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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夫-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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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安一本正经地分析起利害来。

    “一事归一事,我和你说泄露此事会影响到我的名声,谁让你分析什么劳什子亲事了!”管沅险些恼羞成怒。

    杨安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吃素的?此事若是李阁老来问,我必不会据实相告。况且木已成舟,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也看见了,一味纠结有意思吗?你该想的是日后该怎么办,难不成你家那老巫婆二太夫人插手阻挠你就忍着!”

    管沅气结。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怎么说到最后变成听他训话了……

    “若是我不看好这门亲事呢?”这么多天来,管沅第一次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杨安没有意外,或许也只有他不会意外。无论是二太夫人还是杨氏或者大舅母,他们都是站在女子最本分的角度看待这门亲事。就算管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们,她们也不可能理解,只会认为管沅是误会了什么对齐允钧有偏见。

    然而不是,管沅对齐允钧这个人本身并没有误会,也没有偏见。

    “你在担心什么,或者,在害怕什么?”杨安桀骜的双眸中只有最普通的探询。

    管沅长叹一声:“我在害怕,我就是在害怕。定远侯府并不是多显赫的人家,杨家也只是这几年发力,却离入阁拜相还有好一段距离。齐允钧的心思我倒没有什么疑惑,可是大公主呢,大公主又是怎么想的?”

    这些话,她也只能同杨安说。定远侯府不出挑不拔尖,没有多少实权;庐陵杨氏是富庶,却也仅仅是富庶,祖上并没出什么高官。外祖杨春,在湖广提学佥事的位置上止步不前;大舅舅杨石瑞还只是正五品的官身;二舅舅杨石鸿在翰林院任正七品编修。

    “我知道齐允钧出身显赫,先皇又对仁和大公主一直恩泽不断。你们说正因为如此才是一门好亲事,我却想说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担心。我嫁过去是要多赔多少嫁妆,或是要仰人鼻息,还是说有旁的我所不知道的东西?”管沅凝眉而愁。

    许是上辈子的教训,她嫁到煊赫的靖安侯府,却连夫君都没见过,最后遭满门抄斩牵累性命。这辈子,她再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了。表象太美好,会迷惑人的双眼和内心。而扒开那美好的表象,她害怕会看到血淋淋的真相。

    杨安稀奇地盯着管沅:“长进了啊!不再一根筋,懂得往深远想了。依我所见,你说的那些担心,都不必担心。”

    “愿闻其详。”管沅态度虚心,再怎么说大表哥是乡试的解元,又跟着李阁老这么些年,比她有见识多了。

    “先皇最优待仁和大公主,先皇在时,仁和大公主府什么也不用愁;只要是大户人家清白小娘子,齐允钧娶谁都没有关系。但如今新皇登基,仁和大公主府的巅峰已经过去了,仁和大公主不可能再坐享其成。二十年内不会没落,但要再走上行路,就要自己加把劲了。”杨安指点出新皇登基带来的变化。

    管沅若有所思:“仁和大公主只有两个儿子,次子才一岁,根本成不了事。所以仁和大公主肯定把希望寄托在齐允钧身上?”

    杨安不以为然:“我不知道仁和大公主怎么想,但如果是我,就会把希望寄托在齐允钧的儿子身上。当今皇上是齐允钧表弟,齐允钧本身也有才干,皇上不会亏待齐允钧。齐允钧的儿子,才是仁和大公主府长盛不衰的关键。”

    “齐允钧能靠皇室恩荫谋得锦衣卫的差事;仁和大公主的次子大约也还能蹭上最后的恩荫。可是轮到下一辈,血缘已经淡了,只怕没这么容易,”管沅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仁和大公主,要给齐允钧找一个得力的妻族,日后齐允钧的儿子也能有所依靠?”

    “这只是一种可能,如果仁和长公主抱着这个想法,那就再不会提起和定远侯府的亲事,你也没什么好怕了,”杨安顿了顿,“至于另一种可能,仁和长公主府在孝期结束后依旧来谈和定远侯府的亲事,那就放心嫁过去罢。”

    管沅不解:“为何这么说?”

    “齐家是诗书之家,因为齐世美尚了公主,齐允钧开始走恩荫;至于日后会走什么样的道路,就要看仁和大公主自己的考量。如果仁和大公主选择了你,就是想让你好好教导齐允钧的儿子,以谋功名。”杨安这话说得很直白。

    不过管沅并未因此变色。

    婚姻结两姓之好,这个“好”,其实就是利益联盟、利益交换。生在大户人家,她早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更没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她不担心亲事成为交易,她只害怕自己没有交易的筹码。

    她不可以选择不做这棋局的棋子,这是生来衣食无忧必须付出的代价;她只求做一颗最有价值的棋子,不要如同前世那般被轻易舍弃。

    “我懂了,”管沅轻轻点头,“如果仁和长公主府那边再无音讯,我就不用担心了;如果还有音讯,就说明我还是有价值的。”

    杨安反倒有些意外:“你能看这么明白我不觉得出奇,你能坦然接受我才觉得奇怪。我和你打赌,换了你那个蠢堂姐,定然大哭大闹喊我不相信。”

    管沅扑哧一笑:“兴许她其实比我还明白,只喜欢自己骗自己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杨安很不满地瞥了一眼管沅,“你就任你们家那个老巫婆作威作福,你要在她面前低一辈子头?”

    “我堂姐我可以压着,可二太夫人是长辈,我能有什么办法?”管沅微微叹息。

    “才说完你明白,你又笨了,”杨安毫不留情地讥讽,“这次是逼你让出齐允钧,下次还不知道是谁。你退让了一次,老巫婆就觉得你好欺负,还会叫你退让第二次。只要有她在,只怕你和姑母一辈子都没好日子过,还是说你打算等老巫婆死?老巫婆一般都活得特别长。”

    管沅听了这一番话,又是想笑又是气恼,还有些郁闷:“你说话就不能好听一点吗,和家里人也就罢了,日后中了状元混迹官场也这么说话,气死上峰倒是小事,惹恼皇上看你有多少条命!”

    杨安不以为意:“我和你说正经事,你这样子我可看不惯。老巫婆是长辈,可有些事不是年长就能办到的。老巫婆为什么敢拿捏你,因为你在定远侯府无足轻重。如果你抓住了定远侯府的命脉,她还敢吗?”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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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归来

    管沅似有所悟:“抓住定远侯府的命脉?”

    “这和亲事一个道理,当你手里有筹码,自己变得有价值,敢动你的人自然就少了。你和姑母一味忍让,老巫婆只会不停坏你事,这个你自己想清楚。”杨安说完也不理会管沅的反应,拍拍手去后面陪久别的母亲了。

    手里反复翻着素白的帕子,管沅露出了然的微笑,即刻回了自己屋子:“灵修灵均,收拾东西,明天回府!”

    论幕僚,没有人比杨安更称职也更可靠。

    他的一番话,不仅令她茅塞顿开,还让她有了明确的方向。

    与仁和长公主府的亲事到底如何,都不重要了。选择权不在自己,而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对她无害。

    目下的关键,在于她不能一直受制于二太夫人。否则日后事事都被二太夫人插足阻挠,改变命运又从何谈起?

    不仅是她,还有母亲。

    从前她试过讨好,却发现再怎样讨好也改变不了二太夫人狭隘的眼光;从前她也不是没想过反抗,而是不知该怎么反抗。

    但如今,经过大表哥这样一点拨,她渐渐有了思路。

    一味逃避不是办法,那样一个了无生趣的府邸,就算她暂时逃出来,却还是要回去的,母亲和哥哥也要在那里待一辈子。因此,她必须回去——

    回去抓住定远侯府的命脉!

    夏日的阳光,即便到了黄昏还是那样炽烈。管沅一身轻盈的水蓝色九丝罗,看着就十分舒爽沁脾,倒衬得一身粉白的管洛十分腻味。

    管洛斜斜看了眼刚刚从田庄归来的管沅:“三妹妹这么早就回来,不是说最怕热吗?莫非田庄简陋待不下去,还是杨家嫌你叨扰太久?”嘲弄之情溢于言表。

    管沅手中罗扇轻摇:“田庄简素也有简素的风味,长姐奢华惯了不懂什么是勤俭持家,自然以为妹妹我也如你一般暴殄天物;至于杨家如何,长姐是想挑拨离间吗?长姐也不用急着得意,我那里还有大表哥的泰山云海图,大表哥说要送给祖父的。”

    听到泰山云海图,管洛声量不自觉小下去。她知道杨安的画小有名气,日后杨安再中了进士,只怕价钱还要高:“泰山云海图,那到时候三妹妹送过去,我也能有眼福了。”话里话外都透着淡淡的酸气。

    “可不是嘛,所以,若非惦记长姐,我还要在田庄多住些时日呢。”管沅颇有深意地看着管洛。

    “惦记,”管洛暗暗咬牙,她可不想被管沅惦记着,因为准没好事,“我这些日子很好,不需要三妹妹惦记。”

    “的确很好,”管沅一声轻笑,“我不在,长姐自然就可以作威作福了。所以我回来了,还劝长姐忍一忍,不要肆意妄为。”

    管洛不以为意:“三妹妹最擅长嘴皮子功夫,但说起实在的好处,三妹妹可就吃亏了。”仁和长公主府的婚事,怎么说她都抢赢了管沅。

    “长姐可要记着自己做的亏心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日子还长路还长,谁吃亏,什么是吃亏,长姐只怕还有些日子才能明白。”管沅不再理会管洛,径自走入上院。

    今日祖父管路特意召了一家子一起用晚膳,也算是给管沅接风。

    刚进屋,管沅就把大表哥杨安的泰山云海图拿出来。

    “祖父,您看这幅画如何!”管沅故意把题款处遮起来,不让管路看见。

    管路打量一番画意,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颇有飞扬之意,肯定不是你这丫头画的!”

    “祖父打趣我呢,我哪有这么好的画技,”管沅这才展开题款处,“大表哥前阵子去山东,作此画特意赠给祖父。”

    “子升这孩子,确实才学非凡。”管路笑眯眯点头收下,心思却比表面的和蔼要复杂得多。

    当初他涎着脸为儿子求来杨家的亲事,就是想扭转定远侯府一代不如一代的局面。

    管沅的外祖杨春当日在湖广督管屯田,管路给过杨春方便。否则后来为长子求取杨春唯一的女儿,也没有那么多底气。

    长子管进得自己精心培养,又有杨氏早早嫁过来相夫教子,长子这一脉算是没有问题了。但其他几个子侄,实在太不成器。

    杨安被阁老李西涯看中拜在门下,又是少年解元,日后前途无量。他不是没想过把沅丫头嫁到杨家去,可惜诗书传世的杨家把一个女儿嫁到公卿之家,已经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

    江南诗书之家出身的小娘子,在定亲的时候往往最受欢迎,特别是受官宦人家的欢迎。母亲从襁褓之时就开始教儿子诵经认字,长到四五岁,便连开蒙也完成了。

    杨春点头把女儿嫁到定远侯府的时候,就已经把人情还清楚了。

    故而管路虽欣赏杨安,却也没有奢望。杨家早早给杨安定下同为江南望族山阴王氏的小娘子,婚期就在明后年了。

    如今洌哥儿的婚事,他让儿媳杨氏去挑,便是存了挑个知书达理的小娘子的意思。听闻永国公的次女也是能识文断字的,他这才放心满意。

    否则再娶个目不识丁只懂女红的进门——他定远侯府又不是招绣娘。

    晚膳摆开,女眷这桌不过说些家长里短、衣食穿戴。正当管沅寒暄了几句觉得索然无味的时候,那边桌祖父管路和哥哥管洌说起朝堂时局。

    “靖安侯最近动作不小,听说他怂恿着皇上要把上十二卫都整饬一遍。”管洌说起此事颇有些忧心忡忡。

    上十二卫包括管洌所在羽林左卫,靖安侯盛巍是正一品右军都督府都督,自然有权置喙此事。

    管沅听到靖安侯三个字,筷子便停了下来。

    前世她在庐陵,消息闭塞,新皇登基后靖安侯做过什么她一无所知。但她能确定的是,以靖安侯那忠直强干的性子,势必不会放过即将称霸朝廷的阉党。靖安侯和阉党的斗争,现在只怕是一触即发。

    莫非这次整饬上十二卫,就是导火索?

    她只希望不要波及哥哥,不过前世哥哥一直在从五品羽林左卫指挥使司镇抚的位置上没有变,那么这一世想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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