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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场合,连我这样的孩子都不会在意里头还停着一具尸体,恐惧和害怕会被外面热闹的场景所取代。海二爷家落魄,平日里自然不会来什么贵客,查文斌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上宾了。来敬酒的,来寒暄的,这一带受到过他帮助的人家实在太多,这顿饭,查文斌也没吃上几口菜,全都忙着招呼热情的乡亲们了。
吃饭的时候才知道海二爷算起来还跟查文斌算是本家,他也姓查,全名查鸣海。在我们那一代这个姓是极小的姓氏,农村人又好客,稀里糊涂的几个老人在那一算,查文斌就成了海二爷的远方堂兄。这下可好,多了一个过世的“堂哥”,这场子,查文斌是想走也不能走了。于是他便决定留下来帮这突然冒出来的“堂哥”给送上一程,也算是本家一场了。
席间,查文斌便寻了外婆,交代她一会儿安排人把那张太师椅给送到村公社那个仓库里去,理由是这玩意身前是海二爷用的,别人如果坐了怕要坏事。他开口,外婆哪里会不信,当即就找了几个小年轻把那玩意给抬走了。
一来二去,查文斌反而成了这场丧事的主事人,又是忙着发丧信,又是忙着写挽联,还要准备道场所需的材料,好久不曾出山的查文斌心头突然有了一种舒坦的感觉:或许,这才是道士真正要干的事情吧。
晚上的时候,他先去沐浴更衣,换了一身道袍,然后就在海二爷的棺木前头搭设了一个香台,走的还都是过去的那些路子。我反正就当看个热闹,念经,烧纸,超度一样都没给拉下,海二爷生前活的是窝囊,死的却相当隆重,一听说查文斌亲自做法,周围几个村的人都赶来看热闹,谁都知道他的本事好,只是越发难得出山了。
就这样,一场丧事彻底成了查文斌表演的舞台,第二日把海二爷送上坟山下葬后,查文斌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外婆家休息。
他和外婆家算是真正的老相识,黑子自从他经常不在家后就送还给了小舅舅,平日里也不知道有多傲气,可自从查文斌来了,那条黑狗就温顺的跟绵羊似得,一个劲的和他黏糊。
黑子自然忘不了查文斌身上带着的那只蛤蟆,这两位见了面那可叫一个滑稽,你追我赶的闹的蟾飞狗跳,那时候的三足蟾已经明显比之前大好多了,查文斌带着它都得另外备上一个袋子。
“徐大叔,跟您打听,原来村里头那个仓库里是不是有一口黑棺材?”
因为我外公徐鲁班原来就是打棺材的,他们夫妻二人是以开棺材铺出的名儿,所以关于这事,外公还真的知道几分。
“是有那么一回事儿,那棺材的样式跟我见过的都不同,我打了一辈子棺材也从来没见过头小尾大的棺材,它是跟咱们平时见的棺材相反的。不过那棺材的漆是真好,当年是土改的时候上一辈人从里头山上搬下来的,那儿原来据说有一大片宅子,老人们那会儿都说那地方以前住着皇帝呢。”
查文斌听到这儿,就笑了起来,外公一急赶忙比划道:“你可别不信,那地方的地基用的是都是这么大的麻石做的,我们那会儿都上那里撬大麻石下来做磨盘。这村里家家户户的磨盘都是从那儿取的石料,原先还有点老宅子,也都是高大的要紧,后来文革那些年破四旧都给拆了,那口棺材也是取石料的时候给发现的。”
依次看来,那白衣人所说的倒也不假,查文斌又问道:“那当时挖出来的时候,那棺材里头有东西吗?”
“没,空的,就一棺儿,对了,好像还没盖,当时里头都是些泥巴填的很满。因为我是干这行的,在那个时候也被当成了搞封建迷信的教育对象,后来他们就让我清那棺儿,其实那些个红卫兵只是想在里头找宝贝,棺材里头啥都没。”
当年外公因为一直经营棺材铺,所以他也就被列为了社会主义无产阶级革命的敌人之一,他老人家住过牛棚,游过街,还上过批斗大会。也就是因为那些年的折磨,所以他的右腿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在晚年的时候那条腿走路有些瘸。
“当时的红卫兵现在还在不?”
说到这儿,外公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在,咋不在啊,那些个兔崽子们现在见到我都还觉得难为情。”
查文斌应了一声过后便不再多话,到了夜里,他牵着黑子说是要出去办点事儿,便离开了。
他去了哪儿?他自然是没回家,而是先去到村公社的仓库。看仓库的也是个五保户,家里房子倒了没地儿住,村里就安排他住在这儿,顺便一个月给点伙食钱。
提了两瓶酒,一包花生米,那老头便给查文斌开了仓库大门,里头堆放的主要都是村里的农机设备和种子化肥,还有一些则是集体粮食和过去留下的旧资产。至于那口棺材,守门的老头交给查文斌一盏煤油灯指了指方向便走开了,很显然,他不愿意接近那东西。
棺材被堆置在一个小角落里,上面积满了灰尘。查文斌用手一抹,下面的漆面果真光亮如新。如今这棺材里头堆放着收来的粮食,用麻袋装着的稻谷和玉米取代了原本死人该躺着的位置。
棺材很厚实,敲上去沉闷有声,丝毫看不出这东西曾经入过土。如外公所说,这口棺材的头很窄,而尾部却很宽,这种设计,查文斌也是第一次见。按说人死之后都是按照身体的结构把棺材打造成头部宽高,尾部窄低的,或者通体一样宽的长方形,这种倒梯形的确实有几分古怪。
出来的时候,太师椅上空无一物,查文斌凝视了好久也没见那白衣人再次出现。拍了拍黑子的脑袋,那只狗却只顾着舔着他的手掌,似乎也没发现这里有任何异像,要知道黑子可是开了天眼的,若那白衣人真在,它是决计不会瞧不见的。
出了仓库,抬头瞧瞧夜里的星光还挺足,外面的路能隐约瞧见十来米的影子,他便拍了拍黑子,一人一狗朝着村子后面的大山走去。
这座山的后面到底有多深,谁也说不好,就是这里的农民上山打柴的挖草药的也都没到过底。总之这片山,似乎是一山接着一山,绵延了好远,从来没有人翻过这山能够看见人烟的,我妈小时候也去那边打猪草,挖草药,她常高速我外婆家后面那片山是十万大山,没有尽头的。
路过当年的那个小水库之后,里面便是伐木留下的小道,再往里面就彻底没了路。查文斌沿着一条小山溪,其实就是小沟往上走,因为既然这山上曾经有人活动就肯定需要水源,通过河流去找曾经的遗迹是最快也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是超子告诉他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遇故人
山路漫漫,夜间更加难走,人常说“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同理,人亦有人的路,鬼亦有鬼的路,这种深山老林子里头随时都会飘着你所不想见到的东西。
何为人路,何为鬼路?若是在马路走,那尽量挑中间,马路的两边是留给阴间的那些人走的;若是在巷子里头,也请尽量别靠着墙壁,因为灵异的事多半是你会看见墙壁上多出了一个人影在走,那个影子便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像查文斌今晚走的这种林道,根本就没有路可言,如果想要避开那些不愿意碰到的东西,最好的办法是尽量绕开那些树冠下方,走在能够看见星光的开阔地。若是林子过份密集,那只能是用法器开路,没有法器的也可以佩戴一些开光的护身符。
不过他可不在乎什么鬼路人路,就算是阴阳黄泉路,查文斌照样一条道走到黑,不怕被碰到鬼,就怕碰不到鬼!
夜晚的林子的点点亮光,有的是萤火虫,有的则是鬼火,也就是鬼灯笼。最好的甄别办法便是萤火虫的光是闪动的,光体明亮度较高,偏黄色,个体比较小,游动的方向比较无序。而鬼火则明显要更大一点,颜色主要为青绿色暗光,远远看着外层光线比较朦胧,要么突然熄灭否则更像是死光,既不会闪动的光。
本来鬼不犯我,我不犯鬼的态度,查文斌牵着一直保持警惕和不安的黑子沿着小水沟慢慢往上走,一直走到了半山腰,觉得嘴里有些渴了便俯下身去捧水喝。
这山里的溪水原本是甘甜无比的,可查文斌才放到嘴边便嗅到这水里有一股尸味儿,虽然很小,但依旧不能逃过他这个跟死人打了数年交道的道士。
查文斌面不改色的双手一搓,假装做了个洗手的动作,一旁的黑子以及急不可耐的在嘴中发出哼哧哼哧的威胁声,查文斌却拍了拍示意它要安静一点,然后便就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休息。
这时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响起:“这块石头不是你可以坐的。”
查文斌回眸一看,一个穿着青色纱裙的妙龄女子正在自己身后站着,苗条婀娜的身姿,精致不带一点瑕疵的脸庞,尤其是那一双带着点点游离之情的眼睛处处透露着哀伤之情,让人直觉得怜悯。
这份美,就一如查文斌也呆立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的他立刻起身带着歉意道:“哦?那是在下无礼了,不知姑娘在此多有打搅。”
那女人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坐到了方才查文斌坐的石头上,脱下鞋子露出一双白嫩的双脚轻轻荡入溪水里托着腮沉思起来。
这女人自然不会是“人”了,有哪家姑娘会这幅打扮半夜摸到老林子里头来发呆,单是这份气质也不是常人所有,就连一向对脏东西最为警惕的黑子这会儿也绕着那姑娘不停的摇着尾巴,看来这好色也不光是男人的事儿,狗也一样。
查文斌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姑娘在此要做何事?”
不料那姑娘却抬起头道:“等你。”
“等我?”查文斌有些吃惊。
那姑娘幽幽的看着查文斌,带着一丝自嘲的口吻说道:“不,应该说是等他。”
这两句对话可彻底把查文斌给搅糊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但有一点,只要这个女人敢露出一丝害人的心,查文斌当即就会给她来个灰飞烟灭。
“你不应该到这儿来的。”那女子闷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为何?”
“因为你还活着,活人到死人的地方来干嘛呢?”
查文斌四处转头看看,这里哪哪也不像是阴曹地府啊,再说了就他的眼力劲儿不可能会踏入死地而不知。
“那敢问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那姑娘的双脚在水中荡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查文斌道:“等人的地方,我等了你数百年了,你从这儿也已经过了三次。我知道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你忘记了我,但是我没有忘记你,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守着你了,却不想到头来连想忘都忘不了。”
“你认识我?”
“查文斌!四世同名同姓,你这么做又是为了谁呢?为了让我可以找到你吗?”
这席话那姑娘说的很镇定,查文斌听的心里却有点发毛:“你认识前世的我?”
“你看那儿。”姑娘把手指一瞧,指着身后的一块巨大石头,只见石头上面写个四个巨大的红色字迹。
“早登彼岸……”当查文斌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心头那个震惊启是用话语所能表明的。
据说人死之后,先过鬼门关,入了鬼门关便从此阴阳相隔,这道门便是阴阳两界的分割处,是通向幽冥地府的大门。
过了鬼门关,前面便是黄泉路,这条路,一百人走过便会有一百种风景,单唯一不变的是这条路的两边会有一片火红色的花,这花也叫做彼岸花。
彼岸花,开花一千年,落叶一千年。开花时叶落,叶生时花谢,花叶永不相见。这种花也告示着死去的人从此应该阴阳两隔,无论前世有多难忘的东西,也应该早进轮回,而不是痴迷过去,因为永不再见。
可偏偏就有很多人舍不得,放不下前世的因因果果,有的人强留在世人化作了冤鬼,有的人则在这条路上苦苦挣扎不肯走。于是为了拯救世人因为死后带来的相思之苦,才有孟婆手中的那碗汤,喝下孟婆汤,便忘记的一干二净。
这套过程是很早便定下来的,否则即使是神仙也得走这一遭。在奈何桥下的忘川河边也有着大片的彼岸花,在桥的这里头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这块石碑便是三生石,记载着每一个人三世的因因果果,让人死后能够明白为何这世会遭遇的那些林林总总。前世造的什么因,这世便会有何果,让人能够死个明白,不做枉死鬼,不留执念。
同样,在桥的那一段也有一块大石碑,石碑上就写着四个红色大字:早登彼岸!在这块石碑的下方一片无际的彼岸花开的火红火红,微风吹过,花丛之中有一株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