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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生命里面,这麻衣老头和绿衣女孩是我见过的最残忍最恐怖的人物,倘若落在他们的手上,生不如死那是妥妥的,这痛苦,我宁愿我来享,也不愿生我养我的老爹来受,所以我只有南辕北辙,背道而驰,这样才能够引开那人的注意。这样一想,我便是满腔的悲壮之心,自觉得牛逼无比,脚步便越发地快了几分。然而我终究还是太小,没有跑过一刻钟,便感觉脖子后面来了一阵风,我往着前面一缩,结果还是躲不开,后脑勺被狠狠磕了一下,两眼一黑,人就直接晕死过了去。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剥得光光的,双手被捆在溪边的一棵树杈上面,凉风一吹,我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睁开眼睛,入目处正是那个麻衣老头,旁边过还有那个又凶又美的绿衣女孩,正恶狠狠地瞪着我呢。
似乎预料到了我的醒来,正蹲在地上抽旱烟的麻衣老头吐了一口烟雾,平平静静地说道:“我呢,比较急,事情也多,就不跟你废话了,就问你几句话,答得好,或许能活,答不好,溪水长流,愿你得以安眠。”医长沟。
咬人的狗不叫,叫人的狗不咬,我二蛋纵横龙家岭这么多年,自然晓得这个道理,麻衣老头说得越是平静,我便晓得自己后路越发的少,想起那灶台上面熬煮的人油和尸体碎块,我原本无比悲壮豪放的心情立刻沉到了谷底里。不过这世界上又没有什么后悔药吃,于是只有极力表现出配合的意图来:“嗯,嗯,你说,我听呢。”
麻衣老头拿出了从我怀里搜出来的符袋,平静地说道:“这个东西,是哪里得到的?”
“一个青衣老道送的,我给他打了三年杂,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说留一个念想。”我忙不迭地说道,这才瞧见麻衣老头的脸上绷得紧紧,继续又问我:“他人呢?”
真话?还是谎话?
电光火石之间,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地说道:“他走了,不晓得到了哪儿。”
这句话救了我,他手一挥,我就滚落在了地上,接着他吩咐道:“把你的衣服穿上,然后跟着我们走。”我可不习惯光溜溜地出现在别人面前,忙不迭地穿衣服,那绿衣女孩急了,一把拉住她爹,问:“爹,你怎么这样就放过他了啊?”
麻衣老头不答话,只是走向了旁边的一堆物件,绿衣女孩受了气,走到我面前来,一脚把我踢在地上,踩着我的脑壳,恶狠狠地说道:“小子,算你幸运,不过你记住,碰到我杨小懒,你这辈子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来!”
混乱年代 第二十章 一曲衷心谁能知
我原本以为麻衣老头要进山好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就回来了,而我却被抓了个正着。当时脑袋就短了路,膛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对我又打又骂的杨小懒却站了出来。对她爹说道:“啊,我在这洞子里待得闷烦了,就带着二蛋出去转了一圈,还打了两只肥兔子,爹,一会儿中午做兔子汤啊,过冬了,可肥了呢……”
杨小懒聊家常一般地说着话。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帮我,不过麻衣老头那紧绷的脸色却松动了一些,确认一般地又问了我一句:“是么。二蛋?”我忙不迭地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小师姐可厉害了,只要是入了她的眼睛,什么都逃不掉。过冬了,这兔子肥,一会儿我弄好,给师父您尝尝鲜。”麻衣老头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而是回头吩咐了一下杨小懒:“最近外面的形势变动,宗教局的人跳得厉害,你以后出去的时候,最好给我留一个言,知道了么?”
杨小懒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我叫二蛋留便是了。你呀你,太谨慎了,什么都小心翼翼,一点都没有邪符王的威风……”
杨小懒伸了一个懒腰,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而麻衣老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跟我认真地说道:“二蛋,这一次呢,还真的是凑巧,基本上的药材都准备好了,你今天什么也不要练,放松一点,明天我就给你洗髓伐经,知道不?”
我心中发苦,脸上却露出了惊喜,说了几句欢欣雀跃的话,然后拎着那两头肥兔子到厨房去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连那两只兔子都没做好,杨小懒拎着我的耳朵骂,说是不是盐不要钱呢?我心中在哭泣,然而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晚上安眠之前,又流了一回眼泪。
次日醒来,我瞧见大个儿僵尸在厨房那里劈柴火,它拿的是大斧子,雪亮的斧刃,往下一斩,两人腰身一般粗的树干就被劈成了两截,再一斩,又对半,三下两除二,就是一大堆。我被麻衣老头叫到观音洞的深处去帮忙,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小厅,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釜,圆底无足,下方有一个凹型火坑,里面正烧着熊熊的烈火,将洞中寒气一驱而光,而麻衣老道则在旁边调配起了各种各样的材料。医杂边。
这些材料品种繁多,有矿物质的三仙丹、黄丹、砒霜、无名异、赤石脂、磁石、石灰、丹砂、雄黄、云母、滑石、阳起石、不灰木,有药材的八宝、虎杖、十大功劳叶、百合、千斤草猴头藤、鸡血藤、狗耳朵草、猪沙沙草天南星、地骨皮、血见愁、千日红春辛草、夏枯草诸多重重,又有无根水、阴巢土不等,这些都需要分门别类,依次而放,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不但是我,就连向来都是撒手掌故的杨小懒,都给他拽了过来。
麻衣老头为这一次的药浴准备良久,那石釜传热并不好,地下的火足足从早上一直燃到了中午,里间的药材也煮熬过了大半,他才停火,然后让我脱光衣服,给我身上涂抹薄荷汁,以及一种很特别的冷油。
这个过程,杨小懒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我从小在溪水里光屁股到大,本来是没有什么羞耻感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发育了,我越发觉得自己那玩意儿丑陋,不敢露出来。
如此磨蹭了好一会儿,麻衣老头回过头去瞪了杨小懒一眼,那小娘们才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然后离开。
杨小懒走了之后,麻衣老头忙活开来,给我从头到脚地涂上了薄荷汁,以及香气四溢的冷油,犄角旮旯,就连指甲缝里都没有放过。他一边涂,口中一直念念不休,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完了之后,他抓着我的胳膊,一脸严肃地问我,说:“二蛋,那种魔经注解最后一句话,你可记得?”我点头,复述道:“……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在,乃爱,乃无所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听到我一字不差地复述起以上文字,麻衣老头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告诉我:“记住,当你痛苦的时候,你要记住,这是上天对你独有的爱,你幸福,整个世界便也圣光生出。”
我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却感觉我的脖子被麻衣老头像揪小鸡一样地抓起来,然后朝着上方一抛。
我呈现出一个歪曲的抛物线,掉落进了那滚烫的石釜之中。
这石釜里面的药汁,足足煮熬了一个上午,虽然刚刚撤了火,但是里面的温度绝对超过八十度。我在即将入水的那一刹那,听到麻衣老头大声喊道:“闭上眼睛!”我下意识地遵着做了,结果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样,每一寸皮肤都在吱吱的响。
整个人烧着了,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在那一刹那,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随后又感觉到了一丝清凉。这灼热的世界中,陡然间的一丝清凉就像溺水者所能够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用力抓住了它,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其上,接着我又终于重回了人间,感觉这一丝清凉瞬间扩大,将我整个人包裹成了一个茧,身体依旧灼热,肌肤仿似剥离,然而我却能够看到希望,还在头顶高悬着。
几乎是处于本能,我开始在经脉中运行起了麻衣老头教授给我的《种魔经注解》,当初所有让我觉得千奇百怪、不可思量的脉络,竟然在这一刻,自动连接。
世界仿佛一层膜,一捅即破,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孕育出来了一个小生命。
种魔,种魔,我身体里面,已经种上了一个“魔”。
百骸畅通,流畅无比。
这感觉仅仅只是一霎那,接着无数的热意又要将我给吞噬,不过那个小生命似乎源源不断地开始回馈出一种让人惊讶的力量,使得我没有被这滚烫的气息打败。我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通畅的运行着《种魔经注解》的周天,这种感觉好像是便秘之人突然一泄如注,像个婴儿,在装着古怪药汁的偌大石釜中,静静地吸收着所有的药材精华,让自己的身体接受洗涤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入定,而且还是能够忘我、忘它和忘神的一种至高境界,后面的回忆,便已经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乌有,仿佛死一样的寂静,又如同得道了一般,静谧祥和。
我的意识再次恢复,居然又是腹中的一阵剧痛,这是婴灵在我体内最后的一点力量,纠缠不休,正当我即将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听到了旁边一声长叹。
这声长叹让我感觉自己被人注视着,有一种从里到外的透明感。
我听到杨小懒问麻衣老头:“爹,他是不是扛不过去,快要死了?”麻衣老头长叹尾声,凝重地说道:“不愧是它,竟然能够撑得住。小懒,爹问你一件事情,这小子是不是私自跑了,然后被你给逮回来的?”
杨小懒支支吾吾,不过麻衣老头人精一般,立刻晓得了事情的过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看来,他应该是晓得了一些东西,那么,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啊!”
混乱年代 第二十一章 虚张声势没底牌
我的超度咒文,并非什么强力的东西,不过就是劝人向善。消磨斗志和戾气,听久了,自然而然的受不了,这是一个水磨功夫。但凡能够闯荡码头的和尚道士,都会这么一点。
婴灵虽然无形,但是却能够去感受,这并非通过场,而是一种心灵上面的沟通,我能够感受到那一缕青烟,便是婴灵化散、度化的具象,心中正想着大功告成之时。瞧见哑巴在我身前的地板上面写下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有些疑惑起来。
我与哑巴努尔,相熟不过一天。按理说不会有太多的信任,然而人和人之间总是不同的。有的人相交一辈子,都疏远,而我与这个笑起来有如春风拂面的哑巴少年却是一见如故,他说的话,可比那真金还真。
面对着我的疑惑,哑巴开始给我解释,配合着手语和撵山狗的旁白,我大概清楚,原来在刚才最后一下,那东西自知必死无望,便将一部分戾气递出,钻入我的体内。
此戾气属阴,性刁且寒,平日里如冬眠毒蛇,毫不起眼,但却如跗骨之蛆,源源不断地祸害于我,并且还会在关键时刻,置我于死地。此物深入膏肓,药力不能达,唯有缓慢调养,徐徐化解。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听得哑巴的意思,我反倒是笑了起来,说:“我二蛋本来就是个倒霉蛋儿,若是换了别人,这还要哭上两场,是我的话,过眼云烟而已。”我说得豪气,哑巴似乎听懂了,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来,拧开盖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我。我闻了闻,浓香甘爽,微微带辣,是酒,我没喝过这玩意,但是瞧青衣老道喝过,甘之如饴,知道是好东西,也抿了一口,火辣辣,只烧心,结果呛得只咳嗽,不过咂过味儿来,倒是绵长。
哑巴咧嘴大笑,然后过去看小妮去了,撵山狗过来拍我的肩膀,说:“二蛋,真男人。努尔他这样的生苗人,最重英雄,肯把腰间的酒给你喝,算是认下了你这朋友了……”
我抹着嘴边的酒液,也跟着笑,心里面豪气十足,觉得能够交上哑巴努尔这样的朋友,怎么样都值得。
哑巴忙活好久,终于确定小妮无事,弄了点宁神养气的汤药,使其睡去,又找到张知青一家,告诉他们,这婴灵之所以会困扰许久,是因为它天生就是不凡人物,如果生下来,必定名扬天下,然而这回走投无路,才会心生怨恨,这怨灵虽解,执念未消,五年之内且先别要孩子,不然它还会过来叨扰,以后的初一十五,上一炷香,也算是尽一尽父母的缘分。
这些一一应下,哑巴便不再停留,而是提着张知青家准备的礼物,与我们一同返回龙家岭。
他是住在撵山狗家里,我也没有归家,而是腆着脸一起混过去。那婴灵十分难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