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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奖过奖。”胡齐客气拱手,却是说道:“你说,二皇子这回栽了个大跟头,我这个做晚辈侄儿的,是不是得替他出出气啊,想来郑夫人的嫁妆里还有不少是我的聘礼,结果竟为他人作嫁,实在扼腕痛心啊,郑夫人不该对胡某有所补偿?”
沈长安实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已有些后悔赴约,只道:“嫁入郑家,我的嫁妆便都属于郑家的,换成军费,自然也是只给郑家人,胡大人,您府里不是还有御史中丞的宝贝女儿么,如此权贵的妻子,能给你的可是我个升斗小民不敢比的。胡大人若无事,请送我回岸上吧,我家丫头怕是在岸上等急了。”
胡齐听罢,却不理会,只是靠着船舱,眯着眼,半晌,才懒懒说道:“如此美景,当约佳人同游,可惜,我的娘子陪了你家夫君游湖,便只得扰烦郑夫人陪我一程了。”
此时风吹过窗帘,正巧让靠在窗边的沈长安看见外边风景,小船已行至湖中央,而迎面而来的一艘游船上,柳翩翩笑意盈盈,身旁坐着的,正是郑苏易。
看着平静的沈长安,胡齐微微有些诧异,带着几分嘲讽,说道:“你竟一点都不生气?想方设法嫁给他,却是这般下场,你我处境如出一辙,凄凉啊。”
“我才是南平王府的世子妃,该生气的怎会是我?美景赏过了,你想我看的好戏也看过了,胡大人,咱们该回去了吧,这般无聊的把戏,莫再和我耍了,日后再有信送来,怕是等不及拆封便化作灰烬了,胡大人还是省些纸墨的才好。”
胡齐并不命船家掉头,小船却是突地一阵剧烈摇晃,好似两船相撞一般,摇摇晃晃的,癫得船舱内沈长安好一阵晕眩,桌案上的茶杯也是打翻滚落,好一阵动响。
而一旁的胡齐却毫无惊吓之色,很是惬意地笑看着沈长安,缓缓说道:“我想看的好戏才刚开始呢。”
☆、第18章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这么巧,郑世子也来游湖?”
小船平稳后,胡齐走出船舱,笑看着迎面相撞的游船,对着正前方的郑苏易行了个礼。
郑苏易与胡齐幼时也曾是玩伴,却渐渐疏远,除开性格原因,也因胡齐与二皇子的那层关系,如今他与柳翩翩游湖,按说该是心虚,可他却是大方回了礼,道:“胡大人好雅兴,独自游湖?可巧柳丰今日有事爽约,否则邀请胡大人一同上船畅谈一番,柳兄常常赞赏你这个妹夫。”
柳丰自然看不上胡齐,胡齐也不说破,看着郑苏易回头对柳翩翩道:“你大哥既然有事,正巧遇着胡齐,你便同他一道游湖,更有情趣,省得我二人一路无话。”
听罢,柳翩翩抿着唇,压下心中怒气,对着胡齐道:“也好,夫君扶我过去。”
迎着柳翩翩伸出的手,胡齐却没有上前去扶,只道:“夫人还是随世子一道吧,额,船舱中有朋友,不太方便。”
柳翩翩咬唇,带着些颤音,道:“既是夫君朋友,引荐便是,翩翩不会打搅夫君的。”
胡齐却不说话了,让柳翩翩一阵狐疑,犹豫了会,才问出:“船舱内真是朋友?”
胡齐神色闪躲之际,柳翩翩以让下人搀扶着,跨过船沿,一个踉跄,终是走上了胡齐的小船,之后二话不说,便往船舱走去,惹得胡齐脸色大变,急忙喊着:“翩翩,住手!”
可惜,话音刚落,却是晚了,船舱帘子被掀开,里头是倒了一地狼藉的茶水和杯盏,却,空无一人
柳翩翩一愣,胡齐也是惊住,拧了眉,看着后头打开着的船舱窗户,却不见四周有人落水,心中微微诧异,懊恼自己的大意,却也暗叹沈长安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不成?
地上倒着的茶杯正好成双,虽船舱无人,可郑苏易却是注意到一艘小船正悄无声息的从胡齐船后划开。
“没想到胡大人竟能与清风做友,境界至高,苏易佩服。”郑苏易拱手说道,不顾柳翩翩铁青的脸,继续道:“苏易还有事情,先行一步,胡大人,胡夫人,告辞。”
不同于那厢船上的剑拔弩张,那缓缓驶向东岸的小舟里,周天龙与沈长安却是互不说话,静得出奇。
静默了好半晌,还是周天龙先开口:“上回不是和夫人说过,莫再与胡齐来往。”
沈长安忆起上回,周天龙说得隐晦,让她不要去小湖畔听曲,那会儿沈长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看轻了胡齐,才惹了事情,沈长安素来疑心重,怕错过了一些消息,上回平安无事,让她一时大意,以为这回也是一样
“说句不好听的,夫人已嫁做人妇,私会男子已是不该,何况是与你曾有过婚约的男子,旁人瞧见都会想偏,何况苏易,他素来心思重。”
沈长安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去认错,只问道:“周将军怎这般巧,也在游湖?”
“我是特地租了船过来的,刚在岸上恰巧瞧见你上了胡齐的船,却没让丫头跟着,便有些担心,还好我跟了来。”
周天龙大方回答,让沈长安有些尴尬,半晌,才道:“周将军有心了,谢谢。”
周天龙摇头,道:“夫人日后更要当心,此次苏易与我一同前往玉门关,已是得罪了二皇子,明日我们离开,怕夫人会有麻烦,还是待在王府的好。胡齐此人心思毒,不是善类,早已不是夫人曾经认识的那个吴下阿蒙。”
沈长安一愣,问出:“周将军怎知我与胡齐幼时相识?”
周天龙也是突地顿住,发觉自己刚才一时情急说错话,遂结巴道:“我。。。我也不知夫人与胡齐幼时相识,我。。。我只是觉着夫人曾有胡齐有婚约,想必曾经认识。。。”
沈长安满怀疑惑,可听周天龙这般说了,也不好在问,只点头道:“我会注意,谢谢周将军提醒。周将军此次出征,望凯旋而归,长安妇道人家,虽不懂什么,却也听过用兵重谋攻,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不战而间离敌军者,为上站。行军有赖天时和地利,人和亦为关键,骄兵与哀兵,必败。”
之后,小船一路寂静,待上岸,周天龙立刻转身往沈长安相反方向走开,好似二人不过是恰巧同船的陌生人,一上岸便分道扬镳。
“小姐,你在看什么?”阿莲跑过来,顺着沈长安的视线望去,那男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却不是刚刚邀小姐上船的那位胡大人
沈长安摇摇头,转身往马车方向走着,说道:“没什么,再陪我去个地方。”
…
“一身臭味呢,小姐好好的去那么偏远的破庙干嘛,那都是些没礼数的小乞丐啊。”阿莲一边踏进王府,一边问着身上味儿抱怨着,满脸的嫌弃。
远远看见前边匆匆走来的妇人,沈长安立刻用眼神警告阿莲噤声,因她认出那是霜华院的嬷嬷。
嬷嬷传话,说是王妃有请,乍一听,沈长安身形一顿,想起之前府里只有南平王,自在惯了,如今当家主母回来,规矩自然多。
“糟糕,今晨世子还说您病下了,起不来床,如今出门被逮个正着,王妃肯定会斥责小姐一番。”阿莲忧心忡忡地说着:“还是王妃不在府里的日子好过,没人约束。”
沈长安低着头,嘴角却咧开,府里人都知道沈长安与郑玲郡主不和,郡主是王妃的心头肉,如今王妃回府,最高兴的莫过郑玲郡主,却不知,真正开心的,是沈长安
霜华院内,王妃端坐正堂,面色严肃,待看见王妃身侧的郑苏易时,沈长安才是舒了口气,莫名的心安。
“母亲万福。”沈长安曲腿行礼,阿莲则跪地请安。许久,却不见王妃说话,二人自然低着头,都不敢起身。
半晌,才听王妃缓缓说道:“听闻王家家教甚严,可有背过《朱子家训》?”
“背过。”
王妃点头,“那,背给老身听听。”
此时沈长安双腿已有些泛酸,脚趾微缩,让自己站牢在地面,省得摔倒丢了颜面,才张嘴道:“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王妃点点头,继续问道:“《女诫》可有读过?”
“读过。”
“恩,《女诫》七章为何?”
“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
“女有哪四行?”
“女有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沈长安答得恭敬,句句不差,南平王妃这才满意,开口道:“起来吧。”
由于曲腿太久,乍一伸直,竟有些站立不稳,还好身边小婢上前搀扶住,才不至于失了颜面。
问过话后,南平王妃再没有说什么,一句训斥也无,只是不再对着沈长安,而是转向郑苏易,说着:“正好晚饭点,苏易,你和你媳妇留下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南平王府的规矩素来是一家人一块儿吃饭,但郑苏易成亲后,便不和父母一处吃,平日里霜华院只有南平王夫妻和郑玲郡主三人,除开那日为迎王妃回府而由沈长安下厨做洛阳菜那次,这是沈长安第二次在霜华院用餐。
南平王妃信佛,加上南平王身体不大好,饮食尤为清淡,不过也顾及了郑玲口味,特地做了醉鸡摆在郑玲面前。
“娘亲,今日的鸡肉格外嫩滑,娘亲也吃一块吧,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正说着,郑玲加了块鸡胸肉递到南平王妃碗中,却被南平王妃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
南平王妃放下筷子,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嫂嫂在,莫要让人嘲笑了我们南平王没规矩。”说完,又提筷替南平王布菜,不再言语。
郑玲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见母亲这般冷淡,是真有怒意,才抿了唇,安分吃饭。
倒是一旁沈长安顿了手中筷子,犹疑后,便也开始给郑苏易布菜,今日这番总总,不过是个下马威,南平王妃是在警告她要守规矩。和之前王妃对她的态度比较,相差甚远,想来王妃这些日子听到了不少她的闲话。
鸡脖子、鸡屁股、洋葱、蒜苗、白萝卜丝、鱼尾、青瓜好一会儿后,郑苏易前面的摆盘里已经堆得满满的,食不言寝不语是规矩,食多少取多少、不剩饭菜也是规矩,沈长安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微扬,心情格外好。
这些菜都是沈长安最不爱吃的,可却不是郑苏易的忌口,只除了那格外显眼的鸡屁股
…
“哈哈哈哈,世子爷当时眉头都没皱一下,优雅的把那块鸡屁股吞进肚子里,连郡主都吓傻了,瞪大了眼睛瞧着呢。”
如园沈长安闺房内,传出阵阵爽朗笑声,阿莲不停模仿着刚才餐桌上众人的动作与表情,神态尤为相似,让沈长安也忍俊不禁,连连用手帕遮着嘴角,亦掩不住笑容。
“哎,小姐,你说王妃今儿这般严肃叫我们过去,又不罚,怎么个意思啊?”模仿完,才想起了正事,遂问道。
沈长安抬眼,轻声说着:“怎么没罚,你的腿不酸?”
提到这里,阿莲才是反应过来,道:“小姐今儿下午行了这么久的礼,膝盖或是小腿可有不舒服?”
沈长安摇头:“无碍,王妃今日不过给个警示罢了。”
阿莲这时才愤愤不平道:“世子爷一直在旁,都不帮小姐说句话,好狠的心。”
沈长安却不说话,低着头摆弄着手腕处玉镯。
敲门声打断了阿莲的愤怒,开门,是世子爷身旁的云哥。
见云哥端了碗汤水过来,阿莲仰着脖子,颇为傲气说着:“怎么,世子爷这是来赔罪了?”
云哥笑着摇头,“世子爷交代,说今日天热,王妃游湖许久,喝碗冰糖莲子汤,既能去热,还能压惊。”
“压惊?为何要”阿莲正疑惑问着,却被沈长安打断。
“回去谢谢你家世子爷,汉城湖美景怎及翩翩一舞,人美景美明日却要出发去边陲之地,怕是难以适应。”说罢看着阿莲刚端进来放在桌上的冰镇雪梨汁,道:“阿莲,将这雪梨汁送些过去给世子,长夜漫漫,该多喝些冰镇雪梨汁,才能静心。”
阿莲一愣,呐呐道:“可是小姐还没喝呢,今日厨娘煮的不多。”
沈长安却是冷冷回望了阿莲,吓得阿莲一个寒颤,赶忙拿了桌上的汤盅递给云哥。
一盏茶时间,沈长安散了发丝,外头却再次传来敲门声,沈长安安坐在屏风之后,使了阿莲去开门,门外站着云哥。
“夜深了,云哥这时候还来,不合规矩吧。”
听了阿莲训斥,云哥亦低了头,地上手中托盘,“是世子爷让小的给夫人带了东西来。”
“还有东西?”阿莲看着云哥手中托盘,里头的东西让她莫名。
“阿莲,是什么?”屏风后传来沈长安的问话。
“回小姐,额,是一串佛珠。”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