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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黑乎乎的森林旁边,不知何时忽然多了一条小路,看上去像是被踩出来的,众人谁也没有动。还是老郑先上去探了一下,然后让冬至叫醒张行,跟着他走。
冲锋衣男请示藤川葵:“要不我先去探探路?”
藤川葵摇摇头:“跟着他们走。”
两拨人一前一后在黑暗中步行。
与此同时,冬至也在小声问老郑:“我们要去哪里?”
老郑道:“沿着这条路往上走,能到达山顶,我跟同事约好在那里见,先上去再说。”
张行的脚在之前逃命的时候崴了,走路一瘸一拐,冬至见她吃力皱眉,就道:“我背你吧。”
张行还有点犹豫,冬至已经弯下腰半蹲在前面,张行只好趴上去,双手紧紧搭住他的肩膀。
冬至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辟邪的物件?”
张行一愣:“怎么了?”
冬至:“那些魔物会附身人体,为什么刚才你跟姚斌落单时,却一直没有对你下手?”
被他这么一说,张行也觉得自己能死里逃生,未必是巧合,想了想,她从脖子里掏出一条项链。
“这是我妈从西藏给我带回来的天珠,算吗?”话音未落,她又哎呀一声,“天珠怎么好像黑了那么多!”
冬至吁一口气,有些明白了:“它刚才可能救了你一命,你好好收着吧。”
天上没有月亮,但远处的闪电时不时将天空映亮,火把在穿行间烈烈燃烧,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夜风将树叶刮得哗哗作响。
这本该是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夜晚,但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修长脖颈,手掌下透过衣服隐隐传来对方的体温,张行忽然有点想哭。
“谢谢你。”她小声道。
冬至没有说话,他怕一开口,自己憋着的一口气泄掉,会把人给摔下来。
……因为张行实在是太重了。
跟一个身材姣好的美女**相亲,本来应该产生无数琦念,冬至此刻也的确是满脑子跟赶路无关的想法——
肥牛金针菇饭,番茄海鲜面,炭烧猪颈肉,脆皮叉烧肠粉……
啊,好饿。
唯一的一条巧克力早就在身体里消耗完毕,他只能用美食来自我激励,从蒸凤爪数到虾饺皇,又开始默念鸳鸯锅里的材料。
就在这时,冬至忽然一阵头晕眼花。
他还以为是自己饿过头没力气,谁知眩晕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以致于他脚下一软,直接将张行摔在地上。
是地面在摇晃!
冬至终于反应过来,其他人也大惊失色,纷纷扶住旁边的树木。
老郑抬头眺望远方,脱口而出:“糟了!”
闪电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再也没有黑暗的间隔,山顶处几乎亮作一片,但伴随而来的却是越发剧烈的地动山摇,隆隆声似从地底深处传来,蕴含着莫名的诡异力量,仿佛有什么即将破开地面,横空出世。
忽然间,一声咆哮轰然而响,响彻天地,所有人的耳朵都被那一声震得嗡嗡作响,一时出现耳鸣,完全听不见其它声音。
张行更觉得耳膜刺痛,禁不住大叫一声,捂住耳朵,却摸到两手湿滑,她的耳朵竟然被震出血了。
老郑突然疯了似的往山上跑,那对日本来的阴阳师师徒反应也很快,紧随其后,很快就几乎与老郑并行,藤川葵看着都快七十岁的年纪,居然跑得比他徒弟还快。
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跟在后面跑。
此时他们距离山顶已经不远,但越往上,山体的晃动就越厉害,地面甚至还有裂开的趋势,石头滚落下来,虽然不大,砸在人身上,却随时都会头破血流。
幸好老郑一路跑,一路挥鞭将不少石头抽为齑粉,藤川葵也放出自己的式神在前面开路,为众人挡去不少麻烦。
快到山顶的时候,地面已经晃得众人完全走不动路了,大家不得不扶住比较粗壮的树木,免得跟石头一起滚下去。
又是一声咆哮!
这次比方才动静更大,即使及时捂住耳朵,声音依旧穿透手掌刺入耳膜和神经,搅得脑海紊乱,头痛不止。
“龙!真龙现身!”殷槐忽然大喊,又哈哈大笑,状若癫狂:“真的有龙,这里果然是大龙脉之一,我没有说错!”
冬至忍着脑袋像要被剖开的疼痛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颀长雄伟的身影腾空而起,龙形在电闪雷鸣中腾跃游走,绚丽璀璨,却又充满力量的美感,过了一会儿,才化为云中烟雾,慢慢消散于无形,仿佛与天道搏斗,至死方休。
然而龙吟却未停止,依旧和着雷声不时响起,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刺耳了。
所有人从未见过如此奇幻壮阔的情景,一时都看呆了。
“完了完了,龙尸出世!”唯有老郑双眼发直,盯着前方喃喃道。
壮阔瑰丽的震撼之后,看着眼前狼藉,冬至目瞪口呆。
原先的树木与山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偌大天坑,乍看上去,几乎比得上小天池了。
不单是他,众人对着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深坑,全都大吃一惊,只有殷槐很兴奋,撞撞跌跌跑向坑边,双眼发光,哈哈大笑:“我果然没有料错,龙脉之处必有真龙!”
地面的晃动还在继续,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冬至发现坑边不远处还站着个人,模模糊糊,看不清晰,但当所有人都忙着按住地面稳住身形的时候,那人却依旧稳稳站着,仿佛天崩地裂也无畏无惧。
“谁在那里!”对方转过头,面朝他们这边。
是龙深!
冬至一下子认出他的声音,莫名的激动让他几乎就要喊出来。
但老郑欣喜若狂,比他更快回答:“龙局,是你吗?我老郑,东北分局的!”
徐宛也看见了那女人奇怪的走路姿势,但对她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甚至按着彤彤的脑袋不让她回头看,又小声提醒冬至:“你晚上睡觉时把门锁好。”
冬至点点头:“徐姐你也是,带着彤彤出门在外不容易,有什么急事就敲我房门。”
徐宛温婉一笑:“谢谢。”
回到房间,冬至没有将注意力过多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这一路他遇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上一件。
他拿出回来途中买的黄纸和朱砂毛笔,用矿泉水调了朱砂,兴致勃勃开始学画明光符。
按照何遇的说法,调和朱砂时,用矿泉水比用自来水效果要更好,因为矿泉水蕴含的矿物质更多,也更接近天然。
画符其实是以人为媒介,用符箓来沟通天地的一种方法。纸以木造,本身属木,但黄纸的颜色又代表了土,土在五行方位里位于正中,取的又是天地中正之气,而朱砂本身属火,调了水的朱砂又蕴含水属性,这就差不多集合了五行属性。
据何遇所说,还有的人会特意在朱砂里再加入金粉,令五行俱全,交织流淌,生生不息,达到真正降妖伏魔的效果。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嬉皮笑脸,冬至认为他更有可能是在信口忽悠。
冬至其实并没有对符文的效力抱多大期望,他主要是对画符本身很感兴趣,出于职业与爱好,纯粹将画符等同于“完成一幅画作”,也相信中国古老的符箓文化之所以能流传那么多年,一定有它的魅力所在。
上古先人将绘画与降妖伏魔联系起来,并付诸实践,何遇则为他打开一扇通往这个神秘世界的大门。
兴致勃勃的冬至简直停不下来,一口气画了上百张,又从中挑出最满意的两张,按照何遇教的方法折成三角形,放在口袋里。
再看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两小时,他满头大汗,而且饥肠辘辘,就像跑完一万米马拉松。
他心想自己幸好带了夜宵回来,把桌面收拾了一下,玩着手机解决完椒盐鸭舌,正准备去洗澡,就听见门外响起敲门声。
透过猫眼,冬至看见了徐宛。
徐宛牵着彤彤,一脸不好意思。
“小冬,你还没睡吧?我想去楼下买点吃的,能不能把彤彤先放在你这儿?我几分钟就回来,放她一个人在房间,我不太放心。”
她说话轻声细语,就算拒绝了也不会怎么样,但这种举手之劳,冬至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就让彤彤在我这儿坐会吧!”
两人寒暄几句,徐宛正要出门,外头突然传来一下打碎玻璃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快十一点,酒店地处市中心商业街后面,隐隐能听见商业街那边热闹的动静,但又不会特别吵,住在高楼层的客人如果把窗户一关,就更安静了。
但冬至没有关窗,所以那一声闷响之后,他们就听见楼下传来尖叫。
凄厉叫声穿透了夜色,更传入九楼房间,让冬至心里咯噔一下。
他和徐宛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走到窗边往下探看,就看见地上仿佛躺着个人,从他脑袋下面,深色液体缓缓蜿蜒出来。
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路人,但大都不敢靠近,也许有人报了警,在冬至他们发呆的时候,警笛已经从商业街那边遥遥传来。
徐宛忽然惊慌地捂住嘴巴,结结巴巴道:“那个人好、好像是从隔壁房间跳下去的……”
冬至也发现了,不仅如此,从这里往下看,他还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他把徐宛母女送回房间,又下楼去酒店大堂。
有人跳楼的消息很快传开,酒店门口也站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是酒店客人,还有酒店保安和大堂经理等人,大家神色惊慌,议论纷纷,还有的去前台要求退房,前台两个小姑娘根本忙不过来,一时间焦头烂额,场面乱糟糟的。
冬至站在人群后面,但他还是借由对方身上的衣物,辨认出那果然就是他刚刚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女人!
从九楼跳下来,其中一只显眼的红色高跟鞋还套在对方脚上,另外一只则散落在不远处,血迹还未干涸,从死者身下慢慢晕开,冬至赶紧退后一步,让视线离开这个让人不适的场景,手不由自主摸上口袋里的明光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冬至感觉自己的情绪真的慢慢平稳下来,也没那么害怕了。
警察很快赶到,开始围起警戒线,询问酒店工作人员,冬至没有继续留下来看热闹,而是赶紧上楼回房。
现在这种时间,再要换酒店就太麻烦了,但他准备明天一大早就走。
刚躺下,警察就来敲门了。
他们显然已经得知死者就住在冬至隔壁房间,上来询问情况,冬至一五一十把情况都说了,连走廊上偶遇时发现对方行为古怪的事也说了,死者跟冬至八竿子关系打不着,又多半是自杀,警察其实也就是上来例行询问,登记他的电话和身份证号码,又把出事的房间封起待查。
过没多久,冬至隐隐听见隔壁房门被敲响,估计是徐宛母女也被问讯了。
他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才睡着,临睡前还特意开了洗手间的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听见洗手间传来水龙头被打开的水流声,又感觉有人站在床边,可对方每次想靠近的时候,又好像被无形隔开,最终只能不远不近站在那里盯着冬至,眼神也越来越怨毒。
冬至心有所感,无奈身体太疲倦了,眼皮根本打不开,连最后什么时候失去意识彻底昏睡过去也忘记了。
他隔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口袋掏那张护身符,结果发现那张明光符竟然从昨天崭新的模样变为完全焦黑。
冬至吓得不轻,唯一的解释就是也许昨晚真有什么东西想要靠近他,结果符文发生了作用,但也因此“牺牲”了。
幸好昨天还剩一张,他也懒得再折腾了,直接从背包里翻出来,然后简单收拾一下行李,下楼去退房。
出门时他特意回头看一眼出事的房间,门关得紧紧的,外面上了封条。
冬至本想去敲门问问他们昨晚有没有遇见怪事,但转念一想,问了也只是给人家徒增烦恼,如果徐宛觉得不对劲,自然会去退房换酒店。
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酒店方面今天已经有经验了,对于想要退房的客人,二话不说就给办理,酒店大堂的保安也从两个增加到四个,站在门口如临大敌盯着想要近前拍照采访的记者。
出了酒店,冬至就直奔火车站,经过来时的事,他本来对坐火车还有点抵触情绪,但这一路平安顺利,什么也没发生。
当天傍晚,他就抵达白河站,也就是俗称的二道白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