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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人敢了,那是个比他还小的小男孩。
在他怔忪间,那个小男孩似乎也发现了他。这小孩显然没有想到这么早就有人出现了,随即已经飞快地跃走了,就像一片叶子那样飞进了……定国公府。
这小男孩。是定国公府的人?
但韦显记得,定国公府没有这么小的主子。定国公最小的孙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比自己还要大四岁。
这个肆意妄为的小男孩,和定国公府有何关系?
不久,韦显参加了定国公府的宴会,再一次见到这个小男孩,才知道他是谁。
这个小男孩,是定国公的孙儿,最小的孙儿。据说。定国公这个孙儿自小身体不好。就连名字都没有起,只是唤作“阿元”。
近一年,阿元的身体好了,是以定国公府才办了宴会。向众人介绍这个小男孩的存在。
在宴会上。韦显所见的小男孩。的确脸色苍白,看起来身体真的不大好。但是……韦显却想起了之前见到的一幕,知道这个“身体不好”别有内情。
不知怎么的。韦显便和这个小男孩相熟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莫名其妙就熟悉了的。仔细说来,还都和他们身体不好有关。
对于小孩子来说,他们并不喜欢和身体不好的人玩,特别这身体不好的人,身份还十分金贵。在玩的时候,他们还要担心是不是碰着了之类的,怎么都不能尽兴。
不敢亲近,便只好疏远了。
如此,在太平前街这一带,韦显和阿元便被区别了开来。然后,他们便越来越熟悉了,感情越来越好。
韦显是真的身体不好,但阿元却是装出来的。——这在后来的相处中,韦显已经发现了。
对此,阿元只是狡黠地笑,然后摇摇头。更多的内里因由,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仍旧像往日一样。
为韦显解答疑问的,是安国公府的死士。这死士还很年轻,从韦显出生时候起,就守护在他身边了,主仆情分非同寻常。
死士说道:“公子,属下曾听说,像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总会留一步暗棋的。阿元小公子显然就是这暗棋。可见小公子是极为相信公子的,才让公子知道他实情。这些事情,公子切勿说出去。”
韦显愣了愣,却是坚定地说道:“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一定不会说出去!”
其时,韦显才只有八岁,而阿元更小,只有六岁。
转眼间,就已经过了四年。四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也能使很多事情更深刻。
韦显和阿元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这一带的小孩儿都知道,安国公府的韦显和定国公府的阿元最好,就连各府的大人们都知道,这两个小孩子是彼此的好友。
随着年长,韦显的身体越来越好了,但是阿元,仍是那副病蔫蔫的样子,身体甚至比之前更差了。
只是在私底下,阿元会带着韦显进入定国公府的练功房,然后给他使出许多剑招,然后介绍道:“这就是定国公府的柔和剑法,只可惜我还不太会。”
韦显点头笑了笑,说道:“已经很厉害了,阿元太厉害!”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听过什么柔和剑法,是以心中没有多少震惊。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活着见过柔和剑法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在看他试完剑法之后,韦显才问道:“阿元,年底你便十岁了。到时候该起名字了吧?总是这样叫着,十分奇怪。”
是了,阿元阿元,就是唤着一个姓而已。韦显出生后便有了名字,实在很难想象为何有人没有名字。
阿元笑着说道:“是啊,我快有名字了,序齿之后就有名字了。祖父说过,我若是有名字了,就更要隐起来了。”
“隐起来,是什么意思?”韦显并不懂。
其实阿元也不懂,他年纪实在不大,便挠挠头道:“我也不清楚,大概还是一直装病的意思吧。”
韦显便没有再问了,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没有想更多了。
后来韦显每次听到别人形容他“自小聪慧”,内心总想轻轻一笑。自小聪慧?其实他觉得自己在十二岁之前,不过是一个大傻蛋而已!
若不是大傻蛋,又怎么会做了那样的蠢事呢?若不是大傻蛋,又怎么会成为刺向定国公府的利刃呢?
韦显一直都记得,那是快十月的时候,祖父突然给他换了一个死士。道是原先跟着他的那个死士,去外地执行任务去了。
韦显对祖父的话语深信不疑,并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于是,便带着新的死士去了定国公府。
时新帝即位,京兆难得有了一种平静。但韦显却觉得,定国公府的气氛却不一样。似乎十分紧张了,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进入定国公府,就算能够进入定国公府,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但是,韦显例外。或者说,定国公府的人对阿元是例外的,对阿元这个唯一的好友,他们给予了足够的欢迎和信任,就像往日那样将他迎进了府中,就连他的死士也一并接纳了。
死士,自然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他们身上的标志,就是那种鬼魅一般的气息。而每个府中的死士,那种独特的气息,都会不一样。
正正是如此,定国公府的人辨认了安国公府的气息,并没有多加防备。
或许,那个时候,并没有人想到,有人会借着一个小孩儿下手,也没有人会想到,有人除掉定国公府之心会如此强烈。
那一晚,韦显心中惊惧,怎么都没法入睡,总是觉得将会发生什么一样。
到了夜半,他终于有了倦意,正迷迷糊糊睡去之时,就听到了有一阵阵嘈杂声响。
出事了!
他脑中只有这个念头,立刻就起了身,披衣冲出了房间。到了那一刻,韦显都还以为出事的会是安国公府,会是自己家人。
但是,他只见到远处隐隐的火光,而安国公府却十分平静。
等到第二日,他才知道,昨晚是定国公府出事了。定国公府勾结西盛,犯下叛国之罪,元家自知罪孽深重,以死谢罪,没有一个人生还。
没有一个人生还!
韦显站在定国公府的断壁残垣外,几欲心神俱裂,但却没有试图冲进去。
他知道,里面已经没有人生还了。定国公府每一具尸体,都被抬了出来,朝廷已一具具都核对过了,证明元家没有一个人遗漏。
从定国公元匡,到最小的阿元,没有一个遗漏。
随即,定国公府外那片拴马桩,也被毁掉了。一根根拔出来,虽然将其打碎倒掉,再将底下的孔洞填平,掩盖住所有的痕迹。
定国公府的过往、定国公府的荣耀,就这样没有了。
但韦显一直都记得,在定国公府旁边,曾有一片拴马桩,还有一个小孩儿曾在上面跳来跳去。
这时,韦显十二岁。他静静看着京兆士兵运走那些拴马桩,突然笑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天人之姿,这一笑,就仿佛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摆在前面,看得那些京兆士兵愣住了,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随即,韦显转身离去,从此一病不起。
八年后,他年二十,及冠表字,拒绝了祖父韦传琳给他所起的字,自定字为长隐。
自此,安国公府出现了一个长隐公子。
史载:“韦显,字长隐,京兆人。少聪慧,身羸弱,天人之姿,目为谪仙人。及长,内负大节,立银库功,时人皆称誉。崇德末,袭安国公,食三千户。元昭初,摄尚书左仆射,副监虎贲军。帝尝叹:‘朕虑安公,无妻无嗣’,显笑而不答。薨,年三十六,帝哭为恸。及葬,加司空,谥曰定。”
追补前过曰定,纯行不二曰定,这就是安国公府的韦长隐。
(全文完。鞠躬感谢诸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