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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越想越觉得可行，脸上露出了笑容。
场地上黑压压坐了很多人，但时间还早，放映队的人还不见影子，不过投影的白色幕布已经扯挂起来，两个大音箱摆放好了，闹场的歌曲响彻整个校园，雄浑的男高音唱着“小小竹排江中游，滔滔江水向东流”，把孩童们的嘻戏声和大人们的讲话声都遮盖了下去。
梁小菊跟着那几个邻居孩子把凳子在左边一个小空地安置好，小曼扶着阿奶坐下，梁小菊就扯着小曼往外走。
小曼不明所以，说道：“去哪？你不看电影啦？”
梁小菊道：“哎呀，还没到时间，我问过他们的：放正片之前还有加映，是教社员们用新式插秧机的，这个有什么好看？他们都跑去别的地方玩了！我们俩去代销店吧，去买葵花籽，还有大黄饼，你不是想吃那个吗？”
今晚的正片叫《南征北战》，战斗故事片，小曼听到这片名就苦笑，并不是小曼不爱国，她只是不爱看战斗片，正片都没兴趣了，还要有加映，也不由得腻味起来，小曼就去请示阿奶，阿奶正和秋二奶聊天，听小曼说要去代销店，叮嘱一声小心些，就让她们走了。
梁小菊估计在她家村里是常有电影看的，一点不惧怕人多杂乱的场面，拉着小曼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很快跑出校门，往大队部去了。
平常代销店晚上不开门，但放电影的时候都要开着，方便群众买东西，等到电影开映了才关门——代销员也是要看电影的。
代销店里电灯明亮，买东西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多是女人小孩，买些瓜籽糖果之类，偶尔也有些个男青年进来转一转，看两眼忙忙碌碌的柳萍，很快出去了。
小曼站在门口先往里头扫一眼，看看没有刘凤英，这才跟着梁小菊进屋。
却没料到柜台边一群十来岁女孩里，莫小苏正抿着嘴眯起眼盯住了她。
乡村代销店不比城里，人们不讲究排队，就这么人挤人，举着钱要买东西，梁小菊看看人实在太多了，也拿出自己的五毛钱踮着脚伸长手臂往柜台里递，学着白天小曼的声音，甜甜地朝林柳萍喊：“柳萍姐！柳萍姐！我称一毛钱葵花籽、两块大黄饼！”
女人小孩们都一齐看向梁小菊，有人直接问：“喂你是谁啊？”
梁小菊就转头去看小曼，说道：“小曼快来！阿公也给你钱了，你不买吗？”
小曼朝大家笑了笑说：“她叫梁小菊，上岭村大姑奶的孙女，来我家几天了！”
“哦，是小曼家亲戚啊！”
“原来是别村的孩子，怪不得看着眼生。”
“唉，那个上岭村大姑奶，听说很凶的，向来不待见小曼的瞎眼阿奶，这回倒舍得送个孙女过来这儿住了。”
几个女人们嘀嘀咕咕着。
这种八卦只有大人们感兴趣，小女孩是不爱听的，有三四个女孩挤到小曼身边来和她说话，是那天住进知青屋时去小曼家吃过饭的，一个叫莫灵慧，莫支书堂兄弟的小女儿，一个叫莫水霞，小曼记得是韩大妈家过去那家的女孩，也算是邻居了，还有一个叫关爱兰，生产队队长的二女儿，牵着她的妹妹，那妹妹小曼不记得叫什么名，既然排行第三，就叫她三妹得了。
小曼和女孩们有问有答、说说笑笑，倒也相处融洽。
前世的小曼没人愿意搭理，是她自己的性格原因，也是刘凤英刻意所为，这一世，当然要改变过来。
梁小菊又在催促小曼快去买东西，几个女孩就簇拥着小曼到柜台前，小曼掏出她的五毛钱递进柜台里，对柳萍说道：
“柳萍姐，我称三毛钱葵花籽，还要四个大黄饼！”
梁小菊在一旁瞪圆了眼睛：“你疯了？阿公给我们每人五毛钱，你一下子全花光！”
小曼说：“我好久没吃到大黄饼了，想尝一个，还有，我想请小伙伴吃瓜籽儿！”
柜台里的柳萍咯咯笑起来：“小馋猫，白天从这里回家去，一直在想大黄饼是吧？”
小曼笑着点头：“柳萍姐，你也一起吃！”
“我不要，四块饼而已，你们这五个呢，都不够一人一个！”柳萍边说边收了钱，先替小曼称葵花籽。
莫灵慧扯了扯小曼的衣袖：“要不别买饼了，就瓜籽儿，一人抓一大把，足够了！”
小曼说：“可我真的很想尝尝那个饼！”
关爱兰指一指梁小菊怀里抱的纸包儿：“你表姐买了两块啊，让她分你一块，我们只吃瓜籽就行了！”
莫水霞也道：“对啊，这就省下两毛钱了，够赶一次集会了！”
小曼：“……”
确实够了，一毛钱一碗米粉，两毛钱能吃两碗，管个饱饱的午饭，农村孩子去赶集除了看热闹图新鲜好玩，又不用做没别的正事！
小伙伴们坚持下，小曼只得取消了买大黄饼的计划。
柳萍用裁开的牛皮纸把三毛钱葵花籽按等分包成五个小包，小曼和几个女孩人手一包，都很高兴。
当柳萍把两毛钱递出来给小曼时，一个人从旁边跑过来，伸手把那两毛钱抓走了！
第三十三章 小伙伴
大家都呆了，仔细看清楚，原来是莫小苏。
柳萍说：“小苏，那两毛钱是我找补给小曼的，你拿人家钱做什么？快还给她！”
莫灵慧和关爱兰也异口同声朝莫小苏道：“快还给小曼，这是小曼的钱！”
莫小苏哼一声，朝梁小菊狠狠翻了个白眼，然后瞪向小曼：“狗屁她的钱，这钱是我阿公的，应该属于我！阿公阿奶原本在我家住，是我的阿公阿奶，他们最疼我，有什么都留给我，有电影看的时候，阿公给钱也只给我！都是这个莫小曼，也不知道她用什么阴谋诡计，哄得阿公阿奶不要我了，反而去疼她这个野种！莫小曼，你个不要脸的野种！全村人都知道你是野种！你还敢在这里狂什么狂？”
小曼呆了一呆，这样的莫小苏让她深感意外，前世莫小苏虽然也喜欢捉弄她，但没有这么毒的嘴巴，后来她更是一直在学校读书，放假回来了都是一副斯文高傲模样，还戴起眼镜，文质彬彬目高于顶，别说骂人了，你主动跟她打招呼她都爱搭不理的。
这一世她小小年纪就会泼妇骂街，倒是让小曼始料不及，吃惊了一下。
旁边小伙伴却比她反应快得多，莫灵慧伸出食指戳一戳莫小苏胸口，大声道：“小曼是你们家那院子里长大的，小时候怎么不说她是野种？现在突然就成野种了，谁说的？”
莫小苏拍开莫灵慧的手：“我大伯、大伯娘说的！全村人都知道！”
“你放屁！”关爱兰啐莫小苏一口：“我妈说了，什么娘养什么女，你就跟你那个臭嘴巴娘一个样，好话没半句，坏话一出一串！”
柜台里林柳萍噗地笑出声，小曼额头冒汗：关爱兰啊，咱能不能不牵扯旁人？你给你妈拉仇恨了，知不知道？
自己老妈被点名，莫小苏果然怒了，举着两只爪子朝关爱兰扑过去，被高出她一个头的莫水霞挡住，莫水霞也不多话，一手定住莫小苏，一手就往她衣袋里摸索，很快从莫小苏身上搜出那两毛钱，转手交还给小曼。
莫小苏被放开，呆楞了一下，哇地大哭起来。
莫灵慧吼她：“哭什么哭？你还有脸了！”
“这叫恶人先告状！”关爱兰呵呵两声。
“你们才是恶人吧？大家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你们捉了小苏，搜她的身，抢她的钱，你们就是恶人！”一个声音从墙角处轻飘飘地传过来。
小曼朝那边扫了一眼，早看见了的，三个十来岁小姑娘，都散着头发，估计是晚上刚洗了头，有两个还拿着梳子在梳来梳去，那是莫小苏的小伙伴，陈玉姣、陈芳芳、林美莲，这几个号称村里最时髦、心气高眼角高的小姑娘，前世也是莫小苏的好朋友，只不过后来莫小苏转去县中学读书，这几个姑娘却是读不上去回家务农，而莫小苏回村探亲，就像不认识她们似的，对面走过都不会打招呼。
关爱兰也轻蔑地扫过去一眼，扬起脸对围观的大小女孩们说道：“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刚谁偷偷放臭屁啊？熏死大伙儿了，是不是？”
墙角边立刻顶过来一句：“你说谁放臭屁？”
“谁接我的话，就是谁！”
“关爱兰！别以为你爸当生产队队长就了不起，可以随便乱骂人！”
“我爸当生产队队长，就是了不起，怎么着？有本事让你爸也当一个！还有把话说清楚，我关爱兰骂谁了？”
“你骂我们几个，偷偷放臭屁！”
“躲在墙角不阴不阳地来那么一两句，难道不是偷偷放臭屁？要是有胆量，为什么不走出来，到电灯下来面对面说话？”
“来就来，怕你啊？”林美莲说着就要走出来，却被陈芳芳拉住，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林美莲就不动了。
关爱兰哼声：“怎么又不来了？这不是怕我了么？”
“我怕你个鬼！你们搜人家的身，就是不对，这跟土匪有什么两样！”林美莲犟了一句。
莫水霞说道：“有胆抢人家钱，那才是真的土匪！搜她身怎么啦？她还骂小曼了呢，今晚要看电影没空搭理她，不然早给她两巴掌！你们要是想帮她，那就一起来吧，我一个人，跟你们耍！”
莫灵慧忙上前一步：“不行！要上一起上！她们几个，我们也上几个，不能吃亏！”
关爱兰：“就是！不怕她们！我妹不上，小曼上，四对四，我们有水霞，吃不了亏！”
小曼：……
要打群架的节奏？
回想起来，小时候真有这么回事，村里的小孩们平时也能和平共处，特殊时候却是分帮结派，立场分明，比如争吵你们生产队怎样我们生产队如何，或是村东头的和村西头的谈判，一言不合就开打，有时赤手空拳，有时拿竹竿木棍，小曼记得自己曾经帮莫小苏和莫小凤抵抗过不知哪路人马，结果被人家用竹竿直接打回家，还被对方的孩子王警告一天内不准出门，否则后果自负！
现在，莫水霞这是下战书了吗？
莫不曼有点小激动……
不料对方却不肯应战，三个女孩里个头较高的陈玉姣冷静地说道：“这是人家莫小苏和莫小曼的家事，我们干嘛要掺合？”
“不掺合，那你们刚才放什么屁？”关爱兰口齿伶俐，美中不足就是言语粗俗。
“你才放屁！”陈玉姣瞪关爱兰一眼，拉起陈芳芳，对林美莲说：“我们不跟嘴臭的人说话，走，看电影去了！”
莫小苏见小伙伴要扔下她不管，着急了，上去拉住陈芳芳：“你们别走啊，说好了要帮我！”
“帮你什么？”陈芳芳甩开她的手：“钱都让她们抢走了，又没有瓜籽吃！”
“钱已经在小曼手里，还有那个梁小菊……我们等会再抢回来就是了！”莫小苏不死心。
小曼离她们近些，听见陈玉姣压低了声音道：“莫水霞和关爱兰，一个力气大一个嘴巴厉害，有她们在，我们铁定赢不了，还要让这么多人看笑话，等下次吧！”
四个人拉拉扯扯准备离开，却见已走出门口的林美莲忽然转身跑回柜台边，冲着里面的林柳萍呛声：“都这时候了，电影要开场了，你还不给我点糖饼和瓜籽吗？”
林柳萍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嘴里还催着：“谁还要买东西，快点了啊，我也得关门走人了！”
林美莲气得捶着柜台尖叫：“林柳萍！你给我记着：从今天起，我不认你这个姐了，要是再喊你一声姐，我就改了这个姓！”
说完，在众人吃惊又了然的目光中，林美莲跑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看电影
林美莲是林柳萍的妹妹，这个莫小曼是知道的，可听了身边小伙伴的对话，才惊觉原来自己对林家的情况只是一知半解。
莫灵慧同情地看一眼柜台里的林柳萍，轻声道：“柳萍姐虽然做代销员活儿轻松又有福利补贴，也是可怜得很，听说回到家就没个闲空，大小家务事一头做起，早上要把水缸挑满、喂了鸡猪才能出门来代销店……就算这样还是不够，天天挨骂！”
关爱兰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我妈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还真是呢！”
闷声啃瓜籽的莫水霞也说了句：“都说柳萍姐命好得着个疼她的好后妈，才不是这样！这些年要是没有她舅家，柳萍姐更加惨！”
莫小曼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什么啊？柳萍姐的妈是后妈，不是亲妈？”
三个女孩一起看着她，好像看外星人，倒是关爱兰那个六七岁的妹妹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