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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大人明知这些人来得蹊跷,也只有接着。
当下,他和湖州刘按察使商议后,由刘大人暂时接管霞照县衙,一面审理此案,一面将详情具书报给湖州布政使和巡抚大人,又通知景泰知府知晓。
周县令当场被摘除冠服。押入大牢。
退堂后,蒋大人回到驿馆。
才坐下,蔡铭投贴拜见。
双方相见。寒暄几句后,蔡铭便问起之前的案子,“据蒋叔父看来,那谢姑娘可是栽赃?”
蒋大人肃然道:“栽赃与否。要有真凭实据。岂可妄自揣测!”
蔡铭忙道:“叔父教训的是,小侄疏忽了。”
蒋大人又警告道:“此事贤侄还是少搀和。本官奉旨复审,是因为朝廷关心郭姑娘,只会依法判决,而不是凭印象,觉得谁心怀不轨便予以定罪。我知你此来有目的,看在蔡大人面上,本官提醒你:切莫乱插手。千万谨慎!”
蔡铭束手恭听,心里却想道:“只是没有真凭实据……”
但他却没有再问了。似蒋大人这样的官,谨言慎行已经刻入骨子里了,没有证据的情形下,是不会随意下定论的。
此后两天,蒋大人又换了几种方式审问聂无,并暗中调查他亲友街坊,希图从侧面突破,然终究无所获。
入夜,驿馆一房内,蒋大人对着桌上案卷出神。
过了很久,他掩卷长叹一声,似下了决心。
次日,蒋大人再次升堂。
先传清哑上堂,沉声道:“郭清哑,本官经过详细查证,并无证据证实谢吟月刻意栽赃于你,今判她无罪释放。你可心服?”
清哑道:“不服!”
蒋大人微怔,暗想难道还要上告?
清哑却接着道:“民女知大人尽力了。民女谢过大人!”
说完俯身磕头。
再抬头,一脸平静。
蒋大人触及她澄净的眸光,双双了然。
清哑又问道:“前次民女错判,罪在何人?”
蒋大人耐心解释道:“前次你被关押,关键在那把短刀和你说出江明辉的死因这两点。然你虽有嫌疑,却不足以定罪,是周县令昏聩,逼供于你。你虽被逼招供,若次日堂审翻供,仍然不能定罪。然你却未翻供,所以周县令才根据供状判你死罪。今你告谢吟月栽赃,却没有直接人证物证,故而不能定罪。你可明白?”
清哑点头,道:“民女清楚了。”
蒋大人道:“周县令失察一罪,本官将另行审理,一并发落。”
清哑便俯身又磕了个头,不再说话。
蒋大人这才令带谢明理、谢吟月上堂。
面对他父女,他严正道:“谢吟月,本官判你无罪,当堂释放。然因凶手狡诈,扔刀抛尸嫁祸郭家兄弟;你又当堂指控郭清哑杀人嫌疑;周县令昏庸,判断失误,刑讯逼供郭清哑,诸般汇集,致使郭清哑含冤莫白。本官虽判你无罪,却命你当堂向郭姑娘致歉。你可心服?”
谢吟月叩头泣道:“民女心服!民女不但要向郭姑娘道歉,谢家还要赔偿江家。虽说再多钱财也不能挽回江明辉性命,然他尚有双亲需要奉养,谢家希望略尽绵薄之力,以慰其在天之灵!”
蒋大人点头,又转向谢明理道:“此事起因于谢家夺人夫婿所致。你身为谢家家主,今后当教导后辈以此为鉴,切不可再行荒唐事!”
谢明理面色涨红,不住磕头,道:“此事全是小民治家不严所致,小民惭愧。前江竹斋分铺大火来的蹊跷,小民也不想上告追查了。说来总是小民侄女行为不捡,才招致祸患,全是报应!”
沈寒秋、郭大全、方初等人听后神色各异。
江竹斋分铺已烧成废墟,又经县衙搜寻翻找证据,又经几场雨水冲刷,早已面目全非,便是追查也未必能查出结果,然谢明理惭愧认错,特别表示不上告追究了,人们反而会私下猜测,到底是谁放的火。
谁最有可能放火?
当流言盛传时,比查证效果强大多了!
蒋大人也听出味来了,冷冷道:“此事本官也曾暗中查访,并无所获。从律法角度分析,若是恣意纵火害人,自当按律惩处;然若是知情人不得已放火逼出真凶,暗助官府翻了这杀人冤案,令凶手伏法,拯救了无辜,功过可以相抵!!”
最后一句话声音骤然提高,如同判决。
谢明理悚然而惊,发现自己多嘴说了蠢话。
清哑忽然叫道:“大人!”
蒋大人转向她,问道:“何事?”
清哑道:“大人可想知道民女是怎么猜出江明辉死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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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早上好!(未完待续。。)
第283章 拒绝
蒋大人目光一凝,道:“讲!”
清哑道:“民女七月三十晚梦见了江明辉。”
托梦?
清哑幽幽的声音回荡在堂上,“……他站在船上悲伤地喊民女,民女看见他头顶上竖着一根东西。那船越来越远,最后看不见了……民女醒来,忘了好些……后来他出了事,周先生又查出他不是死于刀杀,民女才记起梦到的……”
蒋大人叹道:“怪不得你不说。”
说了是不会有人信的。
因对谢家父女道:“本官听说那晚起火时,谢吟风和贾秀才也因为看见江明辉鬼魂,才张皇失措跑了出来。然鬼神之论,不可妄言,此事以后不许乱传!”
谢明理叩头答应。
这一番对答,暗示两层意思:
一是解释了郭清哑为何知道江明辉死因;
二是解释了江竹斋分铺为何会起大火。
蒋大人说鬼神之论不可轻传,乃是他为官者的谨慎,不肯据此为实,然谢明理却不敢这样说,便是不信,也不敢驳斥。
寻常人对鬼神都有一种敬畏心理,他也不例外。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可不是一句玩话。
江明辉确被谢吟风所杀,且手段残忍,谁知他有没有化为厉鬼?就算谢明理认为郭家一定做了手脚,但他依然不敢驳斥江明辉鬼魂现身一说是荒谬之谈,恐怕惹怒了死者。
谢吟月觉得气氛不对。忙要当堂履行蒋大人要她道歉的判决,遂起身对清哑拜道:“郭姑娘……”
清哑还跪着,急忙闪开道:“不必!”
又朝上道:“大人。民女不接受她的道歉!”
蒋大人问道:“这是为何?”
清哑坚定道:“证据,不过是展示给他人看的。但人心不可欺,天地不可欺,跟证据没有关系!民女接受她道歉,就是欺心;她违心向民女道歉,就是欺天!”
堂上一静。
蒋大人默默看着清哑,目光很复杂。
韩希夷满目担忧。
方初神情僵硬。
谢吟月则一脸张皇。她毫不掩饰,就这么将自己的无措袒露在人前,似乎是羞愧难耐。又似乎是被冤屈的隐忍,又好像任凭折辱不言的大度……
清哑没有再管,说完了,便向蒋大人告退。
她走下堂。朝严未央等人微微致意。却没有招呼——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对郭大全道:“大哥,走吧。”
兄妹俩便一块出去了,细腰紧紧跟在后面。
早知今日堂审结果,所以沈寒秋没来。
外面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
县衙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是没能进去专在外等结果的百姓们。那些小商贩看见这里人多,便想过来做买卖。又不敢靠近县衙大门口,怕被驱逐。所以只在对面和街道拐角转悠、兜售。
清哑看见卖糖葫芦的,觉得嘴里冒酸水。
她问细腰:“你可带了钱?”
细腰摇头,狐疑地看着她,要钱做什么?
清哑便对郭大全道:“大哥,我想吃糖葫芦。”
郭大全赶忙道:“咱们去买。”
细腰神情错愕,万没想到清哑会来这样一句。
郭大全却不管,带着小妹子往街道拐角走去。
细腰只愣了一瞬,便急忙跟了过去。
糖葫芦三文钱一串,郭大全掏钱时,清哑拔了三串,先递一串给细腰,然后左手握住一串,右手捏着一串吃着。
郭大全见她吃得开心,笑眯眯地看着。
因见旁边有卖松子糖的,忙又去买了两包。
清哑和细腰每人一包,清哑也用左手一并抱着,细腰也抱着,只是神色有些不自在。
谢吟月随着方初等人走出县衙,便看见这样一幕:
街道拐角处,郭大全正低头对清哑说话,笑嘻嘻的好像问她想要什么;清哑手里抱着,嘴里吃着,眼睛两边看着,好像在找什么想要的,好让哥哥再帮她买,兄妹二人散淡闲适的光景,根本不像刚从衙门打官司出来,倒像专门出来闲逛一般。
在场人不但有韩希夷、严未央等,还有夏流星和蔡铭。
众人都神色各异,谢吟月尤其心颤。
郭清哑,对判决根本无所谓!
她不依不饶地告下她谢吟月,不过是想让她受到律法小惩,令她品性受人质疑、被人议论而已。
就算知道这点,谢吟月也莫可奈何。
这时,一辆马车来到县衙门前停下。
是沈家的马车,沈寒梅来了。
宋妈妈先下车,扫了一圈没看见清哑,急忙朝严未央施礼,问道:“请问严姑娘,郭姑娘还没出来?”那神色便有些焦急,心想不会出了意外,又把郭姑娘给关起来了吧。
严未央对那边一指,笑道:“那不是!”
细腰早看见沈家车来了,忙告诉清哑,三人便走过来。
沈寒梅掀开车帘,清哑便问:“姐姐怎么才来?”
沈寒梅解释道:“先出来了,看天好像要下雨,又回头拿了几把伞带着。想着你们没那么快的,谁知都出来了。咱们马上走?”
她们约好了要去郭家的城西作坊。
清哑道:“也没什么事,大人判了就出来了。就等你!”
说着,想将手上糖葫芦递给她,忽想起严未央,又转递给严未央,“只剩一串了。你先吃,我再叫大哥买。”
严未央见她嘴儿吃得红红的,噗嗤一声笑了。
“我不吃,你给沈妹妹吃吧。”她道。
因见郭大全与韩希夷等人寒暄,韩希夷帮他引见夏流星和蔡铭,忙拉着清哑对二人道:“这位是郭姑娘。”又对清哑道:“郭妹妹,这位是夏织造的大公子,这位是湖州蔡知府的三公子。”
夏蔡二人便对清哑致意,各报姓名。
清哑还了礼,略打量二人。
那二人也凝神打量她。
蔡铭笑道:“郭姑娘,闻名不如见面!”
又看向谢吟月,用戏谑的口吻道:“三位女少东,竟有两位进过牢狱,这算不算特别?”说罢不等人回,就自答道:“应该算!不同凡响,正是指此。”
说完对着严未央笑了,很是意味深长。
严未央悄悄瞪了他一眼。
谢吟月本垂眸,听见蔡铭的话,抬眼苦笑道:“蔡三爷这话让小女子无地自容。郭姑娘经此牢狱之灾,凸显她智勇双全,当得起‘非同凡响’四个字;小女子则是眼盲心瞎、昏聩无能,所以有此一祸,岂敢言‘不同凡响’。”
蔡铭尚未说话,清哑先道:“我永远不要把智慧用在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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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写错了,农历没有七月三十一日,是七月三十日。多谢一位读者提醒原野,老记着要纠正总是忘了!谢谢那位细心的读者,抱歉,忘记昵称了!(未完待续。。)
第284章 退让
说完又对严未央等人道:“严姐姐,各位,我有事先告辞了。”
一面转身,朝沈家马车走去。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秋雨来。
绵绵的细雨笼罩在水乡街居,雾朦朦一片。
宋妈妈递了一把伞给细腰,细腰撑起,帮清哑遮住。
清哑对沈寒梅道:“沈姐姐,咱们先走走再上车。”
她心有所感,想趁着雨不大,地面还未湿,撑着油纸伞在街道上慢行,体会这寥落冷清秋的味道,也让这些日子的纷争沉淀,感受以往忽视的平凡点滴。
沈寒梅巴不得,忙下车和她一块逛。
郭大全也向众人告辞,随后跟去。
众人便看着那个撑银红油纸伞的少女融入雨雾中,明明身边围随了许多人,街道上也有许多人,但她在人丛中格外夺目,尤显安静。
谢吟月在清哑说“我永远不要把智慧用在这上面”时,便自嘲地淡笑;又瞥见方初对清哑欲言又止的神情,笑容更淡了;忽见夏流星望着清哑去的方向出神,不禁沉思。
方初是准备向清哑致歉的。
清哑在公堂上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