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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谈些天上地下的话,吃了些酒,才各自散了。
送走鲍长史,郭大全敛去笑容,独自静坐了好一会,才起身回家。
一回来,他便特地来后院找清哑。
清哑忙让大哥在桌边坐了。
郭大全将个盒子放在桌上,笑道:“这个,大哥买给你玩的。”
清哑听了觉得怪怪的,若这话对巧儿说还差不多。
“是什么?”她看了大哥一眼,然后打开盒子,“这是……风铃!”
她拣起盒内的东西,举了起来,一长串挂下。上面乃是用木雕的一只飞凤,飞凤脚下挂着四串细小的风铃。每串最上面悬一铜铃铛,铜铃铛下面又串了些木雕的小鸟,有红有绿,有黑有白。轻轻一晃动,随着四个小铜铃清脆的响声,那些小鸟仿佛展翅欲飞。
清哑眼睛发亮,道:“真好看!”
郭大全笑眯眯道:“这是在景江边上一家铺子买的。我瞧着怪好玩的,想着你以往就喜欢风铃,就买回来给你挂。”
清哑微笑道:“我很喜欢!”
郭大全心情大好,因对里间瞧了瞧,问“巧儿和勤娃子呢?”
清哑道:“在隔壁读书。”
郭大全“哦”了一声,收了笑容,一五一十将晚间请鲍长史并拒亲一事告诉了她,要她往后当心鲍二少爷。
清哑看着大哥道:“谢谢大哥。”
郭大全道:“傻话!大哥又不是外人,谢什么!”
清哑摇头,话不是这么说,郭家好容易在商场站稳,正需要联络力量巩固根基,大哥没拿她当棋子,而是尽力护着她,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严未央对她说过许多商场内幕,拿女儿换富贵的人家不知多少,毫不新鲜。
她看着大哥想,他应对那些人一定很不容易、很心累吧!
郭大全不知小妹心中所想,依然唠叨:“十二日是方夫人生日,小妹你就别去了,我跟娘去也是一样。爹大概也要来了。这回只怕你大嫂也要跟来。她啰嗦的很,好些事你要教她……”
清哑安静地答应:“嗯。我不去。”
郭大全说完了,就看着妹妹笑。
他想起妹妹小时候,就是这样安静,睁着一双黑眼睛看人,不哭不闹。他抱着她喊小妹,她只是看他,从不答应。想着,觉得眼睛有些酸。
他便看向桌上,见铺满图纸,问:“这画的什么?”
清哑忙抽了出来递给他,“大哥你看,给三哥准备的聘礼。”
郭大全一边看一边乐呵呵地笑道:“好,好!这个做聘礼好!沈家肯定喜欢。往后你又多个三嫂疼了。沈姑娘我见的不多,觉得是个贤惠的,你又跟她说的来,往后多个伴。”
清哑微笑道:“嗯,我也觉得。”
跟沈家联姻后,想必能让大哥轻松些。
停了一会又问道:“大哥可帮勤儿找好了学馆?”
郭大全忙道:“找好了,叫**堂。掌馆的是个举人,姓龚。听说他做蒙师是极好的,霞照好些商家公子都在他那里读书。不过龚先生跟人不一样,收学生要考校的,中他意的才收。我问了好些人家,都这么说。哦,忘了告诉你,严家那小子也要去呢。倒和勤儿能做个伴。”
“严暮阳?”清哑很诧异,“他不走了?”
郭大全道:“听严伯伯说不走了,要在霞照读书。”
清哑不知说什么好,隐隐觉得严家是故意的。
前天晚上谢吟月等四女在醉仙楼喝酒的消息,一天工夫就传遍了霞照城。郭家女少东以一对三,喝倒三女更让人们津津乐道。
冯佩珊听后对清哑嗤之以鼻,又为她添了一条不是。
她因为那日在织造府莲花堂陷害了清哑一招,被夏流萤无声威慑,心里便恨恨不平,认定都是清哑害的她。
还有,冯家原想将她嫁给鲍长史的二公子,好稳固根基。谁知却听人说,鲍长史的二公子看上郭清哑了,想娶为妻呢。她嫁入官宦人家的美梦成空,更对郭清哑忍无可忍。
再有就是小女孩争强好胜的心理了:在莲花堂她对清哑挑衅,清哑偏偏理都不理她,不但没使她觉得无趣,反而更放不下,心中想着一定要她出丑,让她脸面无存才解气。
一个村姑而已,本该认命退亲,再不就做妾,却胆敢跟谢二姑娘争夫婿,争不赢还敢写下退亲文书;退了亲也不认命,还敢跟谢家和方家相抗;相抗没被踩下去,却一步步爬上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违反常理,都不合世情规矩。
一个不合世情规矩的人,她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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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撞破
人们糊涂,都被她迷惑了,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她偏要把她的底细揭开,宣扬在世人面前,叫人们看清她的真面目。所以,这些日子她寻一切机会逢人便说清哑。
“真要是好的,江家能不要她?偏要装清高、有志气,亲手写下退亲文书。退亲就退亲,退了就该忘了,偏偏忘不了江明辉,为他要死要活的,真是丢人现眼!这也就罢了,当时她也可怜。现在过了一年,总该好了吧?可是你瞧,那么多人上门求,她都咬死了不松口,说是暂时不想嫁。你想想,这还能为了谁?我就奇怪了,难道她还想等江明辉休了谢二姑娘回头娶她?”
如此番话相类的,说了又说。
若有赞同附和的,她便窃喜,觉得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可见不是她瞎掰歪曲,是郭清哑确实不好。
她便更卖力地拉同盟,等这霞照城人都知道郭清哑的可鄙,那才显示她的眼光。再等郭清哑被所有人都鄙视轻视并踩踏的时候,那口气也就能出了。那时,她凭着自己善心,或许会同情她,为她辩解一两句,或者不咸不淡地说“唉,希望她能得到教训,从此莫要再如此了。”
这日,听说四女拼酒的事后,她又编排了一番话。
恰好有闺中好友过生日,请她去酒楼吃酒。
雅间内,众闺秀议论起四女拼酒一事。
“都说想不到郭少东那样能喝,一对三呢!”
“她可真厉害。什么都会!”
冯佩珊笑道:“她还对严少东说自己不会喝呢。亏得严少东对她那么好。对自己好朋友都这样,可见其品性。这酒量怕也不是一日两日能练出来的。之前就听说她跟江明辉情投意合,怕是两人常喝酒。怪道忘不掉。你们说,她这样撑着不嫁,是不是找机会……想取而代之?毕竟郭家连续斗败了谢家两次了。她这样有野心,想着把江明辉再夺回来也未可知。”
立即有人道:“不能吧?哪有这么容易的。”
冯佩珊道:“怎么不能?你们不知道,她其实厉害着呢,那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专门做给男人看的……”
刚说到这。就听“咚”一声响,跟着“哐啷”一声,雅间的门被人踢开了。
众女大惊。对外一看,门口站着几个少年。
当头一个就是方则,站在他旁边的是鲍二少爷。
后面还有夏三少爷和夏四少爷等人。
方则扫了门内众女一眼,并不知刚才说话的是谁。只冷笑道:“郭姑娘品行如何且不去说她。我却知道刚才说话的人品性肯定不好。若好的话,怎么会这样说人呢?不正好证明了自己的涵养心性!”
鲍二少爷却是认得冯佩珊的,看着她不语。
他的目光并不严厉,也不鄙视,只是淡淡的。
冯佩珊以为他看一会就会挪开了,谁知他一直盯着她。渐渐的她承受不住了,羞愧难耐之下,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紧咬住红唇,不让哭声泄出来。
方则便知道刚才的话是她说的了。
他低声问鲍二少爷。“这是谁?”
鲍二少爷道:“冯家的姑娘,冯佩珊。”
方则恍然大悟,想起妹妹说的莲花堂一幕。
他年轻气盛,并不顾后果,又嘲笑道:“下次说话小心些。有时候说别人,效果恰好相反,就等于在向别人证明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众少年听他说得有趣,都哄笑起来。
屋里少女们脸都白了,冯佩珊更是哭出声来。
方则这才轻蔑地扫了她们一眼,转身走了。
今日聚会的女孩子们大多是小商家之女,与九大锦商不能比肩,更别说织造府和鲍长史了,刚才来的少年正是她们倾慕的对象,若能嫁给其中一个,那也是飞入富贵乡。
因此,她们都觉受了冯佩珊连累,看她的眼光就有些嫌弃了。有那小孩子心性的,恨不得马上跟她撇清,好证明自己跟她不是同一流的人,心性涵养都高洁。
冯佩珊继莲花堂后,再次被人嫌弃。
原因还是同一个:郭清哑!
她对她的恨意又上升了一层。
又觉得她的罪名更重了。
瞧这些少年被她迷的,都分不清好歹了。
她哽咽道:“我也不过实话实说……”
这一回,没有人接她的腔。
她也不是傻的,便努力忍着。
眼下不是与人争辩的时候。
等郭清哑倒霉的时候,她再站出来,只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向人证明她当初的眼光和判断,也能挽回别人对她的印象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
她并不觉自己是妄想,像郭清哑那样的女子,注定得不到好下场,可恨别人怎么都不像她有眼光能先一步看出来呢?
这世上都是俗人多,看问题只看表面。
这件事后,她并没有收敛,只换了个法子行事:让家里的婆子媳妇趁着采买的时候在外传说,她自己却不出头了。
只是,效果并不如她想的好,附和她的人依然凤毛麟角。
为什么呢?
试想这城里百姓谁家没有郭清哑奉献的织布机!
清哑不知自己坐在家中也招来厌恶和嫉恨,正忙着呢。
不但她,郭家没有成群奴仆可使唤,个个都忙。
郭大全今日又请锦署衙门一班小吏吃酒。他虽然不像对夏织造和鲍长史那样恭敬,却也十分客气,处处打点,并不小瞧哪一个。
“我们郭家才做这行买卖,比不得人家。还望各位大爷体谅。”
众人见他说话和气尊重,倒也买他几分薄面。
其中有个叫何炯的小吏,郭大全打听得他有些才干。只是不善钻营和鲍长史不睦,所以不得重用。共事的人又大多是踩低捧高之辈,他就更难捱了。如今他老母亲生病,请医抓药,家中很是艰难。
郭大全便瞅没人的时候塞给他一百两银票,示意他别声张。
何炯眼睛都红了。
后来,大头菜打听到何炯和鲍长史结仇的缘故。说起来这事还跟郭家买的城西作坊的原主人仇一有关呢。原来鲍长史经办一件商业事项,收受贿赂,处事不公。导致仇一破家,而原经办此事的何炯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郭大全听了眼光大亮,回来问仇一,果然如此。
他便不动声色。将此事装在心里。
只是从此后。他常暗中接济何炯。
暂放下此一节不提,再说吴氏。
这日绿湾村来人,是同村的一个婆子,人称“大嘴婆”。人是顶好的,就是喜欢说三道四。她借着丁点大的事搭顺风船上霞照城来,不过是想见个世面。至于花费,不是有郭家么。她觉得自己跟郭家还算亲近,如今远道而来。吴氏未必好意思不收留她,郭家又不缺那点花销。
她下了船就打听郭家。一路问到槐树巷。
她判断没错,吴氏还真不好意思嫌弃她、摆脸子。都是乡里乡亲的,郭家在绿湾村还开着坊子呢,又没搬走,于是热心接待了她。
大嘴婆喜得跟什么似的,直叹吴氏为人小意。
客套一番,吴氏便问她来霞照所为何事。
大嘴婆含糊说,她闺女织的几匹好锦,在乌油镇卖不上价,想到霞照城来看看,防止吃亏。
吴氏听了心直抽——这么点事跑这么远,够路费么?
她便明白她是找机会出来逛来了。
大嘴婆一见吴氏脸色,也不好意思,忙提起另一件事:她帮红娘子捎带了些土物给李红枣,问吴氏谢家怎么走。
吴氏心一动,猛然眼睛就亮了。
她一直在注意李红枣的动静。
她忙的时候,就让每天出去买菜的五大娘留心。
这次因为郭家在商场上击败了谢家,谢天良愤怒不已,却碍于大伯的威严不敢擅自乱动;李红枣也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