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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冯带着手套按在头颅两侧,上下左右的看,又凑上去,一根根的捏骨骸的每一根骨头。
这是刘楚提出的要求。
老冯虽然是个检验人员,但他有严重的洁癖,可想而知,他这个人有多矛盾。
听着老冯查出的线索,说死者左边那条腿有一根骨头有轻微的扭曲,刘楚将镇上前段时间失踪的,死了的,那些人一一拿出来对比,排除,得出一个结论,这具骨骸真正的主人就是卖货郎。
他看着头颅,干瘪了,面目全非,也没见过卖货郎长什么样子,所以耽搁这么久才查出来。
老冯摘掉手套,“好了,案子终于有眉目了。”
刘楚说,“什么眉目?我怎么觉得谜团更多了?”
他自顾自的说,“有人杀死卖货郎,将他的骨骸放进酒楼,再带走张老板,动机是什么?那带着碎肉的人||皮和绣花鞋,是不是也可以推断,不是李寡妇,而是别人?”
老冯说,“别问我,我只能跟死人沟通。”
刘楚继续说,“杀||人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要剥|皮|削|肉,抽|筋|拔|骨?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老冯戴上礼帽,“你慢慢想。”
刘楚在房里待了一会儿,叫手下人把骨骸和头颅拿去下葬。
他独自去了一个地方。
镇南的一条巷子里,这里一共住着三户人家,厨子与他的老母亲就住在这里,据刘楚调查所知,厨子原来并不是镇上人,是他在酒楼当了大厨之后,才有钱在镇上买了一处房产,并将乡下的老母亲一起接来住。
上次过来,刘楚没有留意,这次打量了一番,青砖小墙,内有藤蔓蜿蜒而出,虽不是富贵之家,却也不愁温饱。
戴老板那酒楼做的大,生意好,她人又大方,所以底下的伙计也都跟着沾光。
刘楚拉动门上的铁环,没过多久,一位满是白发的老婆婆探头出来,疑惑的问道,“找谁?”
刘楚上次来时,厨子让老母亲回屋了,没见着面,他说道,“老人家,我是镇上的捕头,有些事情想要问下你儿子。”
老婆婆一听是捕头,脸上露出一丝忐忑之色,“捕头老爷,是我儿子犯事了吗?”
刘楚说,“不是,老人家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别的事情想和他打听一下。”
老婆婆放下心来,“哦,好,牛蛋啊,捕头老爷来了,快出来。”
听到母亲的喊声,厨子很快就从屋内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刘捕头啊,我知道的上次全都告诉你了啊,没有半句谎话。”
“我这次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来。”
刘楚坐在屋檐下的一张板凳上,“前段时间失踪,被发现死在山里的那个卖货郎你认识吗?”
厨子说,“卖货郎?不认识啊,我整天在酒楼的后厨待着,忙的脚不沾地,都没几个朋友,那种倒霉的穷光蛋,我怎么可能认识。”
刘楚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感觉厨子的表现很正常,并没有显现出预想中的一丁点古怪和紧张。
他摩||挲着刀鞘的刻纹,难道是四毛的调查有误,这厨子和卖货郎并不相识?
可那位提供线索的大娘并没有做伪证的动机。
“捕头老爷,来喝茶,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买不起茶叶,只能请捕头老爷喝碗井水了,还请千万不要嫌弃。”
厨子的老母亲用一破瓷碗装着一碗清水端了过来,在刘楚接过水碗之后,她也在捕头的面前坐了下来。
“也多亏人家戴老板大方,让我们娘俩过上了好日子,戴老板真是个大好人啊,可惜老天瞎了眼,好人没好报,酒楼怎么就发生命案了,这让戴老板的生意以后可怎么做啊。”
在得知自己儿子没有犯事之后,老婆婆也放心的与刘楚聊起家常来。
这老婆婆也是真是个好人,酒楼停业了,她不担心自己儿子的工作,却为戴老板操起心来。
对于母亲的话,一旁的厨子好像有些不满,开口劝阻母亲,“娘,别说了,回屋去吧,人家戴老板是有钱人,这点损失对人家来说不算什么的,你就甭为人操心了。”
刘楚一边喝水,一边暗自观察这母子俩,厨子平日里看似很维护戴老板,但今天从他的语气看来,他对戴老板的态度有点奇怪。
那个素来以风||骚著名的戴老板,没想到也是有人恨有人护,譬如这老婆婆,就是在担心她,刘楚不露声色。
不过,当务之急是厨子和卖货郎以前是否相识。
目前从厨子的反应来看,他跟卖货郎不熟。
刘楚把视线移到厨子的老母亲身上,“老人家,不知道你们娘俩的老家是哪个村的?”
厨子似乎是要说什么,老婆婆已经先开口,“我们是黄石村的。”
“黄石村?那好像离卖货郎住的村子很近啊。”
刘楚再次紧盯着厨子,想看看他的神情是否会有所变化,然后令他失望的是,厨子还是没有什么异常。
“捕头老爷你有所不知,我们山里人生来命苦,大山阻隔了村子与外界的联系,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大山,那些所谓的邻村其实都是隔了几座山的,不是有什么大事的话,我们从来都不会互相来往的。”
一旁的老婆婆唉声叹气,拿布满老人斑的手背抹眼睛,像她儿子这样的山民能混到酒楼的大厨,吃了很多苦头。
厨子扭头,“妈,你说这些干什么啊?刘捕头来这儿是有要事,你尽说些有的没的。”
老婆婆被儿子吼,委屈的瘪瘪嘴,“妈不说了,不说了。”
刘楚挑挑眉毛。
老婆婆走后,厨子对刘楚干笑,“刘捕头对不住啊,我妈上了年纪,喜欢唠叨。”
“没事,老了多少都这样。”
刘楚放下碗说,“既然你不认识卖货郎,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本来就是想找人帮他收一下尸,可怜这卖货郎也没个亲戚朋友,如今骨骸被人放在酒楼,连来个帮忙下葬的人都没有。”
厨子很是感叹,“哎,可怜啊……我们山民注定了这一生是来受罪的。”
刘楚的眼睛里闪过暗光,这厨子应该早就知道他在那次之后,还会过来查问,所以早早就想好了如何应付他。
一开始,刘楚的疑问,厨子的回答全都合情合理,只可惜他的态度冷静过了头。
镇上的人只知道,卖货郎被发现时有几块肉骨头和货担子,没什么骨骸,也不在酒楼,早埋山里了。
刚才刘楚有意提了一句,厨子百密一疏,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厨子没有一丝惊讶和疑惑,这只能说明在一开始,他就知道那个骨骸是卖货郎。
这样一来,一切就能联系起来了,卖货郎的死肯定和他的朋友厨子有关,甚至很有可能是厨子借请卖货郎吃饭的借口,讲卖货郎骗到了酒楼,然后再将他杀害。
当然这些目前还只是刘楚的推测,具体厨子在这件案子中扮演什么角色,还要继续调查才行。
等到刘楚再来厨子家时,人已经死了,就死在自己的屋子里。
厨子的身体被一分为二,上半身在地上,腰部以下的部位不知所踪。
老冯说,“死者的上半身只有一个伤口,就在腰部,小刘你看,这伤口周围的皮|肉全都烂了,不是被武器所伤。”
刘楚沉吟道,“被啃过?”
老冯说,“还不能确定。”
他扫视一圈说,“这屋里的地面,墙壁,和所有的桌椅板凳上面都没有一滴血,说明死者在被切|开之前,血就被放干了。”
刘楚说,“熟人干的?趁其不备下手?”
老冯说,“上次就跟你说过,活人的事别问我。”
刘楚掐眉心,“我以为厨子会有什么行动,特地派人在他家周围监守,没想到会出事。”
老冯拍拍他的肩膀。
刘楚的面色不太好看,“案子涉及的人数又多了。”
刚找到的线索,说断就断。
厨子这条线没起到该有的作用,已经废了。
刘楚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在不同位置发现了几根动物的毛,灰黑色的,“老冯,你看看这个。”
老冯抽空瞧一眼,“死者养什么东西了吧。”
刘楚皱眉,他来过两回,没听见什么东西的叫声,手下人也没向他禀报过。
老冯跟刘楚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妖浑身长毛,过来把厨子吃了,剩下个上半身,是因为先吃的下|半|身,饱了就没再吃?或者是暂时放屋里,等它饿了再过来吃掉?
刘楚拿着几根毛,双眼眯了眯,这作案手法,看似跟前几个案子一样,但是他的心里却出现古怪的感觉,像是有人刻意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嫁祸给妖。
厨子的死,虽然被刘楚掩盖尸|首的情况,还是引起镇上很多人的围观,戴老板被四毛叫来,她站在人群里,事不关己,也无视其他人的指指点点。
四毛说,“戴老板,你不进去看看吗?”
戴老板今儿个穿的还是旗袍,月白色的,跟平时相比,要朴素的多,身段还是很妖娆,她看着四毛,媚眼如丝,“小捕快,我一个女的,见到血|腥的场面,会做噩梦的。”
四毛看呆。
戴老板噗嗤笑出声,“小捕快,你真可爱。”
四毛的脸通红。
周围的人啐一口,骂戴老板真不要脸,死的是酒楼的厨子,竟然在人家门口|勾||搭|男的。
厨子的后事是刘楚帮着操办的,老婆婆的意思是要把棺材抬回老家下葬,落叶归根。
刘楚叫四毛去找马车拉棺材,从镇上到乡下,要走上一段路的,中途恐怕得歇上一歇。
出发当日,天空灰蒙蒙的。
老婆婆拽着刘楚的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谢谢捕头老爷,还说山里比镇里好,当初叫儿子在乡下待着,他偏不听,非要来非要来,结果日子才刚好起来,命就没了,还是死无全尸,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这样对她的儿子。
刘楚安抚几句,“老人家,你儿子出事之前,家里可有来过什么人?”
老婆婆说没有的。
刘楚有派人监守在四周,知道厨子家每天的动向,有没有出门,出去干什么了,在外面都见了谁,做了什么,这些手下人都会跟他汇报,他之所以问,是想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但是没有。
就在车夫把老婆婆往马车里扶的时候,老婆婆忽然想起来了个事儿,“对了捕头老爷,牛蛋出事前一天晚上,说是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物。”
刘楚的眉头动动,“有说是谁吗?”
老婆婆摇头,说没有,“他夜半三更才回来。”
刘楚的嘴皮子轻轻一碰,一个烧饭的厨子,是怎么做到在他手下人的眼皮底下溜出去,再溜回来的?重要的人物,会是谁?
目送马车离开,刘楚去戴老板那儿。
他也有派人在附近监||视,过去的时候,那弟兄蹲在巷子里,闭着两只眼睛,头一点一点的。
刘楚一脚过去,“我让你来看着人,你给我跑这儿睡觉?”
捕快被踢的身子一歪,他一个激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老大,我这一直看着呢,那门都是关着的,这一上午就没人出来过。”
刘楚没好气的说,“你俩眼睛全是闭着的,我过来的时候,你都没反应,那家人出没出来,能看到?”
捕快讪笑,抓抓后脑勺说,“我刚打了个盹儿。”
刘楚笑起来,“现在给我回去睡觉,叫四毛来顶着。”
捕快打了个冷战,“老大,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大意了!”
说着,他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刘楚的脸漆黑,“还不快去!”
捕快赶紧跑了。
刘楚拉门环,戴老板的贴身婢女开的门,“刘捕头。”
刘楚问起十五那晚的事。
婢女说主子那晚身子不舒服,她把晚饭搁在门口,过了会儿来看,饭菜还在原地。
刘楚对这婢女的话,半信半疑,上次张老板死的时候,戴老板就在阁楼上,婢女的回答却是对方没出过门。
“去跟你家主子说一声,就说我来了。”
婢女去了又回来,垂眼说道,“刘捕头,我家主子还没起。”
刘楚看看日头,“那我晚点再来。”
他下午过来,也没见着人,婢女说主子出门了。
四毛说没看到。
刘楚问道,“你当真一刻都没离开?”
四毛说没,他又一脸心虚,“老大,我闹肚子,离开了一小会儿。”
“……”
刘楚在镇上走动,天色渐渐深沉,他没碰见戴老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