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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儒将冰魄锁塞进怀里,然后沉了口气,飞步踏上那条小路。
慕九在香炉里续上三柱香,从屋里搬了张凳子,坐到武兰儿旁边,与她同看起那树桃花来。
林见儒顺着小路一路狂奔,离子时三刻虽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但早一刻找到便早一刻安心,他必须将赶路的时间缩到最短。
幽冥九境是关押六界所有魂魄的地方,他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但是因为那里与六界皆有关系,所以关于它的信息知道得还是挺多的。对于神界来说,地府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神秘的地方,所以至少他不用担心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唯一的意外是最终他发现残魂并不在那里。
毕竟陆涯不过是个散仙,他的话不一定准确。
很快黄泉路到了尽头,幽暗的天色下三途河暗涛汹涌,两岸的接引花猩红一片,如同撒泼了血池般肆意地映入眼帘。
去幽冥九境的路途先是黄泉路,绕过奈何桥,直接沿三途河再过刘娥坡,再上灵驮峰,灵驮峰下压着的便是幽冥九境,也就是真正的地狱。
但是三途河旁这段路却远不如黄泉路上轻松,河水里幽怨的悲嚎声,慑人心魄的靡靡之音,还有孤魂野鬼们凄厉的呼救声,这些都是尚未曾进入幽冥九境等待转世的灵魂,罪孽甚大的亡灵必须从河的这端下水,经过河水里铜狼铁狗的啃咬到达对岸才能去阎罗殿接受判决。(未完待续。)
第307章 你是何人
他屏住五窍只余呼吸与双眼,催使灵力往河尽头的目的地奔去。
很快过了刘娥坡,再接着便看到了远处一道顶上齐崭陡峭石壁。远处看石璧约有千丈宽,千丈高,然而到了近前,却发现原来压根就不只千丈高!
这韦驮峰原来是座落于崖中的一座石峰,石峰四面全是空的,黑雾缭绕,而三途河到了此地便是尽头,河水哗哗地流向与韦驮峰之间的空隙,形成千里长一道瀑布,但往下却看不到水面,也听不到水深!只听见不时翻滚的云团里摆动的蛟尾,以及震耳欲聋的龙吟!
眼下他需要越过这深不见低的悬崖才能到达对岸。
到此时他才知道这幽冥九境的名不虚传,但是已经到了这里,他无论如何都得闯一闯了!
他的御剑术已经练得不错,这年余里借助天庭灵气他进展也快,只要不落下潭去,那么这百来丈的悬崖并不在话下。
果然,他很顺利地达到了彼岸,迎接着他的彼岸花随风摇摆,看在人眼里依旧像糊在地上的一滩血。
他已非凡胎,到底比起想象中容易些,先屏息进入峭壁上的洞口,走进去,服下方才慕九给他的隐身仙丹,避开牛鬼蛇神们的巡逻,经过凿在阴洞里暗水河上一条长廊,再往深处走进去,便又到了处洞门口。
门上写着“元甲”,位于最高处,想来这就是关善义之魂的首层了。
武兰儿的元魂碎片难辩善恶,也不知道会落在第几层,他暗地里催动冰魄锁上的灵力,一点点挪过去,逐间逐间地寻找。
第一层的狱与其说是狱,还不如说是客房,一色青玉料砌成的小房间,里头又凿出许多个玉格,每个玉格上都有个玉盘,而玉盘上则以各种闲散姿态栖息着各色灵魂,这里头有于天地社稷有大功的王侯将相,神灵仙佛。
第二层也是一间间工整的小房间,数量比第一层的还稍多些,房屋用料也皆是上等汉白玉,与楼上相似,差别只在用料材质。
头三层皆无牢门,只有冥障,到四层便有了门,同时还有了看守的牛鬼蛇神。
前六层冰魄锁皆无动静。
林见儒的心一点点的灰下来,但他仍咬了咬牙,往更深一层的去处走去。
第七层已经是下恶之界,每间房前皆有冥兽看守,林见儒虽知他们看不见自己,但是也不由得心下发紧。他紧攥着冰魄锁,一直走到快到尽头,忽然间手里传来“嗯”地一声喑音,他停步站住,低头一看,冰魄锁的灵力忽然加强,冲得他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外推!
他血气一阵翻腾,连忙止身往四面看去,立时见到幽黯的左侧房间里有光芒在闪烁……一团如指甲大的幽幽发亮的元魂正在微微浮动!而且还正一点一点往他这边挪来!
他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喉咙口,时间在这一刹那仿佛也过得特别缓慢,他把冰魄锁托在手上,将手尽可能地通过牢门间隙伸到里面!
三尺,两尺,一尺……八寸,五寸,三寸……
“呼!”
眼看着就要到手,却在这时候突然一道魅影闪过,堪堪将那团元魂给卷走!
早已涌在他喉头的那口血蓦地涌出来,他受不住这股冲击,人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但四面冥兽与牢房也都不见了,笼罩住他的是团完全看不到边的黑!
他微躬着身子,心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这亮光渐行渐大,照亮了周围的岩石与彼岸花,也渐渐将他所处的环境全数照耀出来——面前是道瀑布,瀑布下方只有摆尾的蛟与看不出深浅的雾,而对面则是不知深浅并且壁上还长有星罗其布的彼岸花的的韦驮峰!
但是过往的人似乎都看不见他,仿佛他站立的乃是平行时空!
他并没有挪动过,却转眼之间又回到三途河尾来了?!
“很吃惊吗?”
身后忽然传来道温雅而从容的声音。
他倏地转过身,面前不知几时站着个人,青衫广袖,目如朗星,一头墨发只拿玉簪束个髻,而后垂在腰间。
在这昏黯的天幕下,他看上去居然一点也不鬼魅,反而透着股超尘脱俗。
“你是谁?”林见儒退后两步,将冰魄锁严严收进怀里。
青衣人冲他扬了扬唇:“我来救你。”
林见儒凝眉,回道:“据我所知,我并没有什么危险。”
“你当然有危险。”青衣人说道,顺势在身后一丛彼岸花坐下来,屈起一腿去看花的样子,竟然连身为男人的林见儒望之都有几分心动。
他像聊天一般说道:“从你弑父开始,你的邪根就已经种下了。所以你后来又害死了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如果我不救你,你就只能在这条邪道上越走越远,最后落得五雷轰顶灰飞湮灭的下场。”
林见儒大为惊骇,他根本就不认识他,他怎么会把他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到底是从冥元那么多毒手下苟活过来的,他强迫自己恢复了镇定。打量他半晌,说道:“尊驾消息或许还是不够灵通,我早已经答应过友人,此生绝不会再行不义之事。我若改邪归正,老天又怎会如此惩罚我?”
“但是你改不了。”青衣人望着他,定定道。
他明明坐在地下,本该仰头看人,但从林见儒的角度看来,他依然是带着无比的洒脱和自信与他平视的。
“什么意思?”他骤然拢了双眉。
“因为武兰儿的残魂在我手里。”青衣人把手摊开,那团指甲大小的残魂果然在他掌间浮动,“如果我拿它挟迫你,你还能忍住不走邪道吗?”
“还给我!”
林见儒倏然变色,不顾一切扑上来。
青衣人把手卷起来,望着三尺外他始终也无法再靠近的他:“没有这团元魂,你的心愿便永远也达成不了。”
林见儒惨白着脸扑倒在地下,两手死命地抓着地面的枯草与泥土。
这是他惦记了两百年的心愿!也关系到他日后的路途!(未完待续。)
第308章 万年之后
可是他也答应过慕九,答应过她无论如何也不再走邪路!他为了践诺,连梁秋婵都已经好几天不曾见过!
气血在他胸腔里翻滚不停,余浪再接着冲向他的头颅与四肢,他张开嘴,多么想将那个“好”字说出口,这样他就能圆满地将残魂拿回,赶在子时三刻之前将武兰儿的魂魄修补齐整!
他反正不是什么好人,连亲生父亲都杀过了,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害死了,连拿贞**迫女子这种龌龊事也同样做过了,眼下为了他母亲而再坏一次,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从来不是他的志向,他犯的所有罪孽都不是他自己想的,他想要的是尽快强大脱离冥元,然后过回他本应该有的、早就向往了很久的平淡安定的生活!
所以他很坚定地答应了慕九,答应过她绝不再做任何有违天道之举!
这不光是因为她,也是为了他自己,他不能食言!
尽管她的本意是为他,他至少他要为她尽到承诺……
他抬眼望着他掌心里的残魂,颤声道:“我……我不能答应!”
青衣人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朝下,他看不到这双眼里藏着的是什么情绪。
他甚至预料到他或许会恼羞成怒,一掌将自己给劈了。
但他并没有。
他只是在看他半晌过后,忽然扭头看向远方,侧脸的他唇角像是还微微上扬,而目光是温和的,像冬日里落在手背上的轻絮。
但是当这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时又不同了,它变得波澜不惊,半丝喜怒也看不出来。
“你确定不随我?”他问。
他撑地爬起来,席地坐着回望他:“我跟她发过毒誓,如果我做不到,来日便任我灰飞湮灭,如果我行邪道最后也不过落得这个结局,那我为什么不忠于给她的承诺,也得个忠守诺言的好名声?”
青衣人望着他,有片刻没动。
他也不再惊惶失措,回头望望远处的韦驮峰,抚抚衣襟上的土站起来。
他四肢像被抽了筋一样无力,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他不后悔。
他不想有任何一个开始,让他毁去自己立下的誓言。
“那,如果我拿冰魄锁挟迫你呢?”
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
林见儒顿住,而后倏地去摸腰间——哪里还有冰魄锁!
他转过身来,青衣人的手上,正拿着把古朴的仙锁。
林见儒的神经突然间就绷到了极限!
“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面目都已经变得狰狞,冰魄锁是慕九帮他从别处借来的,如果他不拿回去,那他同样失信于她,而这不是他能够决定要或不要的!他必须拿着它回去!关键是没有冰魄锁,他一样也补不好武兰儿的元魂!
“随了我,我可以保你最后灵魂不灭。”青衣人走过来,半蹲在他面前。
林见儒瞪大眼望着他,眼珠子也似要突出来。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这冰魄锁就没有了。”
他望着手心里的宝物,微垂的面孔在幽黯的光线里更显立体。
但眼下林见儒看着这张脸却忍不住发抖,——他是个恶魔,他一定是个恶魔!
他双手紧抓着膝畔荒草,忽然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不坚持让慕九跟随他下来,如果她来了,起码她能够帮他决定他应该怎么做。现在,他应该怎么办好呢?答应他,他将毁掉自己亲口做下的承诺,不答应,任他毁了冰魄锁,他也将失信于她。
倘若他放弃一切就这么回去,说冰魄锁被人毁了,她会相信吗?
他是个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杀死的人,在她眼里,也许见宝生意并不是太稀奇。
到时候他将无法跟她解释,就算他再能舌绽莲花也无法解释!
这个恶魔,真真把他所有退路都封死了,他从未想做个恶人,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现如今离子时三刻已经不远,你得快点做出决定。”青衣人不紧不慢地说。
他咽了口唾液,咬紧牙关:“为什么是我?”天下那么多行凶作恶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青衣人对这个问题仿佛有些兴趣,他眯眼想了想,最后扬唇道:“这个问题问的有趣。”
说罢他挥挥衣袖,面前一片空气忽然有了光影,光影里又现出另外一番景象。
这是片山坡,阳光普照,草木繁华,有人捂着淌血的伤口踉踉跄跄地走来,披散的长发下一张脸充满了戾气,而即便是隔着一个空间,也让人能察觉到他身上喋血万千的魔性。
“有没有觉得他很熟悉?”青衣人说道。
林见儒没说话,他的确是觉得这人很熟悉,但他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是谁。
“这就是万年以后的你。”青衣人望着光幕,幽幽道,“你本来的命数是成魔的命数,不管你有多么不愿意做个恶人,可是这就是注定了的。不管你有多么大的勇气想要信守承诺改邪归正,可是你背负的戾气太重,你最终还是逃不过走上这条路的命运。”
他说到这里,光幕里的人已然支撑不住仰头倒下,他的脸从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