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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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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贵也没细看,就给他两个换了瓜,往郭俭手里一塞。

    郭俭收住哭声,往手上定睛一看,换过来的还不如先前的长。他吃了这个哑巴亏,还无从说起,因为三叔是为他好才换的,不禁悲愤莫名,又张嘴大哭道:“不……换……”

    郭大贵这才发现端倪,气得要再换回来。

    然郭勤得了弟弟的瓜,已经又咬下一大口,三两下嚼了吞了,正啃第二口呢。若再换过来必定更短。来回倒换两下,郭俭也甭想吃了。

    郭大贵恨恨地拍了郭勤一巴掌,骂道:“馋鬼!”

    清哑看得忍俊不禁,将自己的瓜递给郭俭。

    郭俭停住哭,看着她犹豫了下,才接了过去。

    清哑掏出帕子,去湿了水,然后捋开他几根小手指,轻轻擦拭。擦得帕子污渍斑斑,折叠了,索性又将他脸也擦了一把。

    郭俭被小姑抚慰,十分乖巧地靠在她身边啃瓜。

    这会儿工夫,郭勤早啃完了瓜,又看向郭巧。

    郭巧十分机灵,迅速将瓜藏到身后,警惕地瞪他。

    郭勤撇嘴道:“收什么?稀罕你!晌午吃鸡,我留着肚子。”

    说完跑向船头,去跟二叔摇浆。

    船拐出郭家门前水面,视野便开阔起来。

    清哑看着朗阔的天空和田野,再次失神。

    绿湾坝在村子中央,乃是几条流水汇集成的几十亩大的湖泊,呈弯月形。围湖堤坝上槐柳成荫,景色极美,绿湾村因此得名。

    这湖是无主的,不像郭家门前那条水属于郭家,其他村民也都或单有、或几户共有一处池塘或一截流水。湖里菱藕众多,鱼资源也丰富。因此村人都喜欢来这里打鱼、采菱角莲子等,以增加家用。

    郭家兄妹到了绿湾坝下,当即忙开了。

    郭大有郭大全撒网、郭勤脱衣下水、郭巧郭俭的笑闹,清哑统统过耳不入,因为眼前景色迷人,也牵挂张福田爹娘上门,不知怎么个结果。

    她奇怪,原主的灵魂难道还留在这具身体里?

    忽然一阵清香扑鼻,定睛一看,面前竖着两朵荷花。

    郭巧娇声道:“三叔掐的。”

    清哑接了过去,轻轻嗅着。

    这时,郭大贵手指抠着一条青鱼鱼鳃,走过来提高到她眼前,笑道:“小妹你看!”

    清哑眼睛就亮了,再拉网上来,也凑近了看。

    因见有虾乱蹦,她心动,用手去捉。

    郭大贵阻止道:“这才几只虾,要了也没用。小妹想吃虾,等回家我们用网钓。早上和下晚的时候,在水边下网,好容易弄一大碗。”

    清哑听了他的话,眼前浮现一个钓虾用具:一根竹篙,前端绑一个十字架,悬住网子四角;篙头垂着一根绳,绳系一块砖,砖中间砸一个窝,中间塞上拌香油的米糠等诱饵,坠在网中。将这虾网沉在水里,过一段时间去收,便会收许多虾上来。

    正想得有趣,就听远处遥遥传来:“……大有,回来吃饭!大有——大贵——”喊得快了,听着像“油——贵——”

    郭大有高声“嗳”,一面掉转船头,一面命弟弟收拾渔网。

    日头当空的时候,兄妹几个回转郭家门前。

    张福田的爹娘已经离开了。

    郭守业两口子神情并没有什么特别,还跟先一样。

    清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知道这是原主的意识,而不是她的想法。

    她对心底某处劝道:“张福田都跟李红枣那样了,不值得你惦记,应该退亲。不然,结婚了也过不好。”

    然那难受的感觉并不褪去,让她很无奈。

    今天她才明白,“恨铁不成钢”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大凡人作为旁观者的时候,看人事总是比较真实理智。

    因此,清哑受启发,对男友移情别恋一事再不难受了。

    “这便是上天让我来这里的用意吗?”她想。

    如果是这样,那目的达到了,她是不是该走了?

    怎么走呢?

    她转过身,看向水中绵绵密密的荷叶,微笑想,其实也很简单,怎么来的,还怎么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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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惊

    做了决定后,清哑浑身轻松,蹲在跳板旁看二嫂杀鱼洗鱼,然后又跟着她进厨房,站在灶台前看着她做红烧鱼,蔡氏在灶下烧火。

    阮氏忙碌时,也不忘记同清哑说话,引她开心。

    清哑或点头或摇头,一个字也没吐出。

    阮氏只当她还抑郁的缘故,并不以为意。

    吃饭前,清哑将在场院中玩耍的郭俭和郭巧牵到水边,把手脸洗干净。完毕后转头找郭勤,他却像个皮猴子一样,不见踪影,只得罢了。

    上房堂间,蔡氏和阮氏进进出出地端菜,郭守业父子先上桌坐了;吴氏也拉清哑坐自己身边,一面柔声跟她说话;几个小娃儿窜进窜出、欢呼叫喊,十来口之家,竟像有几十个人一般,十分兴旺热闹。

    菜都端了来,依照老规矩:大人坐桌,娃们在地下吃。

    对着满桌菜肴,所有人心情大好,个个笑容满面。

    在郭守业威严的气势下,郭勤三个不敢造次乱动,由吴氏替他们搛好菜:四只鸡腿,三个小娃儿加上清哑,每人一只;鱼刺少的鱼肚肉,搛给郭俭和郭巧;至于其他菜,由各人娘帮他们搛。

    清哑见侄儿们手拿鸡腿啃着,一脸幸福样,满心柔软。

    她便下桌,将自己的鸡腿送给最小的郭俭。

    郭俭欢喜极了,仰头软软地叫“小姑!”

    清哑见小娃儿满眼都是感激和感动,为一只鸡腿,不禁抿嘴微笑,重新入座。

    那边郭勤鼓着嘴叫道:“偏心!”

    郭大全听了儿子的话,瞪眼道:“你再说,把你的鸡腿给妹妹。”

    郭勤闻言不敢吭声,忙低头使劲吃,生怕爹来真的。

    蔡氏刚嫁入郭家的时候,对婆婆偏疼小姑很有些怨怼。等日子久了才发现,小姑又勤快又善良,并不恃宠而骄,她便真心对她了。

    这时她笑道:“小妹,你自己失(吃),别管他们!”

    她嘴里含着一口鸡肉,奋力嚼着,兼带说话,以至于吐词有些含糊不清;手眼也跟着忙:看准了一块鱼肉,飞快搛到碗里存着,然后又搛了一块鸡,举在嘴边预备着,只等嘴里肉一咽下喉咙就塞进去,间隙不漏。

    阮氏扫了大嫂一眼,笑了笑,低头斯文地吃饭。

    妯娌对比鲜明,郭大全为自己媳妇感到脸红,羞愧低头。

    郭大有体贴地帮媳妇搛了一块鸡,阮氏对他一笑致谢。

    吴氏则对大儿媳不断蠕动的嘴沉脸。

    她心里很不痛快:杀了两只鸡,闺女一个鸡腿也没捞到,这儿孙多了就是债,顾都顾不过来。

    然她到底也没说什么,又伸筷子在鸡碗里翻找。

    鸡身上除了鸡腿,就数鸡胸脯肉厚了,她将鸡胸脯肉和鸡肝一齐翻找出来,搛给清哑,“你两顿都没吃饭,再不吃都要飞了。”

    听话听音,郭大全体察娘的心意,忙笑道:“小妹你吃自己的,别管他们。他们馋鬼投胎,饿不着。”

    众人听了都笑。

    清哑乖乖接了,清澈的目光在吴氏脸上流连。

    吴氏被闺女眼神看得心都化了,便望着她吃,又不时帮她搛菜。

    一家之主郭守业在饭桌上不大说话的,除非孙子太皮,才出言呵斥。这时他很“随意”地在鸡碗里搛了一块,发现肉还不错,一声不响地递给老闺女,没有别话。

    清哑想说“谢谢”,依然说不出来,以微笑致谢。

    老两口以身作则,哥嫂们纷纷效仿,敬老爱幼,帮着搛菜。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大家都十分满足。

    下午,清哑和侄儿侄女在园子里玩。

    郭勤爬到枣树上,借口尝尝枣子熟了没有,吃了一颗又一颗。

    清哑怕他吃坏了肚子,想阻止,又不知如何说。

    她没有丝毫管教小孩子的经验。

    所幸农家娃儿皮实,这么吃竟无事。

    傍晚的时候,郭大贵将虾网扛出来,用油拌了米糠钓虾。

    有他领头,妹妹和侄儿们玩得更开心了,满园都是笑闹声。

    玩闹间,郭大贵发现妹妹似乎从来没开过口、出过声。

    这疑惑一闪而逝,很快他自己做出解答:都是张福田那狗娘养的闹的,妹妹心里不痛快,当然不想说话了,于是他更卖力地带妹妹玩,在郭家临水沿岸挨着下网。

    清哑欣喜地发现:这法子真管用,他们钓了好多虾。

    看着活蹦乱跳的大鲜虾,她一时手痒,仔细去了虾壳,将虾肉剁成肉泥,然后擀了面皮,包了许多虾馅云吞。

    许是云吞真的好吃,又许是清哑做的,全家都赞不绝口。

    一切都是那么幸福融洽,郭守业两口子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

    另一半么……自然是为闺女的终身大事。

    晚上,待乡村人畜都沉睡后,四下万籁俱寂,清哑借着满月的清辉,悄悄起床下楼,如同幽灵一般出了门,来到宅前水边。

    月光下,连绵的荷叶荷花凄迷、朦胧,如同在梦境。

    梦中,爸妈仿佛在遥遥召唤,让她鼓起勇气和信心。

    她怕水下有东西扎脚,连鞋也没脱,慢慢走入水中。

    水淹到膝盖的时候,她回头看向郭家。

    农家宅院沐浴着银色月光,像一幅水墨画。

    等她走了,原主也应该能回来吧,她想。

    于是,她继续往水深处、荷叶密处走去。

    水温不凉不热,很温和,柔柔地浸透她的腰、胸,水压越来越大,然而她一直很清醒,没有来时迷糊晕眩的感觉。

    “是不是要被水全淹没了,才能产生那感觉呢?”她想。

    再走,水就淹没到她的脖颈。

    她身子不自觉往上浮,要努力才能镇住。

    终于,水淹到鼻翼,她无法呼吸了。

    窒息之下,她依然很清醒。

    因为清醒,所以觉得很难受。

    她知道,只要一个忍不住,就会呛水。

    怎么还不迷糊呢?

    怎么还不回家呢?

    正要再走,就听身后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清哑——”

    她吓得一哆嗦,顿时身体失控,就漂浮起来。

    ……

    七月十五,鬼节。

    夜晚人静后,郭守业带儿子出来点灯烧纸、祭送孤魂野鬼。

    一应用的东西早在白天就准备好了,吴氏看着他父子出去后,就想上楼去看看闺女,今晚鬼节,可别吓着她才好。

    然而,清哑不在房里。

    “清哑,清哑!”

    她小声呼唤,生恐惊动了阴魂一般,四处寻找。

    连茅厕也找了,也没找到闺女。

    她心慌慌的,站在院子里侧耳倾听。

    青天朗月,她觉得阴凄凄的渗人。

    走到水边,也没看见什么。

    但是,月光下的水面一圈圈水纹动荡,令人毛骨悚然。

    她疑惑地走近了细看,终于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向深水处移动,只剩半个脑袋了。

    那一刻,她肝胆俱裂,惨叫出声。

    闻声赶来的郭守业父子七手八脚拖了清哑上岸。

    大半夜的,郭家上下都惊动了,一齐聚集到郭清哑的屋子里。

    床上,吴氏搂着已经换过衣裳的清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儿啊……你是要娘的老命啊……你好狠的心哪……”

    蔡氏也歪在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傻小妹,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你难过,跟嫂子说,嫂子去挖了他家祖坟!你要这么死了,那不是白死了,便宜了人家……”

    其他人都站在床前看着清哑,这时才明白她白天那样是装出来的,是要跟家人共度最后的时光,她早就做好寻死的准备了。

    清哑对于此事无从解释,也找不到理由解释。

    面对悲伤的郭家人,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嘴巴张开,又合拢,再张开,只吐出“不是!不是!”一面为吴氏擦眼泪,越擦越多。

    吴氏哭着哭着,想起罪魁祸首,便用力捶床,嘶声喊道:“老娘饶不了他们!饶不了他们!!!”

    郭守业死死攥住拳头,低声喃喃,不知说什么。

    郭大全看着妹妹,满眼是泪,“妹呀,你傻呀!”

    郭大有红眼咬住嘴唇,竭力控制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郭大贵终于压抑不住,哭出声来。

    阮氏含泪劝婆婆道:“娘,别哭了。小妹是有福的,这不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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