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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舅给王琦倒红酒,“王警官,这次小唯的事,麻烦你们了。”
王琦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表舅唉声叹气,“怨我,要是把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多分一点给小唯,她也许就不会做出那种傻事了。”
王琦说,“夏唯还有什么亲人吗?”
表舅说她有一个父亲,“小唯的父母是在三年前离异的,没过多久她妈妈就过世了,她爸有了新的家庭,没来看过她。”
王琦不能理解,离异的家庭他接触过,夫妻双方在对待孩子上面都不会弃之不理,“为什么?”
表舅欲言又止,“可能是为了顾忌现在的老婆孩子吧。”
王琦没多问。
夏唯是自己杀的自己,案子已经结了。
那个年纪的孩子会比较敏感,也异常脆弱,会因为旁人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声而引起激烈的情绪波动,一念之间做出极端的行为也不在少数。
一顿饭草草结束,王琦起身告辞。
夏唯的后事是她表舅操办的,找了个不错的墓园。
葬礼定在13号,前一天黄单跟林茂都很发愁,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没有这个季节的黑色衣服。
林茂把黄单叫上,俩人一块儿去了沈良那屋。
沈良跟他们完全相反,春夏秋冬这四个季节里面,他几乎都是黑色的衣服。
黄单和林茂的身材都跟他相似,可以借了穿。
沈良嫌弃的说,“借给你们穿可以,必须洗干净了再还给我。”
林茂说,“知道了知道了。”
他拉着黄单站到衣橱前翻翻,“舒然,你要穿哪一件?我觉得这件不错哎,你说呢?”
黄单无所谓,“可以的。”
当天他们三人跟陈时碰头,一起打车去了墓地。
车子刚出发,陈时口袋里的手就握成了拳头,双眼紧闭,薄唇也紧紧抿着,一张脸白的吓人,他在独自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黄单不能看,一看就心疼,他垂下了眼皮,比陈时还希望车子快点停下来。
结果却不如愿。
抵达墓地的半路上碰见车祸,司机不得不绕路走,等到了目的地,葬礼已经结束了,他们没见到夏唯的表舅,墓碑前一个人都没有。
74。他们没有脸
墓园很大; 一排排墓碑日复一日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静静地等着亲朋好友前来看望他们。
青天白日的; 这地儿都透着一股子阴冷的感觉; 无孔不入。
在四人里面,林茂看起来胆子还没有芝麻粒大; 他吞咽唾沫; 很小声的说; “妈的,这里真渗得慌,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一扭头; 林茂就跟墓碑上的夏唯四目相视; 他的身子剧烈一抖,人快速从最边上挤到黄单跟陈时中间去了,“小唯活着的时候,我能看她的脸看一天; 怎么现在我看一眼就头皮发麻?”
沈良说; “因为她死了。”
林茂摇摇头; “我觉得不止是这个原因; 我这几天睡觉; 总是会梦到她死时的情形; 你们跟我一样吗?”
沈良说自己一次没梦到。
林茂看向陈时,陈时的眉头一挑; “我睡觉很少做梦。”
见林茂看过来; 黄单说; “我也梦到了夏唯,梦里的她倒在床边,瞪着天花板,嘴巴微微张着,好像动了动,在说着什么。”
林茂的眼珠子瞪大,结结巴巴的问,“说说说……说什么了?”
黄单说不知道,又摆出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夏唯没有发出声音,我看她的嘴型猜是……”
这次林茂没怎么样,反而是沈良先问,“是什么?”
黄单说,“两个字,再见。”
沈良蹙了一下眉心,几不可查。
林茂这时才一惊一乍,搓着两条胳膊说,“干嘛啊这是,我们不是来参加葬礼的吗?为什么要在她的墓碑前说起这种事?”
黄单抿了抿嘴,其实他跟陈时一样,睡觉少梦,刚才只是在试探林茂,没想到会引起沈良的注意。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茂受不了的说,“小唯死了,我才知道,人真的会说死就死,毫无预兆,就像是命中注定,死的时间到了,一秒都不会延误,那种命比什么,对对,比纸薄的说法竟然也是真的,太可怕了。”
他大力搓了把脸,“不行,我要去城隍庙拜拜城隍爷,求爷爷他老人家保佑保佑我,顺便买个玉戴戴,好让我逢凶化吉,明年高考顺利考个一本二本。”
沈良鄙夷的瞥他一眼,“你饭都吃不起了,还想买玉?我看你倒不如先去卖个肾。”
林茂狠狠瞪他,完了就扭头,“舒然,你借我点钱呗。”
黄单开口,“回去再说。”
他的生活费还剩三十左右,晚上要去原主的亲戚那儿走一趟了。
陈时单手插兜,“城隍庙的玉假的多,几块几十的玩意儿,几百几千的卖,被骗了都不知道,还是上庙里看看比较稳妥,找主持给开个光,玉才有灵性,能辟邪挡灾。”
林茂翻白眼,“得了吧,那是给有钱人服务的,我还是去城隍庙碰碰运气好了。”
他想起来了什么,“陈时,你脖子里是不是戴着玉?”
陈时斜眼,“是有一块,祖传的。”
林茂一脸羡慕,“真好啊,你祖宗还给你留了那么一个宝贝,我祖宗连个屁都没留给我,人比人气死人。”
沈良淡淡道,“求人不如求己。”
林茂哟呵,“这话谁不会说啊,可是关键时候,还就得靠别人,跟你这种人说了你也不懂。”
话锋一转,他嘿嘿笑道,“陈时,你能把玉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吗?”
沈良的余光转动。
黄单看过去,陈时的脖子里是有个红绳子,贴着他的脖颈,大多都埋在领口里面,隐隐若仙。
陈时的唇角懒懒一勾,“我身上的玉是多年前一位大师给的,我怕把玉拿出来,吓坏了这里的其他人。”
林茂不明所以,“其他人?谁啊?这里不就我们几个吗?”
陈时放缓语调,幽幽的说,“不止,这里有很多人,他们都在看着我们呢。”
林茂,“……”
“卧槽陈时,你说什么鬼话啊,老子差点吓的尿裤子。”
陈时的喉咙里发出笑声,见一道目光扫向自己,就微侧头,略显凌厉的眉毛往上扬了扬,眼神询问。
黄单收回了视线。
陈时唇边的弧度不变,他整整衬衫衣领,望着墓碑上的女生,“可惜没见到小唯的表舅,也不知道她家里是什么情况。”
林茂咂嘴,“有钱人的时间很宝贵的,赞礼一结束,就各忙各的去了。”
黄单说,“这地方挺不错的。”
“……”
竟然还有人说墓地不错。
几人说着说着,就又聊了起来,真不像是来参加葬礼的,或许是太年少,也有可能是地底下的人走的太过突然,不真实。
林茂啊了一声,“坏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花店买白菊吗?”
黄单一愣,忘了。
陈时跟沈良也是那个表情,谁都没想起来。
四个人跑来参加葬礼,两手空空的,看起来似乎都很不走心,但他们到这儿来,一路上就没怎么消停,遗漏掉也是正常的。
出门时急匆匆的,路上遇到车祸,车子绕了半个h市,多花了二三十的车费不说,还是没赶上。
林茂自我安慰,“小唯不会怪我们的。”
黄单几人沉默不语。
墓碑上的照片是夏唯的近照,从领子看,穿的似乎是件裙子,乌黑的长发披散在两侧,一边的发丝别在耳朵后面,露着耳垂上的大耳环,她那张青春漂亮的瓜子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像是在说“你们来看了我啊”
黄单没看夏唯的脸,看的是她锁骨周围的衣领,怎么觉得有点像是她衣橱里挂着的那件?
有林茂跟沈良在场,黄单不方便问陈时,他寻思找个机会问问。
林茂咦了一声,他伸手指着墓碑上的照片,“我不会是看花眼了吧?你们谁帮我看看,小唯左边的脸上是不是有个红点?”
黄单说,“是有一个。”
林茂的脸色变了变,“我们不是通宵上网来着吗?那天早上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没有红点呢,晚上我去画室画写生才看到的,第二天她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离开画室的时候就快十一点了,回到住处才分开的,警方说她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到两点半之间,都不想活了,还有心思拍照,再发给表舅?”
黄单若有所思。
陈时古怪的看林茂,“你怎么连小红点都注意到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林茂咳咳,“小唯可是完全按照我的理想型长的,我现在还记得当年她最后一个进教室,穿着一件白裙子,小皮鞋,长发飘飘,手里还拿着一个长耳兔,丘比特的箭一下子就射中了我,要不是她以前一再跟我说,我不是她喜欢的那款,还说要么做兄弟,要么滚蛋,我死活也会扒着她不放手。”
陈时哦了声。
黄单是头一次听到林茂说这番话,夏唯没提过只字片语,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相关信息,真假难定,他要再看看。
林茂挠挠脸皮,“我还是很费解。”
沈良倒是很淡定,“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她那么爱美,一天不知道要拍多少照片。”
林茂说,“问题是她都不想活了,还有心思拍照?”
沈良的神色淡淡的,“我曾经看过国外一个人物的自传,他是自己杀了自己,在动手杀死自己前记录了整个过程,细节准备,心理变化,甚至还拍了下来。”
林茂难以相信,“不会吧?”
沈良嗤了声,“叫你多读书,你不听,我看你早晚会让自己活成一个白痴。”
林茂,“……”
墓碑前又一次陷入安静。
黄单在整理着思绪,到目前为止,第一嫌疑人的位置还是空着的,他放谁上去,都觉得不是那么合适。
画室里几十个人,结果很难说。
如果是鬼干的,肯定就会牵扯到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黄单的头有些疼,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周娇娇编造的那个故事,他的手指神经质地动了动。
大概是□□静了,黄单有些诧异,他抬眼去看,发现林茂,陈时,沈良三人正在对着墓碑鞠躬,做着最后的告别。
顿了顿,黄单也那么做了。
最后一个仪式结束,林茂舔舔发干的嘴皮子,“我说,哥几个,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陈时把视线从墓碑上收回,“走吧。”
林茂的个头最小,腿也最短,却走在最前面,风巴阿t恤都吹的鼓了起来,他这样儿,像极了那次自己在画室摔倒,黄单把他扶起来,说先回去,他就不管不顾的自己先跑。
是个自私的人,黄单心想。
沈良落后林茂几步,走路的样子都带着斯文味儿,面||具戴的时间太长了,融进了骨子里。
黄单回头看了眼墓碑。
陈时捕捉到了,“你还看什么呢?舍不得啊?要不然你留下来,再陪她多待一会儿?一起吃个午饭什么的。”
黄单没理他话里的戏谑,而是问,“你跟夏唯什么时候认识的?”
陈时慢悠悠的走着,“怎么?”
黄单说,“随便问问。”
陈时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了,眉眼藏在阴影里,似乎在笑,“对不住,我不回答随便的问题。”
黄单,“……”
他加快了脚步追上去,重复问了一句,“这次我不是随便问问,我是认真的。”
陈时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闲闲的放在脑后,“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是关心夏唯的过去,还是在拐着弯的打听我?”
黄单说,“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陈时扯动一边的嘴角,他笑起来,“我不回答不诚实的小朋友提出的问题。”
黄单改口,“我撒谎了,我很关注你的事。”
陈时甩过去一个“小样儿,我早就把你给看穿了,在我面前耍花招,你还嫩了点”的不屑眼神。
黄单无语。
陈时回答了那个问题,“她上高二,我上高三的那年,在画室里认识的。”
黄单说,“是校花吧。”
陈时耸耸肩,“追她的男生从高一到高三,从本校到隔壁学校,一大堆,我们宿舍每天熄灯后的话题之一,就是二班的学妹怎么样怎么样。”
“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她跟其他女生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我没那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