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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单也挥两下,给了个回应。
之后的几天,黄单都上李根家的田里帮忙,村里人见怪不怪。
毕竟陈金花就常去找王月梅。
十八那天,陈金花叫上黄单,两人去南边的山里,在一块地附近看到一个坟包,周围长满了草。
村里谁家死人,都得按照分好的位置下葬,不能抢别家的地儿。
这坟包里住的,就是原主张冬天他爸,张麻子。
因为满脸都是麻子,所以家里就直接叫他张麻子,好记。
陈金花弯腰,擦了根火柴g上去。
橘红的火苗瞬间窜起来,尖叫着一头扑向杂草,火势猛烈,很快就露出坟包的全部面貌。
陈金花跟黄单把火打灭掉,没蔓延出去。
她蹲在坟包前,从袋子里拿出黄纸点着,“冬天,你去找根树枝。”
黄单到不远处去捡。
陈金花一张张烧着黄纸,火光映在她布满细纹,粗糙又沧桑的脸上,“麻子,已经十七年了。”
19、乡村爱情
黄单捡了树枝回坟包那里,看到陈金花垂着头,一声不吭的烧纸钱,有滚烫的灰烬飞落在她的手背上,都浑然不觉。
黄单过去,“妈。”
陈金花抹眼睛,“哎!”
她拿走儿子递过来的树枝,在火红的纸堆里拨拨,“冬天,给你爸磕几个头。”
黄单照做。
对于没有父母的他来说,这是一次新鲜的体验。
陈金花拆开一扎纸币g进火堆里,“冬天爸,这钱你拿去花吧,多的也没有了。”
她忽然笑了一声,“少喝酒,容易干糊涂事。”
黄单的眼皮底下微闪,陈金花对张麻子有怨。
根据原主的记忆,张麻子出事是在十几年前的今天,当时下着大雨,他不在家待着,却一个人往外跑,就没再回来。
没有人在场,不知道张麻子是出去干什么的,见了谁,又是怎么掉河里的。
村里人都说是下大雨路滑,张麻子不小心摔进河里,把哪儿摔着了,所以才没游上来。
张麻子的死,就是一块石头砸进水里,那一瞬间有波澜,之后就归于平静。
原主那时候还小,哭着问爸爸为什么没了,陈金花说是被河里的龙王带走了。
根据原主当时的记忆,陈金花只是难过,没有愤怒。
时隔几年,原主又一次提起,陈金花没有那么回答,而是拿竹条打他,像是在泄愤,打完了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哭。
那几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譬如,陈金花无意间知道了张麻子的死因。
一个让她内心崩溃的死因,连儿子都被迁怒。
黄单的思绪回笼,“妈,年后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看腿吧。”
金银花说,“没什么可看的。”
她的眼睛被灰吹的睁不开,“妈好歹还能走,你王大妈整个下半身都瘫了,大小便不能自己来,那才是受罪,可怜哦。”
黄单隐约听出来了嘲讽,是错觉?
他若有所思,之前多次提到王月梅的时候,陈金花的言行举止,神态,表情全是好姐妹的样子,自己根本没往这个词上面联想。
如果刚才不是错觉,真藏着嘲讽,那么,常走动,送这送那的,就不一定是帮衬。
会不会有可能是在炫耀?
黄单的心头一跳,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来不及去分析。
女人间的真真假假,明里暗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很难懂。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条小路,那里有一大片金银花,白的黄的都被折出一层光辉。
黄单去拽了一些花枝,带回家放瓶子里插着,他凑近闻,好香。
陈金花说,“养这玩意儿干什么,招蚊子。”
“搁堂屋没事。”黄单说,“妈,我给你拽一点戴头上吧?”
陈金花拿着扫把扫地,“妈不戴,一大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姑娘,还戴什么花啊。”
黄单的眉头动动,“哦。”
陈金花说,“桌上的金银花还有不少啊,拿去给你王大妈吧。”
黄单看看,都是些剩下的,花枝歪七八扭。
他把花拢了拢往外走,在心里将自己从旁处听来的,有关陈金花王月梅的陈年旧事按照先后顺序拼凑出几条。
第一条是,王月梅年轻时候很会勾||搭男人,丈夫被气死,她成了寡妇,有个什么事,别的男人都抢着替她做。
第二条是,张麻子意外死亡。
第三条是,原主十几岁跟着别人去外地打工,过年回来时,陈金花已经成了瘸子。
第四条是,两年前李大贵死后不久,王月梅就突然瘫痪了。
这条线跟李大贵的死,会有关联吗?
黄单回过神来,已经走在村子后面了,和李根家是两个方向。
他刚来这里时,晚上会出来溜达,专门偷听家长里短。
可惜没有听到有用的东西。
所以黄单最近就没再那么干了,毕竟不太||安全。
村里几乎都养了狗,动静大一点就会吸引狗的注意,他怕被狗追。
黄单正要走,就听到嘭地声响,他站在一家门口往里面看,发现一个老人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村里人都叫老人大孬子,因为他脑子不清楚,喜欢胡言乱语,家里人就把他关在屋里,不让出去。
这会儿可能是有事,就给疏忽了。
黄单进去把老人扶起来,“大爷爷,我是冬天。”
老人瘪着嘴巴,口齿不清 ,额头被磕出一大块淤青,“哦哦,是冬天啊,你妈没事吧?”
黄单的呼吸微顿,“我妈没事了。”
老人叫黄单把自己扶到木椅子上坐着,“那月梅也是,两家的田连一块儿,就为个排水沟的事,非要跟你妈吵。”
“吵就吵吧,怎么还打起来了,她看着瘦,力气可大的很,一巴掌把你妈的脸都扇肿了。”
黄单没有搜到记忆片段,这恐怕是原主不记事时发生的。
那陈金花跟王月梅是怎么和好的?
老人问,“你爸呢?”
黄单说,“我爸在田里忙。”
“忙点好,人一忙,心思就不会在别的事上面了。”
老人的脑子不清楚,说着说着,就开始对着虚空一处,东一句西一句的乱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月梅啊,你怎么能在你老板的坟前说,老二要是死了就好了这种话呢。”
黄单的眼皮猝然一抬。
“儿子啊,世道乱的很,听爸一句,千万别管闲事。”
老人忽然大喊,“小伙子,你是谁啊?怎么会在我家?”
“……”黄单说,“我是冬天,陈金花的儿子。”
他抬抬手里的金银花,“我是路过的,看到你摔地上,这才进来的。”
老人好像是想起来了,“是你啊,冬天,你都长这么大了。”
“讨媳妇了吧?”
黄单摇头说没有,他似是随意的说,“大贵哥讨了。”
“他没死?”
老人的眼珠子一瞪,神神叨叨的说,“不对啊,他怎么会没死呢?”
黄单正要开口,门外传来声音,他将疑问咽回去,扭头见着来人,是张英雄还有另外几个,像是刚巧路过。
没法再问下去,黄单只好先离开。
可等到他再过来时,老人家的门上挂着锁,不知道去了哪儿。
黄单烦躁的踢飞石头子,远远的瞧见张英雄混在小孩堆里打纸板,他眯了眯眼,回去拿着唐诗三百首,坐在门槛上大声念起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念完一首又是一首,黄单往后翻,看见最后一页有两首诗,是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的,他念出声,有意无意的提高音量。
张英雄过来喊,“冬天,你念错了吧?不是雷声轰隆响,是雷声阵阵响。”
黄单说,“还真是。”
他奇怪的问,“英雄,这好像是翠铃姐自己写的诗,你怎么知道的?”
张英雄龇牙笑,“我问翠铃姐借过书。”
黄单哦了声,“英雄,翠铃姐真厉害,这里面的诗,我一个都不懂。”
“我也不懂。”张英雄抹把脸上的汗,靠着墙抖腿,吊儿郎当的说,“随便看着玩儿吧,不是什么人都有那学问。”
黄单说,“翠铃姐还很年轻,怎么不再嫁呢?”
张英雄白了他一眼,“你傻啊,翠铃姐当然是为了大贵哥咯。”
黄单说,“可是大贵哥都死两年了。”
“翠铃姐总不能一辈子守活寡吧?大贵哥地下有知,肯定也不希望看到她那样。”
张英雄说,“谁知道呢。”
黄单随口问,“对了,英雄,大爷爷家怎么没人啊?”
张英雄摇头说,“不晓得。”
他咂嘴,“大爷爷是个孬子,你们能聊的起来?”
黄单说,“我把金银花g他家了。”
“不就是金银花嘛。”张英雄说,“西边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发觉探究的效果不理想,黄单起身离开。
他忽略了张英雄,现在才将对方按进嫌疑人的框框里。
目前看来,王月梅的嫌疑还是最大。
当天夜里,一场雨悄无声息地降临,惊扰了整个村庄。
黄单起身去关窗户,瞥见外头屋檐下的陈金花,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没出声,在窗边偷偷看着,见到陈金花的肩膀轻微抖动,哭了,又笑起来。
在这样的雨夜,此情此景有些}人。
黄单吞咽唾沫,犹豫要不要出去,陈金花已经转身回屋。
雨没有撑到天亮,在黎明之前就停了,太阳如常照射,阳光依旧炙热。
黄单起早去田里放水,挑秧靶,忙的脚不沾地,好在李根家忙完了,天天过来帮他。
这前脚刚忙完田里,后脚就要去收玉米。
黄单和李根一块儿去的。
两家的玉米地挨着,差不多都有一亩多宽,杆子瘦瘦高高,能挡住一些阳光。
黄单背着篓子,按住玉米杆儿,抓住一根玉米掰下来,拽掉上面的须须。
李根把带的水放地上,自个也坐上去,“到哥这儿来。”
黄单草帽下的眼睛一瞥,“有一地的玉米等着收呢。”
李根叉着腿笑,“所以也不差这一会儿。”
黄单不搭理,他怕胳膊被叶子刮到,就穿了长袖长裤,从家里到玉米地,走这一段路,出了一身汗。
李根过去,从后面单手抱住黄单的腰,另一个手伸到前面,“看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黄单垂眼,在男人的掌心里看见一盒雅霜。
“……”
20、乡村爱情
太阳渐渐西斜,日落黄昏,给地上的两条人影披上火红的霞光。
黄单的脸上没有血色,浑身是汗,头发丝都在滴水,他的眼睛通红,脸上布满泪痕,天空的颜色都不纯粹。
李根亲他的脸,亲他的唇,“哥好喜欢你。”
黄单的鼻子是红的,全程被李根捂住嘴巴,这才没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要不是有菊花灵,他肯定会在李根给自己抹雅霜的时候,就已经晕过去了,不可能撑下来。
黄单望着夕阳,这个男人拿走了他好多样东西,不止是初||吻。
“哥,我叫你轻着点,你说好,结果呢?你又撒谎。”
李根叼住一根烟,慵懒的笑道,“傻孩子,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时候,你哥我也做不了主啊。”
黄单把他的烟拿走,“你欺负我。”
李根握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打两下,“好好好,是哥的错,哥不该欺负你。”
黄单瞪一眼,“我快疼死了。”
李根的唇角一压,抱住他的脑袋就亲,“哥下回一定轻轻的。”
黄单心说,鬼才信你。
李根拿起地上的褂子,口袋里掉出来不少玩意儿,有止血的新鲜草药,消|肿的干草药,还有几个糖,一条蛇骨链子,显然是为这场战做了充足的准备。
黄单,“……”
李根的面皮一热,他咳一声,把蛇骨链子给青年戴上。
黄单看看链子,“不是说不能戴吗?”
李根在黄单的脸上亲一口,“这儿又没其他人,戴着给哥看,哥心里高兴。”
他剥一颗糖,塞进黄单的嘴里,“含||着,甜。”
黄单用舌尖把糖裹住,拨拨蛇骨,“哥,我腰疼,你给我穿衣服吧。”
李根捏一下他的鼻子,满眼的宠溺,“行,哥给你穿。”
黄单的耳边有笑声,他扭头,见到男人刚毅的脸上挂着笑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