总要死的。现如今蜀国已灭,你自觉活在世上,也无挂念,也无用处,自认使命到了末尾,心存死志,无意存活,也算是死得其所,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今夜我会帮你默念一段经文,送你一程。”
文先生沉默了一下,道:“可惜打不过你。”
清原笑了一声,声音渐淡。
文先生吐出口气,道:“其实我倒是想知道,你这个家伙,隐在黑暗之中,只听声音,不见真容,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你又是长得什么模样?”
清原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死之后,总会相见的。”
文先生怔了半晌。
人死如灯灭。
死了之后,总会相见的?
“修道人的局势,你还不懂,但今后你可算是半个罢。”
清原声音渐渐散开,悠悠道:“再见。”
……
这里沉寂了下来。
文先生站在那里,负手而立。
但见他一身淡白衣衫,朴素淡雅,尽管人已过了盛年,但依然儒雅深沉,渊深莫测。
虽是一介文人,却也令人为之心服。
“岁月啊。”
文先生站在这当年文家的废墟当中。
他忆起了年幼时的场景。
他忆起了年少时的抱负。
他想起了父母、兄妹、亲眷,等等无数熟悉的人物。
但这些人,早已不在了。
而蜀国也早已经不再是他所识的蜀国。
但他依然凭借着一腔心血,在梁国仍然苦苦支撑。
现如今,蜀国也倾塌了。
他不禁在想,如果他早些年来到这个陌生的蜀国,是不是会埋葬掉以往,安心去当梁国的相爷?
“出来罢!”
章八六二 暗中的隐患,繁华下的黑暗
南梁。
皇宫之中。
时已入夜。
偌大的殿宇,空寂无声。
梁帝与邓隐,已是移步御书房所在。
夜间的御书房,在夜明珠的光华下,仍然点起了灯烛。
梁帝负手而立,踱步来回。
邓隐立在下方,神色沉重,低声道:“消息仍未传来,莫不是出错了罢?”
梁帝摆手道:“不会。”
邓隐心中仍觉沉重,这些年来,在他心间,早已深知这位文先生运筹帷幄的厉害。
梁帝这一番布置,哪怕还有自己后来添了些许埋伏,可对于那个如此智虑深远的文先生来说,当真无法察觉么?
“无论成与不成,消息应该已经要传来了。”
梁帝这般说着,语气复杂,亦是充满了低沉之意。
邓隐默然片刻,道:“其实老臣心中,仍有疑惑,这些年来,梁国能有这等鼎盛,有他一半功劳,这样的人物,当真会是蜀国的奸细么?老臣不敬一番,是否先帝也是被人蒙蔽了?文先生乃是治世贤臣,尤其是天下大定之后,梁国更须此人,是否因此,有人要除去文先生?”
顿了一下,才听邓隐说道:“毕竟,那位告发文先生的暗子,却也是刺杀了先帝的,他的这一本册子,当真可以尽信么?”
梁帝背负双手,看向外方的月光,淡淡道:“若是文先生主动认了呢?”
“什么?”邓隐露出错愕之色。
“叶独是个武夫,不是什么老谋深算的人物,若不是文先生有意透露,叶独当真可以得到这么多的秘密?”梁帝悠悠说道:“若不是文先生愿意,你以为叶独能够把他的把柄,送到先帝手中?”
邓隐呆在了那里,良久无言。
梁帝平淡道:“当初蜀国灭后,他请命前往蜀国京城,当时朕只当他要为朕排忧解难,平定蜀国京城之乱,然而如今看来,那时他便已心生死志,布置好了许多东西,此去也不过只是故地重游罢了。”
“这个……”邓隐叹道:“老臣当真是无法置信。”
“但事实如此,他也主动认了。”梁帝说着,偏头看来,平静道:“但老将军话中有话,又是何意?”
邓隐沉吟道:“依老臣看来,将文先生活捉下来如何?”
说着,他竟有些荒谬之感。
这种智近于妖的人物,给他一个喘息之机,兴许就能让他翻身出来,寻得了活命的机会。
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却似乎比之于武道大宗师,还要教人忌惮。
“埋伏已经下去了,他一个书生,提前没有布置,只要陷入重围之中,那么是生是死,便也由不得他了。”
梁帝叹道:“可惜他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显然已不愿意活命。”
说着,梁帝转过身来,看着邓隐,道:“朕一向惜才,就连陈芝云都不舍得杀,而他与朕这些年间,比之于陈芝云,情义更重,更教朕无比看重……哪怕此前他是蜀国的奸细,但如今蜀国也是梁国的一部分,只要他愿意尽心为梁国出力,朕便是饶了他,又能如何?”
邓隐闻言,忽然沉默下来。
梁帝挥手说道:“朕不是蜀帝,也不是元蒙大汗,他们都没有容人之量,但朕有这个肚量。朕要的不是当前,而是未来,朕要当千古明君,自当忍一时之气,他若愿意彻底归心,朕忍了这口气,也不是不能。”
邓隐闻言,半是真心半是吹捧地感慨道:“陛下心胸宽阔,当真是古来罕见。”
梁帝听他一声吹捧,仍是不露神色,踱步到了书桌前方,取过了厚厚一叠信纸,顺手递给了邓隐,道:“你来看看。”
邓隐接了过去,只看到第一篇,眉宇微皱,略有讶异。
梁帝平淡道:“在得知文先生来历之后,朕便让人细察此事,果然,查出了这无数隐患。”
说着,他忽然伸手一扫,桌案上的砚台,陡然砸落了下来,摔成了粉碎。
尽管看似轻描淡写,但是这位梁帝如此举动,也着实代表了他心中并不平静。
“梁国如今鼎盛的局面,一半功劳在他,其中,这营造梁国景象的谋划之中,有六成是他献计。几乎可说,如今的梁国,有这等局面,不是有朕,而是有着这位文先生。”
梁帝冷笑道:“这样的梁国,几乎是他一手凝聚而成,然而,他从一开始就希望梁国破灭,梁国怎能不灭?”
说到这里,饶是梁帝再是自觉多么城府深沉,也不禁心有余悸。
邓隐逐一翻阅过去,脸色从初时的淡然,渐渐泛白。
文先生在梁国埋下了无数隐患,他所营造的鼎盛梁国,实际上,就是充满了隐患的梁国,看似鼎盛,实则暗中腐朽。
梁国如今的鼎盛局面,多是出自于此人手中,然而,从一开始,就是向着毁灭的方向。
邓隐翻阅的第一篇,是关于凉州太守。
凉州乃是繁盛之地,也是有名的风景秀丽。
因修建景观,这位凉州太守,当时受得许多封赏,而在其中记载的是,修建这景观之时,那太守何等劳民伤财,其中累死了不知多少人,税收提高了足足三成,致使许多家庭卖儿卖女,亦有许多妇人不惜出卖色相,乱象纷呈,伦理尽丧。
凉州民不聊生,后来妖僧造反一事,与此不无关系。
但此事一直压着。
可是,只要掀开了一角,便足以引起哗然。
当然,也只是在民间的哗然。
这种事情,还不足以让邓隐动容。
但第二篇,指的是京城。
京城就在眼皮底下,所见满是繁华。
可是,那些断了手脚的乞儿,那些人往络绎的青楼,背后的勾当,连接着朝廷的官员,千丝万缕,难以切断。
便是皇宫之中,对于此事,也并非不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谈其他,单是其中的利益纠葛,税收之高,便足以让皇室为之沉默。
但是,这其中见不得光的地方,终究是太多了些。
逼良为娼,杀人放火,断人手脚,何曾稀少?
那些街头上断了手脚的乞儿,有多少是天生残疾的?有多少是被人生生斩断手脚的?
现如今青楼的那位花魁,本也是良家少女,只因貌美如花,一家被人所灭,强行掳来。
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
这些事情,还谈不上隐患。
然而这些事情,也只是冰山一角。
一篇又一篇,翻了过去,邓隐初时只是神色讶异,但是神色渐渐低沉。
太守的事。
青楼的事。
这都不足以让他动容,然而随着一篇又一篇翻阅下去,他从容的脸色已变得十分沉重严肃。
最开始的几篇,都谈不上多大的事情,然而逐渐下去,一层又一层,更深的层次,更高的层次,更为巨大的事情,更为阴暗的事情,数量更多,更为惊人,逐渐在纸张上,呈现出来。
前头的几篇,哪怕闹到世人皆知,不过也就民愤,只须朝廷适当处置,也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到了最后的,已是直指朝堂文武百官。
这才是巨大的隐患!
文武百官,才是执掌着梁国权势的人物,他们的决策,关乎梁国的走向。
国以民为本,实际上,论起决策之事,是以官为本。
而这其中的腐朽,却足以从上到下,颠覆朝堂,也颠覆一座鼎盛王国。
ps:上一章,我觉得标题应该单独列出来,这章也是,唔,才不是要逼死强迫症,相信我嘛。
章八六三 文先生【二】
御书房沉寂了许久。
一位是梁国的九五之尊。
一位是梁国执掌兵权的大将军。
两位权势顶峰的人物,在这里面对着繁华之下的阴暗之处,相顾无言。
“若是……”
良久,才听邓隐说来,但见他眼中犹有余悸,深吸口气,道:“若是这些事情,尽数掀开,那么梁国上下,必然要动荡不堪。倘如这等动荡被他揭开,放在当时两国交战之时,几乎便是大祸了。”
梁帝沉声道:“正是如此。”
邓隐说道:“但文先生没有将这些事情尽数摊开,似乎另有隐情?是否……这其实是文先生的疏忽?被有才之士,看透出来,以作陷害?否则,怎能解释,文先生会按捺不动?”
“有才之士?能看穿文先生都疏忽的地方,那么此人岂非比文先生还要厉害?”梁帝微微摇头,道:“据说,他从一开始,便是要以此相助姜柏鉴,只是后来,蜀国已灭,大势已去,他约莫是不想要再起动荡,不愿梁国出现大祸,不愿百姓出现灾劫,才沉默了下来,只是寻死……”
说着,梁帝吐出口气,道:“单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