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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发呆。
靖安侯世子拿过秋猎第一?她从不知道。
但身手再高超又有什么用?皇命一下,你打得过一千个锦衣卫,却敌不过十万大军。
前世靖安侯世子被调到西北大营,也不知满门抄斩的圣旨下来的时候,他是怎么被处置的。是死于乱军之中,抑或被斩于昔日袍泽面前?
这般残酷地想着,她心底滋生出浓浓的悲凉和叹惋。
刘瑜,害了多少人……
她心底存了扳倒刘瑜的念想,但她始终是内宅女子,压根不知该从何下手。
定远侯府目下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杨家也没有。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如前世靖安侯一般硬碰硬,身手再好也枉然。谁叫皇上除了玩乐胡闹,万事不管,悉数交给刘瑜。
“姑娘,婢子还听闻,皇上对靖安侯世子大加赞赏,不知到时候靖安侯世子满了十五,会得一个怎样的差事,会不会比齐大公子品级还高?”灵均继续补充。
皇上向来好武,自然喜欢武艺高强之人。
“这话是谁说的?”管沅终于从银杏叶收回眼神,看向眉飞色舞的灵均。
灵均一笑:“当然是前院的管事在议论,那些小丫鬟就知道花痴,哪里会想这么多!”
“花痴?”管沅不解。
“当然是花痴靖安侯世子呀,靖安侯世子家世显赫,父亲是朝中重臣……”灵均滔滔不绝把自己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倒出来。
管沅却已无心再听。
不过是复制去岁秋猎齐允钧的神话罢了,只是复制得有过之而无不及——齐允钧是第三;而靖安侯世子盛阳,简直就是大满贯。
也难怪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即便到了秋日,还芳心大动。
不知闺秀千金和官贵诰命,又会作何想法呢?
黄昏的秋阳,在惠安堂拉出斜斜的影子,微微眯眼,便是满室金光。
管洛已然痊愈,此时正有说有笑地陪着二太夫人,生生把管沅排挤到一旁。
管沅也不在意,端起茶盏默然品茶。
反正她和二太夫人已几近撕破脸,她没有继续讨好奉承的必要。
“二太夫人,大哥真是的,在西山也不给家里传个话,”管洛一边抱怨一边拿眼睛觑管沅,“秋猎的消息,我都是听下人们说起来才知道的。本来大家都姓管,没道理有些事告诉有些人,就不告诉咱们呀!”
管沅无声冷笑:这是指责哥哥只把消息告诉娘和自己,不告诉他们吗?
“长姐这就不明白了,”管沅马上接话,“大哥在西山,不是去玩乐的,而是去当差。长姐觉着,大哥是应该派下属给府里一天三次地递消息,还是求上峰?如若真有什么要紧事,大哥自有分寸会尽快通知祖父。秋猎这样的事,好像不需要后宅关心吧?”
管洛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总不好说,挑如意郎君这样的事,后宅当然要关心吧?
而她想知道的,也只是靖安侯世子夺魁之事。
“二太夫人,”管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炖了川贝雪梨,秋日润肺最好不过,待会儿给您送过来。”
二太夫人微有所察,知道洛丫头只怕要说什么,却未动声色,语气如常:“你待会儿派人送过来便是,难得你有孝心!”
管沅看了看二太夫人,又看了看管洛,猜疑地走出惠安堂,吩咐灵修:“去明水轩找柳姑娘,叫她帮我听听,二太夫人和大姑娘说了什么。”
这样的事,自然还是交给有几分拳脚的人比较妥当。
夜幕低垂时,柳臻坐在含露居的宴息室。
灵修早把门窗关妥当,只听得柳臻道:“姑娘,大姑娘她,想推了仁和大公主府的亲事!”
管沅一愣:“为什么?”
柳臻也很是惊讶,三姑娘早把与大姑娘的微妙关系告诉了她,就怕她被大姑娘利用吃什么亏。但如今,大姑娘居然要推掉一直苦苦争取的、仁和大公主府的亲事:“大姑娘的意思,我没有很明白,大致是求二太夫人找媒人说和靖安侯府。”
管沅听到“靖安侯府”四个字,如醍醐灌顶:“她这是见异思迁了。”
眼下靖安侯世子盛阳比齐允钧风头更劲,也难怪一直好强的管洛会见异思迁。只是管洛糊涂了,以为自己摸到了仁和大公主府的围墙,就能进靖安侯府的门了?
“若说和不成,她又待如何?”管沅追问。
柳臻摇头:“没有提到这个,不过大姑娘还说,就怕姑娘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求二太夫人务必要阻拦姑娘。还说,假如姑娘再有个好夫家撑腰,这定远侯府可就全归姑娘了。”
阻拦?
管沅不禁好笑:她可没有这样的心思。
摒去前世的结局,她承认,就前程来看,靖安侯世子的确是夫婿的上上之选。但她不像管洛那般糊涂,以为只要是好的,揣在怀里就还是好的——只怕揣都揣不住!
无实而享大名者必有奇祸。
至于管洛想找个好夫家与自己竞争的想法,说不定就能打动浅薄的二太夫人——二太夫人如今正愁没法子牵制她呢!
送走柳臻,管沅思索片刻才给书斋的明掌柜,和一枝红艳的柳嫂各送去一封书信。
眼下,就等二太夫人行动了!
西山。
猎猎秋风起,帐中的灯光也被吹得有些飘摇。
宁护卫走进来,低声对少年说了什么。
少年刀锋般锐利的双眸闪过一丝厌恶:“柳嫂所闻当真?”
“自然当真,这般重大的事,柳嫂也是才知道,赶紧汇报于我。柳姑娘和明掌柜也知道了。”宁护卫回答。
“他们要是有所动作,就把他们的行动传出去,好让仁和大公主知道,定远侯府有意把大姑娘嫁到靖安侯府。这样一来,他们也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少年冷笑。
宁护卫连声夸赞:“好主意!您和三姑娘想到一块去了!”
“她也是这么想的?”提到她时,少年的眸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神采。
宁护卫点头:“三姑娘告知明掌柜和柳嫂子,就说只要探听到他们有行动的风声,就把消息传出去,好让他们没了退路,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却开始担忧:如此一来,她嫁到仁和大公主府的机会岂非更大了?
他咬牙纠结。
“有什么不妥吗?”宁护卫不解其意。
少年摇摇头:“没事,你先下去吧。”
他没有资格阻拦她。而且,想到自己马上要做的事——此举必然导致他的亲事多年无人问津,而他也不愿拖累旁人。
更不愿意拖累她……
管沅依旧过着神清气爽的日子。殷姨娘给二叔管达吹的枕边风,终于在一次休沐时起了作用。
二叔委婉地问财物一事,管沅也不好不敬长辈,笑吟吟写了几个数递给他。
管达一看父亲管路屋里陈设的总价,再看看自己和几个姨娘屋里陈设的总价,顿时傻了眼,什么也不敢说了。
他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三侄女呀,这,我这屋里,人多,所以用度只怕一时减不下来……”
一一一一
感谢(彼岸蝶)和(晷貓來也)打赏的平安符!o(n_n)o~
046 对价
管沅温和一笑,笑容中只有客气礼貌:“我知道二叔屋里人多,因此也不强二叔所难。过往从库房拿走的东西,还请二叔好生保管。如若有需要的,譬如上次的笔洗,我会事先告知再拿回来。但超过这个数目也不好呢,祖父那里又该怎么交代?”
管达不敢吭声:他现在从库房搬走的东西,是他父亲的两倍都不止,他还哪敢再说个“不”字?没叫他悉数还到库房就是好的了!但想到殷姨娘那清清冷冷不搭理他的模样,他就着急。
难不成,日后在东城指挥使的位子上,还得多搜刮些油水?
似乎看出他想法的管沅微微摇头:“二叔,见了银子才会笑的人,永远不知餍足;可捞银子捞过界的人,总有一天失足。届时祖父能不能保住你,二叔可要考虑清楚。”
她可不想哪天管达被人抓到把柄,让定远侯府难堪。
管达支吾了半晌,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一脸纠结地离去。
管沅重重叹息一声:丢差事还好平息,若因此获罪,特别日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专会挑刺的刘瑜,那就麻烦了。
午后,管沅在东跨院陪母亲说话。
“再有几日,圣驾就要从西山回宫,你哥哥估计能休沐两日,”杨氏一脸期盼,“你想个地方,我带你们去转转。”
管沅多少还带着少女心性,闻言兴致就来了:“我想去庆寿寺上柱香;其余的倒没什么,香山的红叶没红透,现在去也没意思,倒不如去钟鼓楼逛逛,那附近的会真堂总有稀奇玩意儿!”
“好,”杨氏温婉的眸中带了几分宠溺,“再问问你哥哥,看他想去哪……”
正说着话,丫鬟进来通传:“世子夫人,三姑娘,陈新家的有要紧事回禀。”
母女两对望一眼,都带着不解。
杨氏开口:“让她进来。”
陈新家的打起烟香色的纱帘进了屋,行礼之后立刻道:“殷姨娘去了大姑娘的桐青苑,结果不知怎么争执起来,要不是丫鬟婆子进去拉住,只怕,只怕打的不成样子了!”
“如今还在僵持?”杨氏暗暗奇怪。虽然平日鲜少和梁氏打交道,但那边的事她不是不清楚。那几个姨娘敢欺负梁氏,却没人敢动管洛,得罪了二太夫人,谁也开罪不起。
但如今——
管沅手里拿着个紫藤萝花样在看,状似心不在焉:“这样的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去禀了二太夫人吧。”
二太夫人为管洛撑腰,那就是殷姨娘受罚;二太夫人不理会,那就得他们自己争个高下出来。
反正她无意偏帮谁,无论管洛还是殷姨娘,皆非善茬!
陈新家的忙道:“已回了二太夫人,二太夫人听闻已经不打了,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打碎了好几件东西,不知,这该怎么算……”
管沅立马明白了陈新家的意思:事情牵扯到毁坏财物谁来陪,估计又是一阵扯皮。她自然不能让两方互相推托,到时候谁也不买账。
她摇摇头,只觉得二叔那边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娘亲,我们去看看吧。”
还未走进桐青苑,就听得里面的喧闹。
柳臻站在门口,看见杨氏和管沅,便上去行礼,接着暗暗咋舌:“听闻殷姨娘被大姑娘扇了一巴掌,脸上几道红印子——大姑娘下手也忒狠了!”
管沅倒不意外管洛的狠心,只意外柳臻的出现:“臻儿,你怎么也在这?”
柳臻笑容烂漫,吐了吐舌头:“我来了就一直不敢进去,生怕被他们冤枉了。是灵均姐姐派人来找的我,说他们争执扭打,还是我在姑娘身边要安稳些。”
管沅一笑,拉着柳臻走进桐青苑。
她以为殷姨娘会哭成梨花带雨,摆出凄楚可怜的模样。谁知她所见只是微红了眼眶,眸底还带着倔强的冷清女子,脸上那几道红痕,倒是和柳臻所闻一模一样。
不过想来也是,二叔还在衙门当值,殷姨娘梨花带雨给谁看?
反观管洛,倒是气焰嚣张得很:“我还没追究你出言侮辱我母亲,你倒有理了!你摔碎的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场,别让我再看见你,看一次我打一次!”
管沅闻言四顾屋子,的确各处都有狼藉。她上前一步询问殷姨娘:“殷姨娘,这东西都是你摔碎的?”
殷姨娘转头,冷清的眸看着管沅,没有丝毫善意:“三姑娘,我听闻,凭言语判断是非黑白是最荒谬的,眼睛看的才是真的。三姑娘看看这,到底是谁伤了,谁在吃亏?”她微微仰起脸,却并不刻意,但清晰的红痕还是映入管沅眸中。
管沅微一挑眉,转头问那些劝架的丫鬟婆子,可他们都说什么也没看到,进来的时候已是这样了。
管洛冷哼一声,坐回藕荷色绣墩上:“三妹妹,以往我砸了不少东西,哪件是自己的哪件是公中的,我也都一一认了。我虽是不吃亏的主,却也不像有些下贱人,为一点银子缩手缩脑敢做不敢当!”明显在寒碜殷姨娘。
“我自然知道长姐的性子。”管沅微微颔首,从前管洛发脾气的时候砸了不少东西,自然有些是公中的,有些是梁氏的陪嫁。但无论是什么,管洛都没有抵赖推脱,爽爽快快认了。
她知晓管洛狠辣好强,也正因为狠辣好强,又是定远侯府的正经嫡女,才不屑连几个摆件都要拖三推四,也不屑同姨娘小妾合谋。管洛的心,大着呢!
杨氏吩咐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