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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是来送年礼,姑母觉得我能干什么?”眼见隔壁有邻居走了出来,萧楠目中的寒意顿时散去,她将背上的背篓取了下来,淡淡的道。
“一大早,你们就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干什么?”萧菊云正待开口,却见数月未归的萧长河黑着脸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目光门外几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萧楠姐身上,冷冷的开口道,他这句话用的你们,实则针对的对像只有萧楠姐弟。
萧长河约莫五十三四的年纪,身材颇高,目测不会下于一米七五,这还是背脊略有几分伛偻的情况下,人不胖不瘦,面色较黑,相貌与萧楠记忆中的萧大郎只有二三分相似,萧大郎的长相刚毅方正,这萧长河看上去却有几分刻溥凶戾,尤其是他此时看着萧楠姐弟的目光,非但不见半丝身为祖父的慈祥,反而像看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充满了冰冷怨毒之意。
年仅七岁的梓修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不过他旋即想起姐姐一再告诫自己的话,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遇事要沉着,切不可因某人的一句话或一个眼神就吓得失了分寸,当然,他现在只有七岁,还不能算是男子汉,可姐姐还说过,胆色这东西从小就要开始锻炼,否则等长大了,性格已经形成,再改就难了,意念落到这里,他心头虽惧,却没有往萧楠身后躲,而是直挺挺的与萧楠并排而立。
“祖父,我们是来送年礼的。”萧楠迎着萧长河那冰怨刻毒的目光,她牵起梓修的手,一脸平静的开口道。
“送年礼?我们可不敢收你的年礼,谁知道你有没有往里面投毒?我一回家就听说,数月前你不但差点一箭射死了你叔翁,还将你姑母暴打了一顿,同时又威胁你阿婆和婶母,不顾你叔翁的伤,生生从我们这抢去了十辆银子,萧大朗生了个好闺女啊,他自己忤逆不孝遭了天谴不说,又让你这个更加忤逆不孝的狼崽子来对付我们,你就不怕你们全家人再遭天谴?”萧长河冷哼一声,目光像毒蛇般盯着萧楠开口。
他此言一出,梓修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稚嫩的额头上青筋高高凸起,愤怒无比的盯着萧长河开口:“祖翁,您,您太过份了,父亲虽然和您分了家,可从来没有对您说过一句重话或者有半分不敬,每年的年礼也没少给一分,就算那一百亩荒山,只因您不许我们开荒,父亲就生生将它搁在那里,你,你……”
这孩子可能是太过生气,一脸俊秀的小脸憋得通红,两撇好看的眉毛随着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动,萧楠目中凝出一股无形风暴,她一边伸手替梓修顺气,一边看着已跨过门槛,企图过来收拾梓修的萧长河:“怎么,祖父不问青红皂白,开口就用如此恶毒的语言污蔑诅咒我们的父亲、您的亲儿子,现在还要打我们姐弟两人么?”
“你,你这狼崽子胡说什么?你父不孝在周围村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用得着我污蔑,还有这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当着我的面,就敢这般没大没小的大呼小叫,若不好好教训,日后走出去,丢的还是我老萧家的脸。”萧长河被萧楠那蕴满风暴的眸子一盯,心头无端一寒,前进的脚步也不自由主的停了下来,待他回神,发现自己竟被自家十一岁的孙女给吓住的时候,顿时恼羞成怒的吼了起来。
“我父如何不孝,还望祖翁言明,惹您有事实证明我父当真有过什么过失或者不妥的言行,大娘身为父亲的长女,自是有责任替他赎罪,惹您完全是一厢情愿的恶意污蔑,或者听了某些人的挑唆,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辱骂我的父亲,大娘说不得要找村里的里正和族中各族老,为我父讨个公道。”萧楠挡在梓修身前,静静的看着萧长河道。
“讨公道?你要如何讨公道,我是你的亲祖父,莫非我找不出证据,你就要杀了我不成?”萧长河被萧楠一激,顿时恼羞成怒,不管不顾的厉声道。
“祖翁严重了,大娘虽然不才,却也读过几本书,懂得基本的孝道教化之理,岂敢对祖翁不敬?只是据我朝律法:直系父母长辈不慈,无冤无故污蔑诽谤陷害晚辈子女者,做子女的不能龇目相报,却可通过族中族长或者官府,与其断绝关系,互不往来,若祖翁实在看我们一家人不顺眼,咱们大可通过明路,彼此断绝关系,这样也省得祖翁你无端生气劳神。”萧楠十分平静的回答。
(备注,这条律法,在中国封建史上是没有的,中国封建制度是典型的君王家长集权制,不过萧楠所在的这个新北宋,却真有这样的律法,那位江尚书确实了不起,他不知用何手段,竟让太宗亲自下令,将君不正则臣不忠,父不慈则子不孝这样的新观念编进了律法中,当然,鉴于自古以来的习惯,父母不慈,做女子的也不能报复,最多只能与其断绝关系,君不正,大家可以努力谏言,却也不能弑君。)
这样的话换成萧大郎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萧长河再不是,也是他的亲父,要他与亲父彻底断绝关系,他到底狠不下这样的心,可萧楠不一样,萧楠对萧长河一家没有任何的认同感,也没有任何感情,萧长河一家的言行已触到了她的底线,若非念及眼前这位老人终始是萧大郎的亲父,她都忍不住要施展雷霆手段将这一家人整得家破人亡才会罢休。
第六十一章、祖翁发难(下)
萧长河与朱氏如此心心念念的针对萧楠一家,说白了还是觊觎他们的家产,又哪里肯当真与萧楠一家断绝关系,萧长河眼见萧楠当真发了狠,半点余地都不留,心头不由生出几分虚意,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身高尚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不再是自儿的儿子萧大郎,不会无条件的包容自己的恶劣和苛刻。
不过他一想起老妻幼子的哭诉,刚焉了几分的怒火腾的一声又冒了出来,自家那个忤逆强势的儿子在世时他拿捏不住,难道现连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他也拿捏不住?只要能把不孝忤逆的罪名给萧楠扣实了,大郎家剩下的几个孤儿寡母还能逃出自己的掌心不成?
意念落到这里,萧长河一双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满腹算计的打量了萧楠几眼,冷冷的开口道:“萧楠,你果然是长大了,都敢正面和祖翁对着干了,怎么?你敢说你没有暴打你姑母,没有射伤你叔翁,没有威胁你阿婆?”
“祖翁,既然你已认定大娘做了这些事,大娘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不如这样,祖翁你去把里正和族老们都请过来,再让叔翁,阿婆和姑母他们一起与我当面对质,如何?只要能证实祖翁口中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该怎么处理,我都认,怎么样?”萧楠忽然笑了起来,唇边勾出一抹淡淡的嘲意,迎着萧长河的视线开口道。
“好,好,萧大娘,既然你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这就去找里正和族老们出来,当面对质!”萧长河被气得笑了起来,他伸手横指萧楠,口中连道了两个好字,他反复追问过老妻幼子,他们一口咬定萧楠差点一箭将萧承文射死,萧菊云回娘家时发现弟弟受了伤,心头不忿去找萧大娘算收,却不想萧大娘仗着自己有武艺,又把萧菊云给暴打了一顿,这还不说,紧接着又来家里抢去了十两银子。
萧长河这些年想方设法的想找自家那个不孝子萧大郎的茬,只可惜萧大郎行事滴水不漏,既不会在面子上让自己过不去,又从不应承自己任何不合理的要求,从萧大郎身上找不着机会,现萧楠自己撞上门来,他哪肯放过这样的良机,当朝虽出了父不慈子可不孝这样的条律,可相对而言,不孝的罪名要比不慈重很多。
“好,祖翁您去请,我就在这等着。”萧楠眉眼不动,静静的接口。
萧长河被气了个倒仰,他恶狠狠的盯了萧楠一眼,抬步就朝外行去,结果没走出两步,却被萧菊云给拦了下来,她轻咳了一声,又看了萧楠一眼,佯装着一脸为难的开口:“父亲,您稍安忽躁,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事还是在家里自己解决吧。”
“什么在家里自己解决,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哪有半点把我们当成是一家人的意思?”萧长河一把甩开萧菊云的手,继续抬步往前走。
“父亲!”萧菊云吃了一惊,急忙赶上一把将他拉住,萧长河大怒,正要喝斥萧菊云,结果一转目却发现萧菊云拼命在向他使眼色。
萧长河见状心头微微一突,他到底不算太蠢,这两年他常在外跑,钱虽没赚到几个,见识却是增涨了几分的,以他对萧菊云的了解,自家这个女儿向来不喜欢萧大郎一家人,看林氏更是百般不顺眼,不太可能为了林氏的子女和自己对着干。
除非这中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他再仔想了想自家老妻和幼子的为人,心头愈发的不确定了,萧楠这小崽子瞧着比她的父亲还要冷酷无情,若真找里正和族老前来对质,一旦事情完全往自己意愿相反的方向走,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就是自己了。
“罢了,你姑母说得对,到底是一家人,即便你不当我是你的祖父,我却不能不把你当孙女,萧大娘,先进屋,这事咱们私下解决。”意念落到这里,萧长河停住脚步,转头对萧楠道。
“别,祖翁,我就不进去了,还是祖翁将阿婆他们叫出来,咱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省得我一会进去,阿婆和祖翁不小心瞌着碰着了,就非要赖在我头上,说是我推的或者说是我恶意伤人,偏偏又没有外人在场,到时候大娘我就算有八张嘴都说不清楚。”萧楠摇了摇头。
“你,你,你,萧大娘,你很好……”萧太朗当年虽然也忤逆,可却从来不敢这般当面顶撞萧长河,这一瞬间,萧长河额际的青筋直被气得突突的跳了起来,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萧楠虽只有十一岁,却比其父萧大郎还要难对付得多。
萧楠微微后退了一步,垂下了线视,心里头却是暗呼可惜,若是萧长河真一怒之下将里正等人请来就好了,以朱氏和萧承文的所作所为,在大庭广众之下是绝对不敢说出自己射伤萧承文的话,萧楠为什么要射杀萧承文?是因为他企图对寡嫂不轨。
一旦暴出朱氏母子在萧大郎尚未满七七之时就跑过去抢夺财产不说,萧承文还欲对寡嫂不轨,那接下来等待这对母子的命运,除了一个被送官,一个被休之外再也不会有其它的下场,朱氏就是再蠢也不敢当着外人的面提这事。
朱氏不敢提这事,那就只能否认萧楠射伤萧承文,暴打萧菊云的事,一旦朱氏否认此事,而萧长河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侮辱诽谤自家去世尚不足半年的儿子不说,还要将忤逆不孝这样的重罪胡乱给自家的亲孙女身上套,这样的祖父,足以表示对萧楠一家不慈,一旦确认了萧长河和朱氏对萧楠母子几人不慈,萧楠一家就有足够的理由与萧长河断绝关系,没想到这样好的机会却生生被萧菊云给破坏了。
“父亲,您回来了,咦,菊云妹妹和大娘都来送礼了,今个儿真巧,大伙都凑到一块了。”就在萧长河愤怒之极、骑虎难下的时候,萧楠的亲姑母萧月也来送年礼了。
萧长河看见萧月,鼻中重重哼了一声,也不应她的话,转身就进了屋内,他不喜欢萧大郎,自然也连带着不喜欢这个与萧大郎一母同胞的女儿,萧月面带讶色的朝萧楠看了过去,萧楠微微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萧长河抽什么风。
第六十二章、恶客上门
多了萧月做缓冲,萧楠终于将手中的年礼送出去了,她从萧长河家离开时萧月也跟着一同离开,萧月来给萧长河和朱氏送年礼是基于孝道,不得不来,可要让她留在这里吃饭看萧长河和朱氏的脸色,她却不想给自己找这份不自在。
“姑母,走,去我家吃早饭。”平常萧楠家辰时中就差不多吃早饭了,可今日家里要杀年猪,事情多,这会还没开饭。
萧月与萧楠家关系向来亲密,自是没那么多客套讲究,她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好,你表兄到你家送年礼去了,我正好吃过早饭与他一同回去。”萧月成亲比萧大郎早,她虽比萧长河小了三岁,大儿子江渐鸿反而比萧楠大了两岁。
“对了,适才我刚来的时候瞧你与父亲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怎么了?他又为难你了?”萧月想起自己刚到时的情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姑母,你还不知道我啊,我可是连熊都能打死的人,哪里还有人为难得了我?”萧楠有些顽皮的朝她一笑,略带着几分调侃的开口道,一个多月前的熊肉,萧楠给萧月家送了十斤过去,萧月自是不会不知此事。
“鬼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