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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刻见面,风萧萧曾考虑过很多,但宋缺如今的反应仍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忍不住问道:“什么?”
宋缺自言自语的道:“若你能早到一天,我便一口答应下来又如何?但际此时刻,却令我进退不得。清惠啊!你真懂得挑时间。”
风萧萧吓了一跳,失声道:“梵清惠来了?”
他虽没什么证据,却也开始隐约感觉师妃暄之前像是在有意耽搁他的行程了,沉吟道:“阀主是有大智慧的人,应该不会被人光以言辞便打动,更不会受人之威胁吧?”
宋缺雄躯猛挺,浓中见清的双眉下嵌得那对像宝石般闪亮生辉,神采飞扬的眼睛,竟爆起此前未见过的慑人精芒,沉声道:“她相约我与宁道奇一战。”
风萧萧深深锁眉,心叫不妙。
宋缺双目透出无奈的神色,轻轻道∶“我不用瞒你,来下战书的乃是清惠本人,我瞧着她的眼睛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天下能令我动心的事物并不多,宁道奇正是其中之一。既然决定,宋缺又岂会反口改变。清惠太清楚我的个性和对她的感情,着实命中我要害。”
风萧萧面上血色褪尽,那种感觉,就好像只差一步就要抵达终点,却被人照肚上狠很踹了一脚。
宋缺居然对梵清惠有此等深刻的感情?梵清惠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太狠了!
一旦失去宋缺的鼎力支持,不管风萧萧手上握着多么大的牌面,却等若失去了赌局,连打牌的地方都不存在了,什么好牌当然都成了废牌。
风萧萧定下神,冷冷道:“梵清慧一厢情愿,阀主何必放在心上,不理也罢!”
宋缺瞟了他一眼,摇头道:“邪帝是否怒急蒙心?以你的境界,当知这场约斗我既已答应,就无法以回避,也不能回避,否则自信便会土崩瓦解,我宋缺也必将一蹶不振,何谈以后?”
风萧萧深吸口气,冷静下来,缓缓道:“阀主可愿为汉人中兴的理想,牺牲自己的境界么?”
宋缺盯着他,淡淡道:“正是因为汉人中兴的理想,所以我才不能牺牲自己的境界。”
风萧萧垂目不语。
不错,同样的情况下,换作是他也绝不会答应的。
宋缺乃是宋阀的至高武力与最后决策者,没了宋缺的宋阀,就像没有了牙齿的老虎,别的先不说,如何保证在没有宋缺威慑的情况下,风萧萧能够贯彻结盟的诚心,而不便半途变心,甚至鸠占鹊巢呢?
完全相信任何盟友都是愚蠢的行为,首先你得有相匹配的实力,才有相应的话语权,所谓盟友也才能够一直保持善意,何况魔门善于背信弃义的名声,简直不能再如雷贯耳!谁能信得过魔门中人?连风萧萧自己都信不过。
宋缺移转目光,遥落往堂外树荫,缓缓道:“清惠坚持自己的信念,不惜亲自出马,用出宁道奇来对付宋某人,实在伤透我的心,可是我却没有丝毫怪责她的意思,反更增对她的敬重,因为她下此决定时,只会比我更难受。”
风萧萧无言以对,因为根本感同身受。
每次他施谋断绝师妃暄使命的时候,内心都饱受煎熬,疼痛丝毫不亚于真刀刺割,他相信师妃暄也一样。
正是因为双方都倾付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会在伤害到爱人的时候感到无比痛苦,而且还是在明知必定会伤害到对方的情况下,这种痛苦更被放大加倍。
不过风萧萧呕心沥血准备了这么久,自然不甘心断在最后一步上,面上却异乎寻常平静,干干脆脆的道:“既然如此,风某告辞。”(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院门三道,门有九重(三)
梵清惠出手太快太狠,就别怪风萧萧更狠了,宁道奇虽是当今三大宗师之首,但如今的他和风雪联手,却有十足的把握击败击伤,到时就不是宋缺避斗,而是没了对手。
风萧萧如此干脆的告辞,便是想与梵清慧抢时间!因为他的确被师妃暄耽搁了太久……
宋缺眼中的神情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淡淡的道:“我知道邪帝有何种打算,也知道战争就是这么一回事,彼此各出奇谋,不择手段的打击对手,为最后的胜利不可错过任何致胜的可能,清惠如此,我宋缺同样如此,所以并没有丝毫反对邪帝的意思。”
风萧萧面上浮出少许喜色,笑道:“阀主大可放心,我保证让宁道奇无法履约。”
杀掉宁道奇?他真还从没想过。
当世三大宗师,无不代表当世最高的武学境界,绝不是那么好杀的,就算他和风雪联手,也只有把握击败,甚至重伤,却没有把握干掉。
不过风萧萧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已经足够骇人,仿佛他要去对付的不是世人所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路人,像是随手就能打发掉的样子。
宋缺沉静的双目中几乎难以掩饰的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他却未曾多言,只摇摇头道:“你太小看清惠了。她既然有把握上门约斗,自然有把握让任何外人都无法干涉到这场约斗当中……当今已没人能无视邪帝你,清惠当然也一样。”
风萧萧哼了声,道:“时间、位置?”
宋缺叹息道:“三月后,洛阳城郊净念禅院。”
风萧萧顿时沉默。
光这时间和这地点,就令人难受之极。
风萧萧实在很难在这个时间内,从岭南出发,赶至洛阳,抢在宋缺前面,闯入肯定早有准备,高手云集的佛门宝刹里,击败天下第一人宁道奇,还要使其重伤,就算与风雪联手也太难,因为敌人太多太强,时间太紧太赶。
宋缺又冷不丁的道:“此外,清惠还告诉我一件事,摆明是想借我之口转诉于你。她说高丽王使者正式向李渊投牒,表明将有一个使节团远赴长安,高丽第一高手‘奕剑大师’傅采林将代表高丽,到长安与李渊见面,顺道见识中原的武学。”
风萧萧终于色变。
宋缺缓缓道:“以我观之,他或是因为双徒傅君婥与傅君瑜于中原连番受挫,所以大有迁怒魔门之意,邪帝当然首当其冲,若他真能击败邪帝,压制魔门,比高丽打赢一场硬仗更收震慑之效。”
高丽武学大宗师傅采林来中原的时机这么巧,要说背后没有慈航静斋的影响与操纵,风萧萧肯定不信。
以风萧萧如今的武功,在境界上或许还不如当世三大宗师,但若实战,单对单也丝毫不虚,当然不怕与傅采林打上一场,但却会因傅采林的邀战而无法分心他顾,更不可能代替宋缺去迎战宁道奇!
没人能连续激战当世两位武学大宗师,风萧萧也不行,况且此战必将被宣扬天下,闹得无人不知,到时于众目睽睽之下,风萧萧非但无法避战,也无法与风雪施以围攻。
梵清慧行事,果真算得上滴水不漏!不但将风萧萧考虑进去,也从未曾漏过风雪。
风萧萧陷入沉思。
宋缺忽而旋风般转过身来,眼中的异芒似艳阳高照,又似夜空耀星,英俊的容颜却仍如不波止水,冷然道:“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宋某就以‘天刀’领教邪帝的盖世魔功,看你究竟是成竹在胸,或是大言不惭。”
无论如何,他当然要亲自试过风萧萧的武功才肯放心。
风萧萧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因为换成他也一样,不管什么事,谁说都比不上自己亲手试上一试保险。
宋缺雄伟的身躯一震,伸手往墙遥探,一道黝芒便从墙壁上射来,一把造型高古、沉重异常的连鞘宝刀霎时如同无形线牵般现于他的掌中。
“铮”的一声,宝刀脱鞘,似激闪电芒,本来昏暗的磨刀堂陡然间亮堂,如冷月当空,浸透寒光。
宋缺悠闲地平刀身前,淡淡道:“用刀最重刀意。天有天理,物有物性,只要能驾驭理法,便能在有意无意间得刀而忘刀,邪帝以为然否?”
风萧萧拿眼瞧刀,闪着奇诡幽芒的眼光与刀一样亮,不知是刀芒映目,还是目映刀芒。
他仔细打量少许,道:“阀主拔刀神姿,令我想起一位绝世剑客,他如果也在这里,必定会为见到你这位绝世刀客而欣喜若狂。论专精一道,我的确自叹弗如,但若论克敌制胜,我倒还有些心得……不过剑客一向用剑说话,阀主请出刀。”
他想到的当然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极于剑,宋缺也已极于刀。
宋缺柔声道:“好。”
他的话音好似突然间变成了刀锋,又或是刀锋居然追上了话音,速度已快到缓慢,快到诡异,快到出乎常理,霎时已横过两丈,破空直击。
心镜开,心镜落,风萧萧拔剑,收剑,轻描淡写的好似拂尘扫灰。
刀与剑无声无息的一触即分,肃杀之意陡然四方发散开来,骇浪怒潮般扑腾满堂,旋即仿佛席卷天地!
两面墙壁上挂的十几柄不同的宝刀皆开始嗡嗡作响,带着种奇怪又低沉的韵律巨颤起来,像是皆被这迅疾精妙至巅峰的一刀一剑所震慑,所恐慌!
嗡鸣声久久才息。
宋缺沉思少许后,回刀入鞘,摇头道:“宋某人刀法共有八诀,但面对邪帝,只怕出上第二诀就无法收手,不死不休。就此罢手如何?”
刀法到了他这个层次,早就该收发由心,但面对风萧萧的回剑,他竟然只能勉力控制,差点能发而不能收,可见风萧萧轻描淡写的一剑,绝非真的轻描淡写。
就好像能轻易提起一桶水走路而不洒的人,忽然走上山路,崎岖颠簸的山道,自然会使人压力倍增,全力以赴或许都力有未逮,自然无法轻易收放自如。
不过倒不是宋缺无法坚持下去,而是目前完全没必要和风萧萧拼得桶翻水洒。
风萧萧笑了笑,一语双关的道:“宋家山城,自然是宋阀主说了算。”
他虽然还有不少杀手锏没用,比如九字真言,但只需证明自己的实力即可,同样没必要和宋缺拼死拼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院门三道,门有九重(四)
瞧着宋缺与风萧萧肩并着肩谈笑同出,本来焦急等候在磨刀堂外的宋智和宋鲁两人神情各异,但都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他们显然是怕宋缺怕的不行,谁曾想过一向威严之极,不苟言笑的宋缺居然和人谈笑甚欢?
他两人却不敢多嘴,行过礼后,便远远的跟在后面,一副生怕听到两人对话的诚惶诚恐样儿。
宋缺笑道:“山城内,也只有这位自幼就侍候我的方叔不怕我。”
他说着话,冲庭园一位正修剪花草的老人点点头,而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果然只斜瞥两人一眼后,便视若无睹的继续工作。
风萧萧笑道:“高处不胜寒嘛!可以理解。”
宋缺微微一笑,道:“午宴即开,可需要叫上清惠那徒儿师妃暄?”
风萧萧摇摇头。
宋缺以闲聊的语气道:“邪帝可曾与石之轩打过交道吗?”
风萧萧哑然失笑,道:“没想到阀主居然也有这样一面,你直接问我和妃喧是何种关系不就成了。”
宋缺往他瞧来,双目奇光电闪,喃喃的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与我所想无二?”
风萧萧瞥他一眼,没有吭声。
“此事我从没有告诉任何人。”
宋缺目光转远,轻叹一口气道:“当年我邂逅清惠的时候,碧秀心尚未出道,后她为石之轩那奸徒所辱,清惠二度下山,我与她重遇江湖,那时我击败如日中天的‘霸刀’岳山,清惠已对我另眼相看,与我把臂共游,畅谈天下时势、古今治乱兴衰。”
风萧萧不动声色的道:“看来我在阀主的眼中,大约也属奸徒一流了?”
宋缺苦笑道:“如果只有一个石之轩,我当然会这么想。现在则开始怀疑错的是我自己了。”
风萧萧跟着苦笑起来,少许后敛容,道:“如果当年阀主的心肠同石之轩一样,只怕会是另一个结果,不过这另一种结果究竟是好是坏,谁又说得准呢?”
宋缺神情微怔,叹道:“是啊,好坏谁也说不准。”
他思索一会儿,摇头道:“邪帝可知我在想什么吗?”
风萧萧吸了吸鼻子,道:“阀主行事莫测高深,风某只能稍作猜测。看阀主试探我与师妃暄的关系,是否原有联姻之意呢?”
宋缺神色不动的道:“难怪邪帝能够只手便翻云覆雨,果然厉害。”
以他的身份,就算心里曾想过将女儿许给风萧萧,也绝不会直说出来,间接承认都已是勉为其难了。
风萧萧皱起眉来,道:“这确实有些麻烦,阀主可还有什么好法子吗?”
他倒不是在意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