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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岳大帝一脸焦急:“我师弟呢?我师弟司命星君呢?”
雷公鲜少见东岳大帝这副样子,也不敢再开口讨要上次他输给他的夜明珠,于是虚虚地指了指远方:“在那里看命途册子呢。”
东岳大帝急匆匆地走过去,扯住司命星君便问:“我问你,朱雀神君这一劫,究竟还要历多久?”
司命星君拿着命盘,翻了翻,惊讶道:“第三世的虚情假意苦,神君已经渡完了。”
东岳大帝更急了:“既然是渡完了,你怎么还不迎他回归正位!”
“是了,是我这几天忙糊涂了,没顾上神君的事情。我这就下凡迎他回天上,”一面又百思不得其解,沉吟了片刻,“我还以为朱雀神君对你那个小弟子用情至深,这一劫怕是渡不成了呢。不知他是为了谁吃了虚情假意苦,这让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东岳大帝却一脸忧虑:“别管这些了,赶紧迎神君归位罢!不然染儿只怕性命不保!”
雪越落越大,被狂风卷起,渐渐遮挡了眼前的视线。
若是世间真的如此干净,又或者时间真的如此缓慢,便好了。
然而此时,将军府只有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以莫染的法力,对付璟垣一人还算尚可,若要对付他和两个星君,却实在吃力了些。
四个人纷纷飞到半空中,几番打斗之后,又相继落在地上,继续兵刃相接。莫染被其他三人包围在中央,将剑舞成了花,卷起地上的碎雪,在漫天中飞扬。
她同他们战了几十个回合,以精湛的东岳剑法逼得他们节节败退。然而毕竟她一个人实在难挡三面,正在应付井宿的工夫,璟垣的剑从身后向她刺了过去。莫染听到背后隐隐有风声,瞬间挪了脚步躲过去了,却还是稍稍晚了一点,被他的剑刺中了肩膀,登时血流如注,尖锐的痛楚穿过肩膀,顺着血蔓延。
莫染没有疗伤的机会,捂着伤口,右手已经提不起剑。翼宿趁机又攻了过来。她只得不顾伤痛,换了不灵活的左手,继续咬牙应付着。
雪越来越深,渐渐地已经从埋过脚踝,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迎面而来。刀剑无情间,从天上下的是洁白整洁的雪,从地上卷起的是桃花般胭红的雪,红与白交融在一起,极是触目惊心。
莫染因为受了伤,脚步的速度被拖累,不一会,又接连中了数剑。数不清身上已有多少伤口,但见那血滴落在雪地上,如酴醾般妖娆,朵朵盛开在她经过的脚下,好似是开在奈何畔的曼珠沙华。
最后她找了个机会,躲开了三人的纠缠,飞身到一旁梨树的枝桠上,稍作休息。她重重地喘息着,一只手握着剑,却不停的颤抖,胸口的血止不住地喷涌而出,眼见着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璟垣站在树下,得意洋洋地将她望着:“嫂子,你可还撑得住?”
莫染强撑着身子,嫣然一笑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就死了。我虽伤的不轻,可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想再战个几十个回合我也必定奉陪。”
璟垣目光沉了沉,转而看了眼将军府,突然有些得意地轻笑了起来:“是么?可你如今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还如何护得了夙隐?”继而双眼一沉,命令身旁的两位星君,“现在是个最好的机会,还不用法力毁了这个宅子,让夙隐魂飞魄散了事!”
井宿和翼宿道:“遵命。”
言罢,他们便凝聚起全部法力,用了一招“天人合一”,朝着将军府攻了过去。
莫染大惊,大喊了一声:“不可以!”
忙从梨树上飞速地跳了下来,扑向将军府。树枝上堆满的积雪“哗哗”地落下,竟仿佛是初春的时候,一树盛开的梨花瓣飘零而落。
法力要摧毁将军府的那一刻,莫染用身体挡在了前面。
只一瞬间的工夫,强大的法力便狠狠地击穿了她的后背,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身体,侵蚀着她的心脉。莫染只感受到阵阵尖锐的痛楚,仿佛有什么从身体里碎了,意识游离间,她隐约觉得,那大概是她的仙根。
不过片刻,四周便安静了下来,只有道道仙光还笼罩在她的身上,看上去似是格外地朦胧。
莫染已经觉不出痛楚,意识渐渐地淡了。
阖上眼以前,朦朦胧胧中,她似乎看见了一抹熟悉的朱色身影,喊着她的名字,匆匆向她赶来。
莫染很想应一声,也很想牵起嘴角笑一笑,哪怕这是她魂飞魄散前的幻想呢。然而视线被漫天的雪花遮掩了,那朱色的身影绰绰,她看不清楚,也没了力气去看清楚。
莫染被一阵仙光笼罩着,等那一抹朱色的身影到眼前的时候,仙光尽数消散了,而她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皑皑白雪,将一切遮掩地干干净净,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大雪依旧簌簌地落着。
第四十八章
“染儿!”
夙隐唤了一声,然而她消失的地方空空如也,再没有谁能够回应他。
夙隐有些跌跌撞撞,不敢置信地在她消失地地方四处寻找着,差点一个踉跄跌倒,被一旁的司命星君扶了一把。他推开司命的手,怔怔地望着这一片洁净的雪色中,独独不见那一抹碧色的身影,苍白的容颜上浮起了难言的痛色,恍若经历了隔世般漫长的痛楚。呆立了片刻,仿佛时间都凝止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开始自说自话,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柔缓:“染儿,我知道你还在,你应我一声,好不好?染儿,出来见见我,是我不好,我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
一旁的司命星君看不下去了,拦住了失魂落魄的他,劝道:“神君,七小姐已经魂飞魄散了……”
“放肆!”夙隐神色骤然一沉,瞬间清冷地仿佛没有一丝表情,从他的衣袖中闪出一道光,将司命星君拦住他的手击开了。他凝望着辽阔却灰暗的苍穹,在空气里嗅到了一股苍凉,自言自语道,“她没有魂飞魄散。她只是生我的气,所以才不愿意见我……”
不远处的璟垣看见此景,终是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大笑了起来,笑声格外地刺耳:“夙隐,果然只要莫染死了,你的半条命差不多也就没有了。枉费从前天尊那么看重你,你如今为了个女子变成这副颓废样子,你还怎么配当我朱雀一族的神君!”
夙隐的身子顿了顿,紧紧攥起了双拳。璟垣的声音让夙隐蓦然清醒,先前的悲痛也慢慢地化成了蚀骨的恨意,他转过身来,森冷地看着璟垣。四周立时起了狂风,呜咽声阵阵,卷起了地上的碎石块。从未见朱雀神君生这样大的脾气,冷厉的眼神仿佛要将璟垣撕碎,眼中的怒气滔天翻滚,让人身上生生地起了一层层的寒意。
璟垣心生怯意,后退了一步。
夙隐嘴角一丝冰冷的嘲讽:“你怕什么?不是想要我这个神君之位吗?”
璟垣脸色变了变,却不甘心地喊道:“神君之位本就该是我的!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而你不过是个私生子,你有什么资格当南方神君?”
夙隐冷漠地一笑:“那我就告诉你答案好了。”
言罢,他腾空而起,手中集起了法力,瞬间向璟垣发过去。璟垣避之不及,瞬间便被熊熊燃烧的玄重火包围了,动弹不得。烈火不停地跳动着,映照着璟垣一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容颜。夙隐冷然地看了他一眼,又念了个咒,正是十大恶法的钻心咒。一道红光注入了璟垣的胸腔,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噬心之痛,中此咒犹如万箭穿心,而玄重火犹如慢火烹烤,两法交织在一起,当真痛不欲生。
雪一直在下,似乎比刚刚又大了一些。火光在雪地上蔓延着,像是开了一朵明艳的红花。
璟垣痛苦的哀嚎声响起,越发凄厉。
夙隐沉了沉目光,淡淡道:“虽说朱雀一族向来不念手足之情,但念及你我素来无甚恩怨,本君身为你的兄长,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可惜是你自己不懂得安分守己。”
璟垣痛苦的声音响起,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喊着:“夙隐,你倒不如一刀杀了我,让我死个痛快!”
夙隐唇角冷冷地一扬,漾起一抹轻描淡写的笑意:“可我偏偏不想让你死个痛快。”眼神中蔓延着深如浓墨的仇恨,冷漠地一字一顿说,“是你害死了染儿,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死了,必定要你痛不欲生。”
璟垣闻言,蓦地又狂笑了起来:“我杀不了你,可我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她已经魂飞魄散了,夙隐,你就一辈子受相思之苦吧,哈哈哈……”
震怒之下,夙隐又将一道雷霆击在了璟垣的头顶。
一行血顺着璟垣的嘴角流了出来,他神色异常痛苦,又突然变得有些迷茫,喃喃道:“我不甘心……明明我才是嫡子,天尊为何只中意你……我痛恨这种不公平!”
喊完了这一声,他用尽全身力气,随后便自抽了仙根。玄重火还在燃着,不一会,璟垣的魂魄便化成了星星点点,彻底消失在了火中。
从天上又匆匆赶来了五位神仙,正是朱雀府座下的其他五位星宿,接到消息匆忙赶来。
五位星君齐齐地跪在夙隐面前:“属下恭迎神君归位。”
夙隐眼淡淡一瞥,不远处的井宿和翼宿已经吓得战战兢兢。于是道:“你们来得正好。井宿和翼宿二仙,弃主忘义,以下犯上,你们将他们牵回九重天,自行处置了吧。”
五位星宿齐声道:“属下遵命。”
夙隐负手站在那里,朱色的身影明明明艳如火,却偏偏有些萧索。他淡淡道:“你们都走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周围蓦地安静了下来,安静地都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眼前浮现他第一次化回人形同莫染见面的场景。那是在无崖山的梨树中,满树的梨花开,似是和此时的雪景并无二致。
夙隐伸出手,接了几片冰晶在手中,凉意沁入了掌心。他轻声道:“你救了我一命,想要我如何报答?”
然而耳畔一片寂静,再也不会响起那个吵来吵去却总会让人莫名带着笑意的声音。
想来,那还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而她魂飞魄散前,他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那样冰冷的一句:“你又要走?你休想!”
头顶上有两只雁飞过,夙隐的脸上一抹是冰凉的一片,或许是泪水,又或许是落的雪,他早已分辨不出。
其实刚才他只是气她不告而别,说了几句气话罢了。若是时间能够倒流回去,他肯定会抱着她哄,告诉她他心里所有的思念。
夙隐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哑然道:“染儿,下雪了,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司命星君回到九重天,东岳大帝仍焦虑地等在那里。见他一脸惆怅惘然的模样,东岳大帝怔了怔:“她魂飞魄散了,是不是?”
司命星君有些不忍看东岳大帝的表情,叹了声气:“师兄,你节哀。”
东岳大帝似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东岳大帝走后,司命星君要将夙隐渡劫的事情记个完整,所以打开了命盘,查看了颜倾墨的一生。
这才知,原来朱雀神君第三世所受的虚情假意苦,乃是从莫染消失开始的。
莫染不辞而别以后,一时流言四起。外人都在传,颜夫人乃是个祸害人的猫妖,迷惑了颜将军,害了颜小姐,行迹败露之后,落荒而逃。
颜倾墨不信传言,坚信她离开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在她失踪之后,一直派人天上地下地寻找着莫染,然而一连找了一个多月,都不见莫染的影子,仿佛世上从没有她这么一个人。
这期间,颜小阮突然病重过世,老夫人由于痛失爱女,也开始卧床不起。将军府变故四起,在冬日里越发地萧索,闹得人心惶惶。下人们私底下都说,这一切都是先前的猫妖作祟,吸了府中之人的精气所致,可惜了他们的颜将军,事到如今仍是执迷不悟。
又过了不久,老夫人也仙逝了,莫染却依旧不见消息。几重打击之下,颜倾墨因为辛劳过度,又思虑过甚,一时急火攻心也病倒了。这一病,身子反反复复了许久,一直都不见好。
眨眼到了隆冬,京城下了第一场雪,颜倾墨的病稍稍好了些,便执意要去后山赏梅。
山上的窄道上,遇见一个样貌无比丑陋、身上还散着臭气的道士。那道士经过他身旁,走了两步,却又蓦地转过身来问,笑呵呵道:“这位公子,看你一脸的愁容,可是家中最近遭过变故?”
经过莫染被诬陷是猫妖一事,颜倾墨对道士很是厌恶,所以神色清冷,不愿理他。
那道士不以为意,笑了笑,又说:“公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公子府上帮着驱驱邪。小道在京城也是有点名气的。”
颜倾墨一袭月白色锦袍,站在雪色中,显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