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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吟月道:“我不明白!郭清哑已经招供,她就是凶手。”
方初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你真觉得是郭清哑杀了江明辉?”
谢吟月看着他,这张脸虽比不上韩希夷俊朗,然眉峰、山根棱角分明,衬托得双目深邃,此时更是射出犀利的光芒;厚薄适中的唇,以往看了每每令她脸红,此时也紧闭成一条线,显示他的强硬。
她心中难受,又被郭清哑三字触动,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回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就是郭清哑杀了江明辉!”
她紧紧盯着他,等着他暴怒发作。
然而,他并没有,甚至很平静。
只是,那眼中犀利的光芒敛去,代之而起的是深深的失望和浓浓的讽刺,还有痛心绝望,看得她一颗心跟着颤抖。
他轻声道:“你,不但欺骗别人,现在开始自我欺骗了。”
谢吟月激动道:“我欺骗?我不过是提出指控,县尊大人审的案,郭清哑自己供认不讳,你说我欺骗,那便算欺骗好了!等到郭清哑明正典刑的时候,欺骗也罢,事实也罢,都不重要了。”
方初点头道:“凶手一定会被明正典刑的!”
谢吟月冷笑道:“凶手?你心里另有一个凶手?在你心里,郭清哑就是美好善良的,不会动手杀人的。”
方初肯定道:“是!”
谢吟月不料他就这样承认了,有些错愕。
她努力抑制急涌的泪水,问道:“你从京城匆匆赶回来,就是为了帮郭清哑洗清冤屈?为了她,你不惜对付你的未婚妻?”
方初不住点头,道:“好,很好!谢吟月,人命关天,你却只想到儿女私情,真是太叫我失望了!可笑你我相交这些年,我在你心中竟是这样一个人!”
谢吟月道:“你难道不是为了她才回来的?若是别的女子,你会回来吗?你会管她是否冤屈吗?”
她被他题名道姓地叫,心中难受又恐慌,又忍不住质问。
方初点头道:“是!我就是为了郭清哑回来的。”
谢吟月惨笑道:“我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呢!”
终究还是承认了。
方初没回话,站起身就往外走。
身子才动,复又停了下来,对她道:“我是为郭清哑回来,却并非你心里想的那样。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明白。告诉你一件事:当初陈水芹自杀,我便对你不能容忍。——你是不是也要说我惦记她?过后我劝你,你却没有一点内疚和悔改之心,实在让我失望。这次更是亲自出手,要置郭清哑于死地。谢吟月,你真是我认识的谢吟月吗?还是我们从来就没看清过彼此?”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舱外。
来到船头,从锦绣手中夺过竹篙,用力一撑,船向岸边靠去。
在离岸还有两三尺的时候,他丢下竹篙用力一跃,跳上了岸。
上岸后,直接往旁边一条巷弄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想,去年织锦大会前,他、韩希夷、谢吟月和严未央在郭家拍卖竹丝画稿那天相聚醉仙楼,严未央痛责谢吟月和他,并质问他,他日为了谢吟月,是不是要动手害人命?
他当时想,他怎会做那等事呢,吟月也不会!
谁知,今日竟一语成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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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温柔
他感觉头顶的天昏暗沉压,就像他和谢吟月的未来一样。
他们……还有未来吗?
他努力吐气,不去想结果。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郭清哑救出来,其他的,等结束再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中,船上的锦绣还在发呆。
转头对船舱中一看,谢吟月也呆坐着,脸上有泪痕。
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
先是韩希夷,现在是方初。
他们都不信郭清哑会杀人。
他们都以为是她谢吟月在栽赃陷害郭清哑?
这想法令她心痛到窒息。
“你不信,结果由不得你不信!”
她扶住桌面,借以支撑身体。
喘息了一会,对外吩咐道:“去江竹斋!”
锦绣急忙答应,调转船头,往来路划去。
江竹斋后院正房,谢吟月已经恢复成平常模样。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谢吟风,满心的抵触。
如果可以,她绝不想看到她!
她不想见她,又不能不来见她。
不想戳破,又想提醒,这实在很难。
最后,她告诉她,郭清哑杀人因为证据不足,迟迟不能处决,现在各方都在关注此案,“妹妹不要担心,只管守丧养胎就好。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安安静静地守本分,便什么都不怕。”
虽这样说,她目中不自觉流露出警告的神色。
谢吟风看得心惊不已。哀哀答应。
又略叮嘱了几句,谢吟月便起身告辞。
出了江竹斋,她深深地透了口气。立即回到谢家别院。
观月楼,一个婆子早在等她。
“郭清哑怎样?”她径直问。
“还是老样子。”婆子回道。
谢吟月秀眉微蹙,正想着,忽见那婆子神情有些犹豫,似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道:“有什么不对的?我不是说了,只要她有什么动静。都要来回我吗?”
婆子忙道:“没有动静。就是听马婆子说,看着她不伤心不生气不着急的模样儿,倒像庙里的尼姑在打坐念经一样。不过她嘴里没声儿罢了。”
谢吟月听了出神。脑中浮现收集来的郭清哑的过往:第一次亲事,得知张福田和李红枣有染后病倒;第二次亲事,和江明辉退亲后大病一场;这一次,是受到打击还是别的缘故呢?
若是承受不住江明辉之死。在死讯传来时她就该病倒才对。
但是。当日在公堂上,她很平静……
“姑娘,姑娘?”
锦绣轻唤她。
她抬眼问她何事。
锦绣朝那婆子努嘴儿。
谢吟月忙挥手让那婆子退下。
“叫李红枣来。”
她吩咐锦绣。
这日,严未央去郭家看吴氏。
吴氏连日忧心操劳,支持不住,便躺倒了。
严未央代替她去大牢探望清哑。忽想韩希夷一直关注此案,不如叫上他,见了清哑。或许能问出或看出一些问题。
韩希夷得信很快来了。
两人进入牢房,只见清哑还是前次见的样子。
然严未央端出燕窝粥喂她的时候。她却没张口,只是看着她。
严未央眼睛一红,低声哄道:“郭妹妹,郭婶子让我来的。来,吃饭。你在这里坐了这么多天,不吃饭怎么成呢……”
清哑慢慢地张嘴,吃下了她送来的一勺燕窝粥。
严未央顿时笑了,又流泪。
她想说些开心事给清哑听,又无事可说。
对于清哑来说,现在能有什么事让她开心呢?
韩希夷看着安静吃饭的清哑,几乎都不嚼的,喂了就咽下,似乎吃饭是一项任务。可是,刚才她见来的是严未央和他,分明有些疑惑的,而且不想吃。后来严未央伤心,她才吃了。
“她其实心里明白!”他想。
他浓眉打结,毫无平日洒脱形象。
严未央也发现清哑吃饭异常,受不住,转头掉泪。
韩希夷便接过她手上的碗,舀了半勺送到清哑嘴边。
他先就发现严未央每勺舀的太多了,清哑一口吃不下,总会漏些。想是她从未伺候过人,所以没经验。他看得心里发急,当时就想提醒,这时干脆拿过来自己喂。
清哑闭嘴看着他。
韩希夷便微笑,用极轻的声音道:“来,张口。”
清哑眼神便有些古怪。
韩希夷兀自不觉,又道:“郭姑娘,你要坚持。我一直相信姑娘没杀人,便是亲手写下供状也不信。严姑娘也不信。你且放宽心,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让姑娘含冤莫白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口气十分坚定。
清哑慢慢张开了口。
韩希夷很开心,柔声道:“吃慢些。”
等一会才又喂下一勺。
待清哑吃了,他从袖中扯出一方青色棉帕,将她嘴角一丝水渍擦干净,然后对她微微一笑,仿佛这样才满意了。
然后,他一边喂,一边娓娓道:“姑娘年纪小,又是没经历过的,难免对人世间一些事心灰意冷。其实,眼下姑娘经历虽然凶险,然在我等世家眼中却平常。世人多磨难,能坚持到最后的方是强者……”
那口气,似教导,似安慰,更是鼓励!
严未央等心绪平定些了,转过头来便看见这温馨的一幕。
这样的韩大少爷,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怔住,莫名的眼睛又红了。
然她只怔了一会就道:“没想到韩大少爷也会伺候人用饭,还有模有样的。你刚说的话我不赞同。郭妹妹这叫磨难吗?这叫被人栽赃!”
那恨恨的口气直指谢吟月。
韩希夷无奈道:“不管是什么,都是磨难。”
又看向清哑,欲言又止。
半天才说道:“你放心!”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她蒙冤,更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
严未央听了却冷笑。
“你要记住你的话,别碰见什么人又退缩!”她讥讽道。
韩希夷叹了口气,将空碗交给她,再看向清哑。
想要对她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半天,心上又添了些压抑,和一丝隐痛。
清哑坐了这么久的监牢,一个姑娘家,又是那样干净的一个姑娘,连洗澡都不能,如何忍受?还有心理上的伤害和压力。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劝诫和鼓励很可笑。
“下次记得带衣裳来给她换,再准备些水帮她擦洗……”
他认真地向严未央建议,听得她张大嘴。(未完待续。。)
第253章 蟑螂(二更求月票)
韩希夷见这样,诧异地问:“我说的不对?”
严未央道:“对,很对!这些郭婶子会安排的。”
韩希夷一想可不是,这样事肯定是家人来做。
他便打量周围,一面蹙眉细想,还有没有其他事。
看见那烂草,忙用鼻子吸了吸,怪不得刚才觉得不对,原来发霉了。他想,这草得换了。忽然目光在一处草隙间定住,一伸手,迅速抓住一个蟑螂,恶心的连五脏都抽搐了。
他紧紧攥着,惊恐地看向清哑。
见她正看着自己手,强笑道:“别……怕!”
一面手脚并用,绕着她坐的地方爬了一圈,一边爬一边翻开烂草仔细寻找,看可有其他蟑螂。果然又找到两只,一并抓了,咬牙捏着,满脸仇恨。再看看清哑,很想把她抱到一旁,看看她屁股底下有没有蟑螂。倘或爬到她身上去呢?
清哑不知为何深深垂头,和先前不一样。
他想她大概不愿人碰她,便打消了念头。
因转头找地方扔蟑螂,又看见那黑乎乎的便桶。
他心中又起了个念头:郭姑娘出恭的时候有纸吗?
他心连连抽缩,觉得实在不能忍受了。
他转向严未央道:“严姑娘,这样不成,这地方没法住啊!……”
严未央打断他的话,没好气道:“这是牢房,当然没法住!你以为郭妹妹是来游逛的?你什么也别想了。真要出力,就使劲把她救出去。不比抓蟑螂什么的强?你……抓蟑螂有用手的吗?亏你想得出来,不会一脚踩死?”
她看着他的手,满脸不可思议。
这模样完全颠覆了她心中那个飘逸的风雅公子形象。
这得多蠢才能干出这事!
怎么忽然就变得蠢了呢?
她心中酸痛不已。跟着又滚下泪来。
韩希夷以为她触景伤怀,在为郭清哑伤感,面色一垮,道:“是我错了。你别哭了。”
他从没捉过蟑螂,都没机会见到这玩意儿,刚才看见了,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在它被清哑发现之前掐灭它,全忘记这举动多蠢。
他也不知今日为何这样婆婆妈妈起来。
当下站起来,走出牢房。沉脸将手上的蟑螂递给那女狱卒。
女狱卒吓一跳,却鬼使神差般伸手接了,一脸苦涩。
韩希夷却十分淡然地从袖中扯出一条蓝色丝帕缠住抓蟑螂的手,心想幸亏今天糊涂揣了两条帕子在身上。刚才那条他帮清哑擦了嘴。他觉得不应该再用来擦抓蟑螂的手。
等缠好了手。他凑近女狱卒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一面又解了腰间的荷包,用两指夹出几片金叶子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