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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状况下,只要我们三人动手,赵天子必死。
换句话说,赵天子等于是找上门来送死。
面拌好了,秦王也低头吃面,同样把头顶要害暴露给对方。
我不期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杀人是为了什么?”
惊退过街天桥上那些人的时候,我向秦王辩解过,滥杀无益。
秦王也驳斥我,杀人可以立威,自古至今,天下英雄都这样做过。
那么,如秦王所说,杀人可以立威、扬名、报号、传檄天下。
如果此刻杀了赵天子,而赵天子的人又反杀过来,我、秦王、连城璧不能全身而退——之后,我们又获得了什么?三条性命葬送于解放桥北家乐福而已。
我们不是刺客,首先要考虑活下去的问题,就连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也不能做,更何况是“三命抵一命”。
看古籍时,历史上很多评论家说过“诸葛一生唯谨慎”这句话。其实,这句话貌似有憾,实则是对诸葛武侯的最高赞美。谨慎、不冒险、欲进先退、欲扬先抑、从不冒进、不求大胜……这些全都是诸葛武侯传下来的战略战术、战斗经验。
杀人,是为了好好活下去。如果杀人之后,杀人者立死,那就是同归于尽的作战方式,甚不可取。
我望着连城璧,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把木签子放下,拿起第二串烤肉。
两支签子切换之际,我已经完成了对整个战局的深度分析,猜透了秦王此刻心中所想。我们都懂得,不求速成,只求小胜,如果赵天子乐意狷狂嚣张,那就任他去吧,犹如太极名言——他狂任他狂,明月照大江。
当下,现场唯一的变量就是连城璧。
她是秦王的女儿,不甘心父亲受辱,哪怕是别人对于秦王的小小不敬,都会令她产生杀人的冲动。
“这肉太大了,不好咬。”我说,然后探身向前,握着她的右拳,“小刀借我用用?”
连城璧咬了咬牙,右拳一挣,但却被我牢牢握住。
“小刀借我。”我坚决地说。
连城璧涨红了脸,挣脱不开我的手,负气一甩,任由我把小刀夺过来。
我用那把锋利的小藏刀把签子上的烤肉一切两半,用筷子夹给连城璧。
“肉要趁热吃,凉了,吃下去也消化不了。”我说。
其实我很清楚,赵天子就像这刀下的烤肉,杀他的时机稍纵即逝,再若冒险强杀,只会产生无穷后患。
在这一对局中,秦王稳坐中军帐,始终洞若观火地把控节奏,没有令局势失控。
这种“大石镇古桥,八风吹不动,山雨晚来急,野渡舟自横”的大局观,确实值得我学习。
第241章 洪家楼教堂(1)
“陕西面食甲天下,真是好吃……”赵天子食速极快,抢先吃完了那碗面,然后端起碗,把碗底的汤汁一口喝干。
秦王只吃到一半,握着筷子的手稳定到极致,就像医生握着手术刀一般。他对待那碗面的态度十分专注,仿佛这将是他人生中最后一餐、最后一碗面。在这种情况下,他每一次夹起面条放入口中,都会细细品味,绝不辜负每一根面条的香味。
“小夏,烤肉怎么样?”赵天子问我。
我点点头:“很好吃。”
赵天子拍拍我的肩:“如果让你去陕西,一辈子吃面吃肉,怎么样?”
我和秦王都没有反应,但连城璧已经按捺不住,腾的一下站起来。
“这里热,出去透透气吧。”我告诉她。
连城璧按着桌子,胸口起伏了一阵,才低声答应:“好,我去去就来,这大堂里实在太热了。”
我补充一句:“如果遇到事,就说是赵先生的人,自然平安无事。”
其实,我可以猜到,家乐福从二楼到一楼再到停车场,都已经布满了赵天子的人。不出意外的话,载我们过来的路虎车也已经被他控制。
“好,贤侄女,有事就报我的名,保管你大小事一切平安。”赵天子大刺刺地应承。
“我只是过客,赵兄。”秦王开口,“济南虽好,我更怀念家乡。”
这句话很对赵天子的心思,因为他的目的比较明确,只要把秦王逐出济南,眼下不给他添乱,那就足够了。
“何时走?”赵天子说,“我让手下人给你订票。”
“处理完我儿子的事就走。”秦王低沉地回答。
我清醒地意识到,秦王的情绪半真半假,既有真实的失子之痛,又有暂时延缓赵天子攻势的装出来的哀恸。
“好,几天?”赵天子步步紧逼。
“一周。”秦王回答。
赵天子摇头:“不行,我只给你三天。从此刻开始,三天内处理完一切,三天后带你的全部人马离开。否则,我只能用强。”
我在心里暗暗揣摩秦王的心态,试着以他的做事方式来应付眼前的局面。
“谋定而后动、一击必杀,永绝后患”——如果我是秦王,就会暂时用缓兵之计稳住赵天子,然后全力反扑,一击必杀,将赵王会连根拔起。
“好,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我保证赵兄看不到秦王会在济南城的任何蛛丝马迹。”秦王说。
这个回答令赵天子很满意,他举起筷子,指向秦王,本想说什么,但只张了张嘴,哈哈一笑,起身便走。
邻桌上有个穿花格衫的年轻人走过来,拿着三百块钱扔在桌上,按着我的肩,趾高气扬地宣称:“我们老大很少吃请,这餐我们付钱,两位慢慢吃,慢慢用,吃饱了好好想想跟我们老大作对的结果。”
此人真是手贱,临走之前,手从我的肩头抬起来,在我后脑勺上连拍了四五下,不怀好意地冷笑着:“小子,还有你,别见大腿就抱,见小妞就泡。出来混,招子放亮一点,免得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听见没?”
我挺直了腰,听到他掌心里发出的“啪啪”声,就响在我的脑后玉枕穴上。
“走了走了走了!”花格衫拿起桌上的烤肉串,清了清喉咙,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喷在肉串上,然后扬长而去。
我大概数了一下,大堂里跟着出去的食客至少有十五人。怪不得今天陕八怪爆满,原来四分之一食客都是赵王会的人假扮的。
“被人拍着头教训,我还是第一次。”我对秦王说。
“那又怎么样?”秦王淡淡地问。
“我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我问。
“赵天子要的东西很多,最重要的,他想拉倒燕王府,然后取而代之。他费了很大力气寻找传国玉玺,就是因为要以玉玺服众。强求上位,强弩之末,就距离崩溃的那一刻不远了。我有机会反杀他,但不是在此时此地。他再强悍,在我眼里也只不过是莽夫草包。草包是拿来做什么的?是挡箭牌。小夏,我没看错你,关键时刻,忍得下,坐得住。你若发作,就会让我们在泥潭里陷得越来越深,也给他们找到了发飙的理由。现在,我们走,去干更重要的事……”秦王站起来。
我们点的一半东西还没上桌,但都顾不得了。
连城璧站在二楼扶梯前,等我们过去,立刻低声告知:“赵天子的人马已经撤走,我听到其中几人谈论传国玉玺的事。至此,赵天子已经深信不疑,认为玉玺是藏在仲宫云台村那边的云台禅寺。一小时后,他们就会驾车出城,赶赴云台村。按照最快速度估计,他要在那边停留二十四小时,而我们布下的一些疑阵,也能继续阻挠他的行程,再给我们争取十小时左右的时间。综合算起来,明天晚上十二点前,他到不了济南。”
我们马上乘电梯去四楼停车场,找到了那辆路虎车。
一上车,秦王便低声吩咐:“去洪家楼教堂。”
司机脸上有三四个红色掌印,身上也到处留着鞋脚掌印,可见赵王会的人出手极重,根本没给秦王面子。
车子离开家乐福停车场,沿历山路向北,到达花园路之后,右拐向东,急速奔驰。
“赵王会越来越轻敌了,我们的骄兵之计很成功。”司机说。
秦王默默地点头,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除了连城璧,我们三人全都或多或少地受辱,的确没有什么可喜的。
洪家楼大教堂在全国都赫赫有名,虽然历经战火,却没有大的损毁,尖塔、圆窗、墙面全都保存完好,气度*,巍峨而立。
车子停在教堂门口,有个稍微驼背的中年小贩跑过来,等我们下了车,一言不发地引领我们进了教堂大院。
以前过来,我都是从教堂正门进去,听经、听颂歌,让自己的心灵有一个暂时脱离红尘俗世的宁静港湾可以休憩。
这次,我们没进教堂,却是沿着教堂的北侧墙根一直向内走,穿过一扇黑色的小铁门,进入了另一个鹅卵石铺地、茉莉花夹道的小院。
另一人早等在这里,来不及跟小贩寒暄,就带路走向花坛深处。那里,一个半圆形的干涸水池中央,一个下水道井盖已经被掀开。我们鱼贯而入,进到了一个黑暗空间中。
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竖着耳朵听,瞪着眼睛看。
井盖盖上,我们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突然闻见了一丝奇怪的气味,就像即将走近囚禁在笼子里的怪兽一般,它身上的气味即使隔着七八道门也能清晰闻到。
我没有开口问,但我知道,言佛海就在这里。
啪嗒一声,带路的打开了手电筒,引着我们继续向前。
我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方向感,知道我们正在向东北前进。
大教堂东面是山大老校,所以说,我们已经深入了学校地底。
前进五百余步,前面被一扇钢栅门拦住。那人掏出钥匙,打开钢栅门上的黄铜大锁。
连城璧的手机接连发出短信到达的提示音,她看了看,向秦王低声报告:“四路守军成功地拦截了盯梢者,表面看,赵天子留在城中的线人部队已经失去了咱们的消息。”
秦王嗯了一声,语调平静,不悲不喜。
那人又连续开了三道钢栅门,带我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青石砌筑的长方形房间,然后打开了顶上的日光灯管。
石头本是青色,但这房间内的地面和超过一半的墙面,都被红色的液体浸染过,红色深入石隙,变成了暗红色的脉络,鬼气森森,诡异莫名。
“暂时,各方都没有动静,战事僵持。但是,一旦发动,就将是鱼死网破之争了。当前能够启用的摄像头共有十一个,都在关键位置,足够收集到可用的信讯息。”那人说。
“我要的人,发现了没?”秦王问。
那人摇头:“没有,我们一接到命令,就派人潜入建筑物内部搜寻,一无所获。摄像头的功能恢复后,我们各处搜索,也找不到。这事很蹊跷,所以我大胆预判,此人已经离开。”
秦王轻轻颔首,似乎认同那人的判断。
连城璧突然插言:“吕丞相,你忘了,那人是个残疾人,除了必须乘坐轮椅外,头脑也出了大问题。只要找到轮椅,就能找到那人,不是吗?”
那人面无表情地回答:“非也,大小姐,轮椅早就找到,空无一人。我的人调看了三日内的监控资料,证明那轮椅已经空了三日甚至更久时间。”
连城璧还要再辩解,那人举手:“大小姐,这就是最终答案,我们无需浪费时间讨论了。”
“好。”秦王点头,同意了那人的请求。
“言先生醒了,我用五毒教的‘毒虫斗杀术’清除了他体内的那些奇怪虫类。虽然费了一些功夫,但总算使他的心智恢复了正常。唯一的,他颈部被鬼菩萨种下了‘吞噬之术’,这不是蛊术,而是属于巫术,急切间我想不到太好的解决办法,一直拖着。如果真的想破解‘吞噬之术’,也并非真的毫无办法,那就需要用到‘无根之水’和‘暮鼓梵唱’作为药引子。济南城中找不到,必须到外面去,会相当麻烦,短时间内做不到了。”那人说。
“极好,你辛苦了。不过,眼下不是放松之时,你务必把枪械弹药、敢死队员都准备好。这一役,一定要在九阴之地解决所有问题。”秦王回应。
那人点头:“是,您吩咐的,全都按部就班完成了。为王爷效力,属下万死不辞。”
“哐哐、哐哐哐”,黑暗处传来有人疯狂踢打铁门之声。
这间石屋四面是门,除去我们进来时的那个门口,另外还有三个门口可以离去。那种“哐哐”声就是从左前方门里传来,越来越响,显然那被囚禁之人越来越狂躁。
“小夏,你应该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