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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阉人。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没办法，把他卖到宫里，净身做了内侍。
像他们这种人，残疾之身，不男不女，要不是因为自己是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出门都没人会给自己一个正眼。
记得自己还是个小公公的时候，有一次出宫办差，走在街上，忽然走在边上人发现他是太监，急忙像躲瘟疫一样的躲开，还有人在一旁冲他重重的吐了一口口水。
当然，这些人后来被官差驱散赶走了，但这件事儿给他内心留下了深深的影子。
虽然都知道出宫办差的油水多，可从那以后，除了陪着太后，他几乎就没出过宫门。
即使躲在宫里，也有不少文官武将背后议论他。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但是，沁湄不同。
从第一次见到沁湄，沁湄就不同。她对他的笑和对别人的无异，她对他的关心更是基于“让您受累了”。
不管是刻意收买，还是有意做戏，至少，沁湄让他觉得，原来在这冰冷没有一丝人情的世界里，还能有一点温度。
他郭怒虽然不是什么大忠大义之辈，但他也明白，投之以桃报之以琼瑶的道理。
说的更加简单明了一些，就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慕容琳霜的话他从头听到尾，席夫人的信他也扫了一遍，说实话，他是不信的。他知道慕容琳霜和皇后一直跟沁湄不对付。
虽然慕容琳霜和皇后也有不和，但如果她们二人要联手对付沁湄，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老奴不好说。”郭公公摇着头，叹息道。
“不好说，你来给哀家说说，怎么不好说？”太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那老奴可说了说的不好或者不对，娘娘可别怪老奴啊”以为不太确定太后心里怎么想，郭公公只能先把自己摘出来。
“你说就是了，哀家不怨你”太后苦笑着示意郭公公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让他慢慢帮自己理思绪。
“老奴不信的！”郭公公想了想，上手先表了自己的态，给这件事情用自己的思路定了性。
“哦？为何不信？这证据都摆在面前了，还由得你不信？”太后不知道是在问郭公公还是在问自己。
“娘娘”郭公公看着苦笑的太后，继续说道“老奴虽然见识少，学问少，但是别人对我好不好，是真好还是假好，老奴还是分的出来的。”
“咦？哀家知道你肯定是向着沁湄的你继续说。”太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宫里里外谁不知道郭公公是个油盐不进的。
想找太后，走门路，无异找郭公公是最方便的。可是，这么多年，没人成功过。都被郭公公给挡了回去。
但是沁湄不一样。
郭公公经常会有意无意的在太后面前提起沁湄。
能感觉到，郭公公对沁湄是一种欣赏，一种肯定。不是一**玫瑰露或者一包黄白物能收买到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皇后娘娘和容妃炮制出来，为了除掉沁湄姑娘的？”郭公公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是啊，哀家也是在想这个问题。”太后点点头。
“可是，天儿受伤的事儿是真的，和沁湄出去受伤也是真的，这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个事情，想让哀家不信，也难”太后又叹了口气。
在太后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事情能比陈啸天更重要，伤在儿身疼在娘心，这孩子怎么会受伤的呢？
“要不”郭公公建议道：“要不老奴去帮娘娘看看，陛下怎样了或者是派人急招冯公公回来，问问伤势如何让娘娘晓得状况如何？”
太后想了想，是这个道理，目前而言，了解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更为关键，至于皇后和慕容琳霜对沁湄的“举报”太后打算再看看。
“这段时间宁可信其有，这样，你多派些人去看住小院儿，然后再派人去招小冯子快点回来算了，这样，你去，你去把小冯子替下来，你代我照顾天儿，让小冯子快来我面前回话！”
第三十九章 深夜忽梦少年事
从狩场回宫的队伍走的很慢，原本一天半可以抵达的路，看样子三天能走到就不错了。
沁湄受伤的地方都上好了药，端着凝香递过来的药碗，皱起眉头来。
“姑娘乖，快喝掉好的快！”凝香在边上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沁湄吃药。
“啊？哦，凝香啊……我在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来到齐国以后，好像这药就没怎么断过……。”看着黑乎乎的药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沁湄有些无奈。
“姑娘，郭公公来了。”海棠在门外报道。
咦，都这么晚了，郭公公是怎么会来呢？
郭公公快马加鞭的沿着去狩场的路向前飞驰着，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齐王身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要赶快把冯公公换回去，让他去给太后报信。
见到齐王以后，交代了太后的吩咐，犹豫间，还是把皇后和慕容琳霜去太后面前告状的事情，告诉了齐王。
即使自己现在不说，回宫以后齐王还是会知道。与其这样，不如给齐王打个预防针，让他心里有个主意。
齐王沉思半晌，给冯公公嘱咐了几句，便让他带上一小队人马，连夜出发了。
冯公公走后，齐王仔细问了郭公公当时的情景，便让冯公公去看沁湄了。算算时间，沁湄应该刚吃好药，还没睡下。
齐王的打算，郭公公很明白，齐王是让他告诉沁湄这个事情，让他有所准备。可是，就算齐王不说，郭公公也会去找沁湄提醒她的。他不忍，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就目前的证据来说，沁湄有没有可能是刺客？有！如果席夫人说的话是真的，沁湄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刺客。
只是……郭公公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沁湄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是刺客呢？
怎么给沁湄说呢？不能说的太直白，那就说婉转一些，可是玩转了，万一沁湄没明白自己想说的点呢……来的路上，郭公公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郭公公，您怎么来了？快坐下歇歇。”沁湄见郭公公面露疲色，一问之下，郭公公还没吃晚饭呢，赶紧让海棠和凝香去给郭公公准备吃的。
“公公先喝口茶。”沁湄拎起卧在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往加了两片参的茶碗了注入热水，轻轻推到郭公公面前。
看到眼下这一幕，郭公公感慨的很。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刺客啊！
“太后娘娘知道陛下和姑娘受伤了，不放心，差老奴来看看。”郭公公端起茶碗，捂了捂有些凉的手指。
“姑娘的伤怎么样了？”郭公公关切的问道。
“郭公公你快说说她呀，受伤了还不肯吃药，跟小孩儿似的！”云裳乘机插话，告了个状。
刚坐下的时候，郭公公就看到了桌上的那碗药，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耽误沁湄吃药了。
“公公你别听她胡说，我没大碍，只是她们瞎紧张罢了！”沁湄回头瞪了一眼云裳。
“姑娘伤在哪儿了？”被云裳这么插科打诨一下，自己忽然放松了下来，这种感觉，还真舒服。
“脚踝、膝盖、手肘……”云裳没理会沁湄的白眼，兀自认真的扳着指头，给郭公公数着沁湄受伤的位置。
“啊？那姑娘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伤了这么多地方，还坐在这儿，会不会不妥当啊？
“公公可救救我啊，躺了一整天了！”沁湄皱眉噘嘴的向郭公公求救道：“马车里躺着，一到驿站也躺着……骨头都快散架了！”
沁湄的表情和语气，忽然让郭公公想起了小时候，看见的隔壁家的小妹妹冲爷爷撒娇的场景。
小妹妹泪眼汪汪，奶声奶气的拽着爷爷的衣角，仰着头，冲爷爷控诉着什么。爷爷则笑着蹲下来，摸摸小妹妹的头，和颜悦色的说着什么……然后小妹妹破涕为笑，开开心心的牵着爷爷的手指，一起走了……
当年好羡慕那个小妹妹，有爷爷可以撒娇……这会儿，他忽然羡慕起那个爷爷，有小妹妹可以对他撒娇……
对了，正事儿！忽然发现自己的思路跑远了，赶紧得拉回来，时间不早了，得快点交代了事情好让沁湄吃了药早些休息。
“姑娘，你和容妃的关系如何？”思索片刻，郭公公开口问道。
“容妃？”沁湄一时还没想起来容妃是谁。
“哦……她啊……唔……怎么说呢……”慕容琳霜有些为难。两人认识的时间的确不短了，但是关系么……关系也就只能呵呵了。
“就这样吧。”沁湄无力的笑了笑。
“公公这话问的我们姑娘没法回答！”在一边给沁湄做外敷药的素手抬起头来，接下了话。
“怎么说？”郭公公问素手。
他经常到沁湄这里来，也知道这几个姑娘情同姐妹，倒也不在乎素手插嘴沁湄的话。
“怎么说？那位容妃娘娘呀，不来主动招惹我们姑娘，我们就谢天谢地了！”素手放下手里的活儿，摇着头道：“关系？我们姑娘我不知道啊，反正我是不敢跟她攀关系！”看了眼又在纠结的沁湄，素手索性把话说白了。
这个话题，沁湄碍于身份，的确不好说。她没办法回答郭公公说：“啊，慕容琳霜那个白痴，我太讨厌她了，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于是乎，这种时候，素手帮她解围，接过话题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郭公公明白，素手是和沁湄一起进宫的，在大明的时候就在沁湄身边服侍了，对于很多他们不知道的过往，显然素手要清楚很多。
“公公怎么忽然提起她？”沁湄不知道是用“慕容琳霜”好，还是用“容妃”好。反正后者她叫不出口，前者叫出来不太适合。
“哦，她最近和大明的那个席夫人联系的挺紧的，这事儿太后都知道了……就是她姑母，席夫人！”郭公公委婉的告诉了沁湄目前太后知道慕容琳霜和席夫人的联系，至于她们二人在勾兑什么，那就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第四十章 细思极恐露慌张
屋里的三个姑娘都是一惊。冯公公这话里好像藏着话。
席夫人是她们的先生不假，但是席夫人是慕容琳霜姑母这件事儿不会有什么人知道。
当事人在回避，大部分知情人很快就离宫了太后怎么知道的呢？
大家正在猜测着，凝香和海棠回来了。
“想着公公肯定饿坏了，就做了点快的东西”凝香提着食盒进屋，张口就说道。
“用了些剩饭，加了鸡蛋和肉丁，炒了蛋炒饭，炉子里还有坐着的鸡汤，煮了煮，加了吧青菜，公公您将就着吃点儿吧。”凝香没注意屋里的气氛，机关枪似的把话说完，说完了抬头才发现，咦，好像屋里气氛不对。
冯公公站了起来，没等她们多问，对沁湄道：“事情就是这样，姑娘您当心着点，咱家”他看了看被凝香放在桌上的食盒，道：“谢谢凝香姑娘海棠姑娘啦，这也不早了，咱家就先回了，姑娘您快点吃完药，早点睡下吧。”便要起身告辞。
冯公公这一站起来要走，沁湄也站了起来，可是因为膝盖上的伤，猛地站起来差点没站稳，还好身后的素手和云裳扶住她。
“姑娘快别客气了，当心伤口才是啊！”看着沁湄吃痛的呲了一下牙，冯公公赶紧开口。
“那公公慢走，您也早点歇着”众姑娘道。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天阴沉沉的，灰白的云低低的压在太昌城的上空，放肆的北风，簌簌吹着。
一小队人，踏碎小草上的晨露，急匆匆的往太昌城赶去。他们的肩膀上头发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霜，急行了一夜，他们面露疲态，却不敢歇息。
这就是冯公公带着的小队，三个人，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皇宫，把齐王的消息带给太后，让太后安心。
忽然一阵风，越过急行的三人，穿过弄堂口的石板路，绕过还没睡醒的街市，一路撞向齐国皇宫那朱红的宫门。
掌灯宫女轻手轻脚的熄了太后宫里的灯。往常这个时候，太后都醒了，而今天，太后才刚睡下。
牵挂着齐王的伤势，又想着慕容琳霜她们的话，太后脑子里像是有一万个小人儿在打架一般，乱七八糟让她完全睡不着，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将将睡下。
忽然两只早起的麻雀，停在太后的窗口，打闹起来。掌灯宫女赶紧跑过去，想赶走麻雀，生怕它们吵醒太后。
在麻雀拍翅膀的扑棱声中，躺在床上的太后醒了过来。习惯性的看看屋里，唔夜里的烛台已经熄了，天亮了啊，不知道小冯子带着天儿的消息，走到哪儿了？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