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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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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俊怔怔看着那男人,他不记得这人了,但他的容貌,与梦里的母亲很像。

    “记得我吗?”李景珑说。

    鸿俊点头,再看莫日根,点头。鲤鱼妖挤上来个脑袋,说:“我呢我呢?”

    鸿俊确定不是在做梦了,便以食指轻轻敲了几下鲤鱼妖,鲤鱼妖蹿上榻来,鸿俊只盯着榻畔那陌生男人看。

    “记得他不?”李景珑认真问道,“他是瓜州太守,贾洲,你娘贾毓泽的哥哥。”

    “这不对啊。”贾洲说道,“星儿,你今年不是该有十九才是吗?这长相,活脱脱与孔宣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当真奇哉怪也……”说着贾洲竟是笑了起来。

    鸿俊这下想起来了,那天杨玉环在马车中告诉过他,母亲还有兄弟,外公曾担任节度副使,而后母舅家便留在了河西。

    “是,你和我娘……长得好像。”鸿俊端详贾洲脸庞,贾洲已年过四旬,闻言笑了起来,擦了把泪,握着鸿俊的手,手上满是行军习武带出来的老茧。

    “你怎么现在才来?”贾洲问,“你爹娘死后,是谁养大的你?当年听说你爹娘都没了,我还派人四处打听……”

    鸿俊刹那脸色就变了,坐着出了会儿神,抬眼望向李景珑,李景珑看他神色不太对,问:“怎么了?”

    鸿俊一时竟有些无措,莫日根说:“想是累了,先让他歇会儿。”

    鲤鱼妖观察鸿俊,说:“他脸色太差了。”

    “舅甥先叙旧。”李景珑理解地说道,“鸿俊,你好好休息。有事儿随时叫我,我就住东厢里头。”

    鸿俊没有说话,李景珑朝贾洲使了个眼色,贾洲颔首示意,李景珑与莫日根便退了出去。

    鲤鱼妖说:“我不吵你,鸿俊,你当我不在这儿就行。”

    说着鲤鱼妖到了墙角去,进了个小木盆里。

    房内余鸿俊与贾洲,鸿俊想了想,要下床,贾洲却道:“别忙动,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贾洲出外吩咐,便有侍从送了米羹来。

    “你这名字,还是舅舅给起的。”贾洲说道,并将米羹喂给鸿俊,鸿俊说:“我自己来。”

    “当心烫。”贾洲说。

    鸿俊接过碗,脑海中尽是梦境中之事,他在面对贾洲时,没法不去想那个梦,看到与母亲有五分神似的舅舅,便总让他想起梦里抱着他的母亲。

    他大口地喝了米羹,感觉力气回来了点儿,注视贾洲,说:“我娘是贾毓泽。”

    “你爹是孔宣。”贾洲笑着说,“妙手回春,悬壶济世的神医。”

    鸿俊轻轻喘气,伸手摸榻畔,贾洲便从枕下摸出那枚碧玉孔雀翎,说:“你们长史带着你到玉门来,托人打听……”

    “居然到玉门了?”鸿俊诧异道,“跑了这么远?我追了陆许一夜,还没抵达张掖……”

    “你们路上似乎碰上了不少事儿。”贾洲答道,“别着急,一件一件,慢慢地说。”正值此时,外头有军情通报,贾洲便起身离开,嘱咐一得空就来陪他,便暂时离去。

    侧房中,李景珑想躺下,却一侧身就痛得直咧嘴。

    莫日根坐在案后,看着院里飘雪。

    “我总觉得鸿俊不大对劲。”李景珑说,“他看我那眼神,像是噩梦刚醒。”

    “我已经将他从梦里唤回来了,你现在好歹能找到人。”莫日根焦急道,“陆许还没下落呢。”

    李景珑安慰道:“贾洲的斥候已散出去找了,刘非也在找,不会有事。”

    莫日根问:“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赵子龙说得不清不楚的。”

    李景珑说:“只有问鸿俊才知道。”

    莫日根道:“你又不让我问。”

    “你疯了么?!”李景珑勃然大怒。

    莫日根只得不说话了,鸿俊病刚好,看那模样还颇有点神情恍惚,总不能现在去催问,然而陆许下落不明,莫日根简直坐不住。

    李景珑说:“你为什么不擅自行动,出去找人?还能再给我添点儿麻烦不?”

    李景珑就像驱魔司里的大家长,莫日根比他还大着两岁,却不得不听他的。

    “鸿俊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李景珑皱眉问。

    “他是半妖。”莫日根答道,“体内有股邪气,我不知他从前是否被他养父以什么封印抑制住了。”说着他起身,在房内踱步,又说:“看他不分敌我,胡乱攻击的情形,像是陷在了一个噩梦里。”

    “你能看见他的梦?”李景珑问。

    莫日根摇头,说:“我只能把他唤醒,白鹿才能令他入睡,进入他的梦境中。”

    客房内,鸿俊坐在案后,将装有鲤鱼妖的盆放在案上。

    “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鲤鱼妖说:“鸿俊,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

    “快说。”鸿俊眉头皱着,注视鲤鱼妖。

    鲤鱼妖有点迟疑,说:“好吧,长史让我不要告诉你,怕你听了……”

    鸿俊答道:“我一句也不说。”

    鲤鱼妖那表情神神秘秘的,两手扒着桶沿冒出个鱼头看鸿俊,这才开始述说。

    原来那夜鸿俊追着陆许与刘非,到了一片坟地,进得小屋后,便暂且歇息,过得一夜,鲤鱼妖也未察觉异状。

    然而半夜间,鸿俊却仿佛梦游般醒来,缓步走到坟地中间,李景珑与莫日根追来时,鸿俊便如扯线木偶般,全身冒出滚滚黑气,竟是出手攻击李景珑与莫日根!

    陆许一身黑衣,于鸿俊身后悬浮空中,双手中散发出千丝万缕的缠丝,控制着鸿俊的一举一动。而木屋外的“刘非”,则摇身一变,成了一名身穿黑衣、满面漆黑的女子!

    李景珑与莫日根自然抢上前去救,黑衣女则御起寒风与暴雪,席卷了坟地与平原。

    “那就是另一只妖怪玄女?”鸿俊问道。

    鲤鱼妖答道:“我……我不知道。”

    莫日根与李景珑左支右拙,应付唯艰,那玄女的寒风实在太厉害,根本近不得身,四处尽是飞射的冰刺与暴雪,而鸿俊,就像冰雪里的魔王般大开杀戒。

    幸而真正的刘非恰好就在那时回转,以风剑召唤起坟地中长眠的将士,莫日根又不顾冻伤,与玄女拼了一记,玄女受伤退走。紧接着李景珑以心灯断开了陆许对鸿俊的操纵……

    鸿俊蓦然想起,自己在梦里头只见电闪,不闻雷鸣,兴许那频繁的闪光,就是心灯。

    “然后呢?”

    “然后陆许就消失了。”鲤鱼妖说,“临走时还放狠话来着。”

    鸿俊睁大了双眼。

    “你命中注定,总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下。”

    “魔种既已找回,接下来的日子,就等着备受煎熬罢。”

疑窦丛生

    鸿俊呼吸急促; 睁大了双眼; 鲤鱼妖马上说:“你别想多了; 鸿俊,他们说那不是陆许。”

    接着,李景珑经过一番苦战; 终于将鸿俊唤醒; 苍狼则载着他们; 往西北面飞奔。鲤鱼妖与莫日根本打算就近寻医问药,李景珑则提及曾听鸿俊说过,他在瓜州一带; 还有亲人。

    “为什么?”鸿俊又问。

    鲤鱼妖说:“莫日根说; 在亲人、爱人的身边,噩梦就会远离,果然; 到了玉门第二天以后; 你就醒了。”

    鸿俊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醒来后,再次陷入的睡眠里,倒是没有再做梦了。

    “陆许又是怎么回事?”

    鲤鱼妖迟疑半晌,最后说道:“长史猜,他被他们抓走了; 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鸿俊:“!!!”

    鲤鱼妖说:“再见面那会儿,他是不是穿着一身黑?”

    鸿俊想起来了; 城门处的卫兵说; 陆许离开时穿着白色的斥候服; 但他本来就有两身,这代表不了什么。

    “所以,刘非回来也是……”鸿俊从碎片般的信息里猜到了关键。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鲤鱼妖忙摆手道,“我什么也没说!”

    刘非半路上载着陆许,不知在何处遭到了袭击,于是陆许被抓走了!再接下来,玄女控制住了陆许,进而控制住了鸿俊。

    “他就是白鹿?!”鸿俊几乎是喊了起来。

    鲤鱼妖没回答,缩进桶里,鸿俊心中顿时如一团乱麻般,若陆许就是莫日根一直在找的白鹿……可,妖怪们又是怎么控制住了他,再把他黑化的?

    “鸿俊?”李景珑在门外问道,“好些了么?”

    鸿俊听到李景珑的声音,瞬间又想到了梦里遭受的痛苦。

    李景珑走进房内,在他面前跪坐下,担心地打量着他。

    “你在坟地里梦见了什么?”李景珑问到。

    就连鸿俊自己,一时间竟也无法确认,梦中的一切,有多少是真实的,万一是黑化陆许为了操纵他,蓄意灌输进来的噩梦呢,他的脑海中已是一片混乱。

    鲤鱼妖不悦道:“不是让你别来闹我们家鸿俊么?”

    李景珑皱眉道:“我是担心他!”

    李景珑全身疼痛,先前被鸿俊那飞刀伤得实在太狠,只是绷带都包在里头,不间断的疼痛之下,会让人脾气变得极其焦躁,说话时也不自觉用上了严厉的语气。

    鸿俊突然问道:“景珑,小时候,你家是不是住在……辅兴坊?”

    李景珑一怔,说:“我说过?对,离崇福寺不远。”

    鸿俊观察李景珑双目,试探着问道:“你家院子里,种了一棵石榴树。”

    李景珑笑了起来,说:“你怎么知道?梦见我小时候了?”

    鸿俊听到这话时,心里却随之猛地一沉。

    “九岁那年,你记得发生过什么事吗?”鸿俊又问。

    李景珑皱眉,说:“鸿俊,你究竟梦见什么了?”

    “回答我,景珑。”鸿俊说。

    李景珑不解地打量鸿俊,从那天被陆许操控之后,鸿俊仿佛就变得不一样了,有了许多心事,也不再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根据我与莫日根的猜测。”李景珑答道,“陆许应当就是白鹿,拥有入梦之力的神,但他被妖族抓走了,现在已不再是咱们所认识的陆许。”

    鸿俊“嗯”了声,避开李景珑的目光,寻思道:“咱们去救他?”

    “得等你病好。”李景珑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鸿俊双眼,追问道,“白鹿一被妖族控制,散发出的黑气,就能让人坠入噩梦,这噩梦不是真的,告诉我,鸿俊,你梦见了什么?”

    “景珑。”鸿俊说,“我的身体里住着一只妖怪。”

    李景珑:“……”

    “你都知道了?”李景珑震惊了。

    “不是我说的!”鲤鱼妖马上撇清关系。

    “就在这儿。”鸿俊指了一指自己心脏之处,“与赵子龙无关,是我自己感觉到的。”

    “那只是个梦。”李景珑说,“一个梦而已,鸿俊!”

    鸿俊胸膛剧烈起伏,李景珑又说:“相信我,你的身体里没有什么妖怪!鸿俊!”

    他伸出手,紧紧抓着鸿俊的手腕,鸿俊下意识地想挣开,然而一股温暖而光明的力量渗透了他的经脉,注入他的全身。

    李景珑手掌中发着光,渐渐地浸润了他,让他想起许多快乐的事,驱魔司里的初秋,阳光下梧桐叶沙沙作响,白雪里的温泉,漫天雪花一落在池中,便化作了虚无。

    鸿俊渐渐平静,只听李景珑认真道:“不要想东想西的,好么?”

    鸿俊便点了点头,李景珑放开手,沉吟片刻,而后道:“九岁那年,我爹去世了,我大病一场,那一年的许多事,记忆已模糊不清,九岁以前的事儿我鲜少记得。你既问到,我回头自然会再想想。”

    “现在,鸿俊。”李景珑说,“告诉我,你究竟梦见了什么?是不是梦见了爹娘的死?”

    鸿俊心中猛地一抽,怔怔看着李景珑,只不作声。

    李景珑眼中带着不安与焦虑,说:“信我,鸿俊。”

    鸿俊刹那想起了梦里,李景珑手持智慧剑,被那金光武士附身时的一刻,那时他的眼神就如现在一般,痛心、内疚、难过,又有着不安。

    鸿俊犹豫再三,此刻贾洲却敲了敲敞开的门,说:“打扰你俩了,绸星,一起用晚饭?”

    贾洲的妻子十二年前因难产而逝,母子皆亡,多年来未有续弦,也不愿回到中原,膝下无子,再见外甥时,自有种掩饰不住的激动与亲近。一时似有许多话想说,顾及外甥刚醒,又是病后,想想终归忍住了。

    “这可好多年了。”

    用饭时,贾洲朝鸿俊笑道。

    这世上大抵不会有人,无聊得来乱认亲戚,鸿俊见到贾洲那一刻时,心里还是非常难过的。只是太多纷繁错杂之事,冲淡了他的重逢之喜。

    “难为你上河西来,还带了东西给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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