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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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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此,弄死厉鬼的关键还在少年身上。若是能将他的龙气收为己用就好了。思及此,有姝的思路瞬间打开。他没研究过龙气,但所谓的龙气,归根结底是一种力量,与异能没什么差别。异能可以夺取,龙气自然也可以。

    夺取异能只需挖出异能者的晶核并吸收,龙气呢?要知道,少年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晶核。难道要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像厉鬼对付自己那般?有姝疯狂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彻底摒除。他或许没什么节操和下限,三观也略有点歪,却素来奉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行为准则。少年并未伤害过他,相反,还曾几次三番救他于水火。为了保住性命而谋害少年,这种事他绝不会做。

    有姝苦思好几天,终是把夺取龙气的想法压了下去。他向少年讨要了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想知道一件器物若长久摆放在少年身边,会不会沾染龙气从而具备驱邪防身的功效。但事实是,他带着玉佩刚走出院门,就差点被厉鬼袭击。好在他早有准备,感觉到一股阴风卷过来,立马扯开喉咙喊主子,把那厉鬼硬生生吓走了。

    打那以后,有姝再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玩,越发不敢离开少年一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便过了十年,有姝从手短腿短的奶娃娃,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而本就身形挺拔的少年,如今越发俊美无俦,贵气逼人。

    开元寺的香火还是那般萧条,寺内屋舍年久失修,已是破败不堪,许多僧人受不得苦,纷纷还俗去了。有姝和自家主子居住的小院因无人打理,连瓦沿上都长满了蒿草,鸟儿藏在蒿草里筑巢产蛋,到了春夏两季便莺啼阵阵,雀鸣声声,很有几分野趣。

    这日,姬长夜,也就是当初的少年,正站在书桌后练字。他气质儒雅,面容温和,一笔狂草却大有气吞山河,威震八方之势。阿大凑近了细细一看,乃是“扭转乾坤”四字。

    姬长夜放下毛笔,习惯性的去看角落,却见有姝嘴里正含着一枚蜜饯,将腮帮子顶起一个小鼓包,本就未曾退去婴儿肥的脸庞越发显得逗趣可爱。然而更令人忍俊不禁的还是他的动作。他竟捏着一枚绣花针,熟练的穿针走线缝制衣物,若身穿花花绿绿的襦裙,俨然就是个小姑娘。

    姬长夜以拳抵唇,低低笑了两声,这才招手唤他过来,“有姝,看看你长高没有。”

    有姝放下针线,走到书柜边站定。他已经长大了,看向主子却还是需要仰视,为对方戴发冠依然得踮脚,此生怕是毫无赶超的希望。他背抵书柜,站得笔直,满怀希冀的询问,“长高了吗?”

    姬长夜用匕首在书柜上做了一个记号,颔首道,“长高了一寸,不错。”

    “才一寸?”有姝明亮的眼睛暗淡下去,转身自己比划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一年长一寸,还有五年可长,或许能及我耳际。”姬长夜揉弄少年柔软乌黑的发丝,脸上满是温柔宠溺之情。将一个奶娃娃精心喂养成秀丽无双的少年,那种满足感虽比不上暗中翻搅天下大势的畅快,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若在喂养的同时得到对方的全部感激与热爱,便更让人无法放手。

    姬长夜有些上瘾,是故,当得知自己的布局已开始奏效,竟不知该如何抉择。他找了个借口遣走有姝,拧眉道,“上京有何异动?”

    “这是刚到的书信,皇太后与皇上正为七皇子的属地问题展开博弈,想来不日便会召您回京。”阿大奉上一封密函。

    姬长夜展开书信细看,眉头非但未曾舒展,反而皱得更紧。

    阿大不知他在忧虑什么,偏要戳他的痛处,“主子,咱们什么时候把有姝送回王家?若是您开口,他定然为您肝脑涂地。王象乾如今是太子的心腹,若扳倒了他,定能重创太子一系。”

    培养一名暗探,继而将对方送到自己的敌人身边,这种事于姬长夜而言已是稀疏平常,无需挂怀。但轮到有姝,他却迟迟拿不定主意。有姝的确很聪明,尤其是读书习字,几乎一教就会,举一反三,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他从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亦不明白何谓人心险恶,将他送回王家,面对后宅的阴私与朝堂的风云,在种种阴谋算计中变得伤痕累累,满目沧桑,姬长夜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他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再等等,让我好好想想。”

    阿大见主子表情不对,便也不敢再劝。

    这十年里,厉鬼时不时前来滋扰,令有姝警觉性大为增长。只要屋内有一丝异样,他就能立刻察觉,故而慢慢知道这个看似萧索的寺庙里,竟里里外外藏了一百多号暗卫。

    宋妈妈和白芍每隔几天便来看他,顺便带来外界的消息。他知道皇三子因私德有亏被放逐梁州,虽未削去玉牒,却被勒令永世待在寺庙修行,以赎己身。而皇三子究竟犯了什么错,又被发配到哪座寺庙,却是无人知晓。

    皇三子乃元后唯一的嫡子,本该继承大统,立为储君,然而当今圣上却十分忌惮元后母族,为防外戚专权便着力打压这母子俩。十五年前元后薨逝,十一年前皇三子被放逐,母族被抄捡查没,至如今,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已很少有人记得圣上还有一个嫡子。

    有姝略略一想便知道,自己的主子定然就是皇三子。有姝看上去有点呆,但其实聪明绝顶,从日常的蛛丝马迹中获悉,自己的主子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更不是无用之人。最近频频有暗卫来往小院,时不时便见信鸽在窗外盘桓,有姝隐隐有种预感,主子或许要归京了。

13、四十千

    有姝已做好跟随主子归京的准备,宋妈妈和白芍却先一步赶到开元寺,要接有姝离开。她们以为十年过去,厉鬼早就走了,留不留在贵人身边并无所谓。

    “我现在还不能走。”有姝听完二人来意,摇头拒绝。他尚未找到杀死厉鬼的办法,一旦离开主子,唯有死路一条。

    “可是你母亲还等着你呢!”宋妈妈急得不行,握住少爷手腕,低声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身世?”她原想等少爷成家立业了再回上京认祖归宗,哪知道林氏那贱人竟不肯放过小姐,往小姐屋内塞了些男子的私物,污蔑小姐与外人通奸,逼着小姐在感业寺落发为尼。

    宋妈妈收到消息时,此事已成定局,想到小姐这辈子都毁在王象乾和林氏手里,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冲动之下便想把少爷带回去。少爷好歹是王家嫡子,又如此聪明俊秀,定能获得老太爷和太夫人的宠爱。

    思及此,她也不管少爷是否愿听,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前程往事尽皆倾诉,末了低泣道,“少爷,你母亲还等着你回去救她呢。你快跟我回上京吧。”

    “你是想让我回去认祖归宗?”有姝面无表情的询问。莫说他尚且自身难保,便是没有被厉鬼缠住,也绝不会回王家。

    宋妈妈连连点头,白芍也露出希冀之色。

    “是嫡子又能如何?母亲还是正妻,照样落得个长伴青灯古佛的下场,老太爷、老夫人可有为她说过一句公道话?你们也说了,我打一出生,全家人都知道我是讨债鬼投胎,被你们抱走十五年,亦无人问津。原以为讨债鬼已死在外面,正待松口气,却又忽然找上门来,宋妈妈,若换成是你?你喜欢得起来吗?”有姝抿了抿唇,继续道,“林氏连毫无威胁的母亲都不肯放过,又如何容得下我这个与她儿子争家产的嫡子?而家中的长辈,谁又会护着我?父亲?老太爷?老夫人?”

    有姝再次摆手推拒,“宋妈妈,我们势单力薄,现在回去不是争口气,而是送死。母亲能离开王家是好事,至少不用再受磋磨。待我此间事了,我便去接她出来。头发剃掉了能再长,出家了能还俗,但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宋妈妈一听此言,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白芍热切的表情也慢慢冷却下来。一盏茶后,二人双双醒悟,目露羞愧。她们也是急糊涂了,差点害了少爷。王家哪里是什么好去处,却是刀山火海,血池炼狱。

    想通关窍,二人让有姝给母亲写一封信,也好叫她安心,然后回家收拾行李,先去京城查探情况。她们前脚刚离开,阿大后脚就来了,让有姝做好出远门的准备。

    ……

    三日后,有姝与主子登上马车,摇摇晃晃往京城去。

    姬长夜手里拿着一张圣旨,轻笑道,“有姝就没什么话想问我?”

    有姝正捏着一块米糕,用门牙一点一点磨,闻言左右摆头,对圣旨的内容毫无兴趣。该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不该知道的,他也猜到了,人太聪明就是如此烦恼。

    姬长夜将少年拉入怀中,细细抹去他嘴角的碎屑,叹道,“我原以为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城,故而想抛却身份重新活过,却没料父皇竟又招我回去。有姝,你大约已经猜到了吧?我就是当朝三皇子姬长夜。”

    有姝点头,表情十分淡然。主子就是主子,无论是开元寺里带发修行的落魄少年,还是如今运筹帷幄的上位者,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姬长夜对少年稀松平常的反应很满意,思量半晌,又道,“那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他抿了抿唇,感觉口中万分干涩。

    有姝一面点头一面啃米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仿佛想问主子为何提起这茬。

    姬长夜心内微惊,捏住少年下颚,仔细看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四日前,宋妈妈来看我那次。”有姝坦诚相告。

    “竟是那天知道的。”姬长夜喃喃自语,反复回忆有姝最近几日的表现,发现他该吃吃,该睡睡,丝毫没有自己预想中的哀痛与仇恨,亦没有向自己求助的意愿。有姝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定了定神,他继续追问,“既如此,那你可曾想过回王家认祖归宗?你若是想,我能帮你把宋氏也接回去。”

    有姝哪里敢走?一听这话,连米糕都吃不下了,连忙扑到青年身边,双臂缠在他劲瘦的腰上,急切表白,“请主子千万不要送我离开!王家再好又能如何?他们从小将我抛弃,未曾给我一粒米,也未曾给我一件衣。将我养大的是主子,教我读书的是主子,让我吃饱穿暖、平安康健的还是主子,我宁愿待在主子身边为仆,也不想回到王家去当什么大少爷。”说到此处,有姝眨了眨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真挚道,“哪里有主子,哪里才是我的家。”

    有姝口舌笨拙,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已是超常发挥,然而这一字字一句句,却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他担心自己无法撼动主子心神,不免感到十分焦虑,眼眶、鼻头慢慢变红,浓密的睫毛也染上湿意,看上去可怜极了。

    姬长夜看似温柔宽和,实则内心最是冷漠,当初收下有姝,一是为了利用他的身世大做文章,二是为了找个乐子,对有姝的怜惜有,却不是很多。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朝夕相伴了十年,姬长夜便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更何况有姝待他没有一点虚情假意,那颗赤子之心,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他来不及多想,将吓得脸色发白的少年抱入怀中轻轻拍抚,应承道,“有姝别怕,我不送你离开。有我的地方,总有你的归处。”怀里的人,是他手把手教养长大,亲眼看着他从三尺高的奶娃娃长成了姿仪绝世的少年郎。他虽已二十有五,却至今未曾大婚,身边既无妻妾亦无子嗣,有姝说是他的下仆,实则与他的亲人无异。他们日日同桌共食,同床共枕,早已是彼此最亲密、最重要的存在。

    将有姝送到人心险恶,纲常沦丧的王家,他如何舍得?之前的所谓布局,所谓筹谋,在有姝哭红的眼睛面前,什么都不是。姬长夜妥协了,彻彻底底妥协了。

    他抹掉有姝眼角的泪水,将米糕掰碎,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喂,柔声道,“好了,别哭了,你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奶娃娃,怎么还喜欢哭鼻子?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送你走,我发誓。”

    姬长夜素来一言九鼎,有姝听了这话才算安心,伸出舌尖将米糕卷走,闷声道,“我没哭,只是有点心塞,吃些东西就好了。”话落接过米糕,嗷呜咬了一大口。

    看着少年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姬长夜低声笑了,积压在心头的阴霾缓缓消散。

    ……

    三天后,一行人抵达上京。由于三皇子当年被放逐时还未来得及出宫建府,如今年纪大了,也不方便留宿宫中,皇帝便把日前查抄的一座官员府邸赏赐给他。

    有姝跳下马车时,内务府派来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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