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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仓敦子早上八点就起床了。
虽然世俗有所谓有钱人家都是不睡到中午不起床的说法,但是其中的反证之一,就是片仓敦子。
片仓家是一栋拥有二十间房间的大宅邸,而里面的装潢也是极符合大宅邸给人的印象,设计得十分豪华。另外,厨房并不像一般家庭那般窄得可怜,而是宽敞得有些过分,这在当今的世界里,不能不说是极少数真正的富豪人家之一。
“早安。”新来的年轻女佣对敦子鞠躬问安。然后,才想到刚刚前辈的提醒,慌忙地又加上一句,“太太。”
“早安。”敦子微笑着说道,“早餐淮备好了吗?”
“是的,准备好了!”
“那,我现在就吃好了。”
“我马上去把咖啡温热。”
年轻的女佣急急忙忙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敦子走进西式风格——由英国、法国、西班牙等风格混合而成的宽敞起居室之后,全身放松地往沙发上靠了上去。
敦子是这片仓家当家主人的夫人。但是,外面的人看成是主人的女儿的时候较多。
不管怎么说,片仓泰长已经五十七岁了,而敦子才二十二岁,所以会被误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让您久等了。”
虽然听到有人说这句话,但把早餐送来的不是女佣,而是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
“啊!真谢谢你,靖夫。”敦子愉快地说道。
“你为什么每次都在起居室吃早餐呢?”比敦子“年长”的儿子问道。
“因为我懒啊。”敦子说道,“你还没去上班,可以吗?”
“你别赶我了。”靖夫笑一笑然后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我喝杯咖啡再去总可以吧?”
“那当然喽。”
靖夫拿起旁边的电话,吩咐厨房。
“把我的咖啡杯拿过来。——什么?不对,不是那个。——对,就是那个有剑的图案的。拜托你帮帮忙记在脑里,行不行啊?”
敦子一面啜着咖啡一面说道:
“你别对人家太凶了,他们不是很可怜吗?”
“他们啊,就会让我焦急不安。”
靖夫皱了皱眉头。敦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
“你啊!一做那个表情,就简直和你爸爸一模一样。”
“是吗?”靖夫耸耸肩说道,“那,你跟我结婚就好了嘛!”
此时,门开了,年轻的女佣手上拿着咖啡杯进来。
“喔,就放那里,等一下我自己倒。你可以下去了。”
靖夫一面慢慢地辍着咖啡,一面说道,“听说今天好像有客人要来,是吗?”
“是我的朋友。”
“喔?以前的男朋友?”
“你别乱说啦!”敦子笑着说道,“是女孩子啦!我高中时代的好朋友,一直到现在。”
“漂亮吗?”
“很可爱哟!”
“那,我可舍不得就这么地走了,突然觉得头开始痛起来了,今天就请个假吧!”
“你爸爸会怎么说呢?”
“开玩笑、开玩笑。”靖夫一口气把咖啡喝完之后说道,“真是的,哪有早上八点就已经上班的董事长呢?真是个不好待的公司。连当他儿子的我,都不能迟到半秒钟。”
“那不也很好吗?九点上班是很正常的嘛!”
“那,我这就去了。——亲爱的妈妈!就麻烦你替我向你那位美丽的朋友打声招呼喽!”
靖夫调整了一下领带,然后快步地走了出去。
敦子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丈夫片仓一过七点就上班去了。然后两个小孩子……一个比她大,还有一个是小她一岁、二十一岁的女儿片仓亚理沙。
大家都出去了之后,她顿觉安心了许多。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紧张。
“好吧!开始来准备了!”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似地敦子出声说道。
朋友来访,至少也该用自己做的蛋糕或点心来招待。
还不到九点,她根本就不可能来。即使明明知道如此。敦子仍有些坐立不安,无法安静下来。
“你真是沉不住气哟!”永井夕子说道,“厕所在那边啦!”
真是的,竟然对一个四十而不惑的男人,就像对待小孩子一般。
“不是因为那个啦。”我说道,“我是在等电话!”
“喔,是女朋友的吗?”
永井夕子故意取笑我似地说完后,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汽水。
真实真正让我沉不住气的是这间一进来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像是进入了花园般错觉的可爱的咖啡屋,而这种气氛对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来说,毕竟不是那种可以稳重地坐下来的。
我可是不想让凶恶的罪犯看到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事组长在这种地方品尝着冰淇淋的样子。
“我是在等可爱的原田的电活。”我说道。
“看样子,说不定我非得回办公室一趟不可。”
“那,你和我的约定怎么办?”
“你别对我说啊!麻烦你去对在逃的杀人凶手埋怨,好吗?”
“没关系的啦!反正少你一个,搜查一课又不会垮掉。”
——身为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大学生,有个这种轻松身分的夕子,心里的想法是世界总是以自己为中心在运转的。
“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刚刚打了电话给我朋友,说我们十二点左右会到。”
“这……原田早该打电话过来的啊!可是……”
“那,不是正好吗?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嘛!也就是说你已经不再被需要了,你的时代已结束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好像被人在胸口刺了一刀似的。”
“被我刺几刀,也是你本来的希望,不是吗?”
夕子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就在这时,店门口传来了一阵令人不禁想到“该不会是大象跳绳子吧”的一阵震动声。
“喂!你看那个——”
“嗯,好像是原田。”
我离开座位,往店门口走去。果然不出所科,原田刑警正以他巨大的身体,在入口处的前面猛跳着。
我将门用力一拉。
“喂,你在干什么?”
“啊,宇野前辈!”原田露出牙齿笑了笑,然后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咦?这,这不是自动门啊?”
“所以,你就在这里拼命地跳,是吗?”
“是啊!我还以为我太轻了,所以门不开……”
如果世界上还有以原田的体重仍开不开的自动门的话,我想大概也只有像是围着动物园的大象或是河马的栅栏了吧!
“——啊,夕子小姐!你还是那么美丽!”夕子的大倾慕者原田,往沙发上砰地一屁股坐下去后说道,“和宇野前辈最近处得不错吧?”
“喂!总有办法的。”
夕子吃吃地窃笑着。
“喂,原田,怎么回事了,那件事?看你特地亲自跑来,看样子我不去是不行的喽?”
“啊,如果是那件事的话,您就甭操心了,已经都解决了。”
“——那,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过来呢?”
“我是想找电话亭打电话,结果走呀走的就走到这里来了。”
我以绝望的心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了搜查一课的和平,我还不能死……
“夕子——!真是太欢迎你来了。”
光是房厅,就已经比我的公家宿舍还大吧。夕子的这位好友,对她说。
“她啊,有恋父情结,”不过倒真是个美人胚子。被带到宽敞的客厅后,夕子为我们介绍。
“——我们俩都真糟糕,交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对象。
夕子的那张嘴真是够缺德了。
“可是,那不是也很好吗?这种成熟的关系。而且我还有两个大孩子呢。”片仓敦子说完后开朗地笑了。“你等
一下,我正在烤蛋糕呢!”
“住这种房子,没有佣人岂不是会很累吗?”
“有啊!只是,我今天放她们的假。况且我想和你好好聊一聊。——你等我一下哦!”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夕子说道。
“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什么?”
“我来之前一直在想她会是过着什么的生活?再怎么说。她是嫁给年过五十的富豪做继室啊,我以为会有很多事让她操劳顷心的。”
“你看她不是过得相当愉快吗?”
我放松地坐在沙发上。
“是啊,不管她再怎么装,精神上的辛劳,还是会表现出来的。”
“不过,她也真能下得了决心。如果我是她的父母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强烈反对。”
“她父母早已双亡了。所以啊,她才会对年长的男性怀有恋父情结,一定是这样的。而且,她的先生也一直都对她很执着。每天都在大学门前等她。真是很厉害。”
“哦——到了那种年纪之后,恋爱的热诚反而会烧得更火热吗?”
“而且,他一点都不像是个有饯的富豪,人好得很,又很诚实。——片仓泰长,在企业界似乎是个相当有名气的人物。”
“我听过他的名字。”
“问题是以后。”
夕子所说的意思我明白。也就是说,他的前妻留下了孩子,当她这位叫敦子的女同学又生小孩的话,事情会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可是,那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夕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没什么问题吧?”
当我品尝着敦子亲手烘制的蛋糕,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夕子问道。被问的敦子微微一笑,有些暖味地说道,
“是啊。——大体上来说。”
“怎么了?难道真有什么事不成?”
“如果要说有的话……我先生每个月去与他的前妻见一次面这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去见他的前妻?”夕子瞪大了眼,“可是——她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是啊,去和她的亡灵见面啊!”
我用斜眼瞅了一下夕子。一谈到“亡灵”这两个字,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什么好事。不出我所料,夕子的眼睛开始发射出危险信号的光芒。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我该怎么说才好呢?总归一句话,是有个专门可以和亡灵讲话的地方。”
“——像是招魂术之类的?”
“据他说好像是一种科学化的招魂术的样子。他现在……”
“是啊,可是……”
敦子稍做停顿。
“怎么了吗?”
“有点病。”
“病?”
“相当严重的失眠症。一天,大概只能睡两个钟头。”
“什么?那样没关系吗?”
“身体蛮虚弱的,所以很容易疲倦。——平常即使上了床,也得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睡着,而且一旦以为自己睡着了,却又马上醒过来……”
“那也真是痛苦。”
“所以她在这个家,算是最早起的。四点起床,六点左右就出门了。”
“早上?”
“当然啊。”
“真的啊!要是我的话一定要好好地睡上八个小时呀。”
“我都只睡五、六小时,实在太忙了。”
我一插嘴,夕子马上接着说道。
“你没关系的啦,人一上了年纪,睡眠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的。”
夕子毫不留情地用残酷的话语浇我一盆冷水。
“那,她今天也已经出去了吗?”
夕子一说完,敦子接着说,
“是啊,那是当然的,天还没亮就——”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奇怪了。”
“怎么了?”
“她的鞋还摆在房厅。我刚刚看了也没注意……”
“她说不定是穿别双鞋子出去了。”
“她一直都穿同一双。这点又几乎可说是接近病态。她有很多双相同样式的鞋子,穿旧了就拿新的出来穿。可是从来也没见过她把旧的丢掉。”敦子站了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就来。”
“说不定是今天早上睡得特别好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可是……对不起,我去去马上就来。”
敦子急急忙忙地走出客厅。我对她那种似乎有些焦急不安的样子觉得颇为纳闷。
“——她似乎有些奇怪。”
夕子好像和我持有同样的感觉。
差不多过了二、三分钟吧,客厅的门突然被弹了开似地,敦子飞奔了迸来。
“糟糕了,房间——亚里沙的房间——”
夕子立刻站了起来,而我也回到了刑警的身分。
“你带路。”夕子说道。
二楼上有个门开着。站在房门口时,我们都愣住了。是个相当宽大的房间,门的正面是窗户,石手边是床。可是,所有衣柜、橱柜的抽屉全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扯出来扔了满地。
不仅这样。花瓶、墙壁突出的部分、天花板上的美术吊灯、镜子……。全部都被砸坏,碎片满地。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
“别进去!脚会被玻璃碎片给割伤。”
“可是亚里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