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嫣见了他,想起当年刚到桃源,母亲冷着她,族里的人冷眼待她,只有舅舅和华容始终护着她,心中不忍,唤了声:“舅舅。”左右环视,又问:“老狐王呢?”
大长老叹气:“狐王已经到众神之巅,向天帝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可那仙冥界帝君和太子煜实在可恨,不肯罢休,非要将我桃源子民屠戮殆尽!”
阿嫣犹豫了会儿,开口:“锁魂珠是人家的东西……还回去罢。”
大长老瞪大了眼睛,蓦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问她:“竟连你也不信我?阿嫣,在你的眼里,舅舅是会贪图仙冥界宝物的人吗?我养你长大,待你如亲女,而如今……你也怀疑我盗了锁魂珠?”
阿嫣的手在袖子里握紧:“我不管是谁盗的,你也好,狐王也好,这不重要。只要把锁魂珠还回去,了结这桩事情就够了!”
大长老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心灰意冷:“罢了,你信不信都随你。阿嫣,你长大了,羽翼已经丰满,有你自己的主见,舅舅管不了你……你想眼睁睁看着桃源变成一片灰烬,眼看着我和华容战死,也都由着你。”
阿嫣转过身,不作答。
大长老走到殿门前,指着外面,苦笑道:“你回来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到吗?多少人为桃源流血受伤,多少人性命垂危!而你在哪里?你在西天……佛祖教你的仁慈心肠,就是对自己族人的生死存亡视之不见,冷眼旁观?”
阿嫣依旧不说话,只捏紧了双手,难受的厉害。
大长老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终于又是一声叹息,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轻轻道:“阿嫣,舅舅待你不薄。”
阿嫣浑身一震,时间在此刻静止。
半晌,她抬头,淡淡道:“我知道了。”
人活在世上,总要还债的。
次日一早,天公不作美,电闪雷鸣。
这样的天气,对阿嫣来说,分外应景。
她穿上黑色的铠甲,束起长发,位列狐族众将之首,开战前,首先捏碎了手上戴着的七百年菩提子佛珠。
那是济宗一派的师门信物,佛珠碎裂,如自愿叛出师门。
然后,她单膝跪下,向着西方三叩首。
就这样吧。
阿嫣想,她是不能用老和尚教的法术杀人的,可当初所学的狐族术法浅薄,战场上狐媚子妖法没用,读心术之类更是无用武之地,想要破釜沉舟、赢回一局……只能重操旧业,用炼容心法。
都是命。
她突然明白舅舅的用意了。
如果她那时没去西天,呆在族里,安分的练下去,突破炼容心法第八重以上……别说是太子煜,就算仙冥界帝君亲临,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众神之巅的帝宫不多加干预,她甚至可以正大光明的带兵攻进仙冥界,抢夺锁魂珠。
众神之巅忙着和魔界开战,多半不会搭理下界的小打小闹。
有了锁魂珠,舅舅至少可以多活数万年。
心里越来越冷。
炼容心法只能由族中女子修炼。
心法第一章记载,越是貌美的女子,修炼起来越容易,容貌绝色者,事半功倍。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局。
可是,没有回头的路了。
敌军将领看见陌生的女将,纷纷感到奇怪,互相询问她的来历,唯有银甲黑发的太子煜,倏地变了脸色——算不上震惊,更像一种‘果真如此’的无奈与苦涩。
明慈早知道她是狐狸精,只是不知是哪座山头的,见她的作风,总以为更像妖狐族的野狐狸。
那天看见小蝶,他猜到了七分,不想相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东海伏恶龙,西荒诛妖王。
七百年并肩除魔卫道的情谊。
最终,免不了各自为营,同门相残的结局。
“喂,那什么太子。”阿嫣叫他,举起手中长剑,乌云压城,倾盆大雨下,那长剑依然映出冰冷的寒光:“开刃见血——我不会留情,你也别手软。”
明慈没出声,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雷电。
大战开始。
阿嫣抱着大开杀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决心上的战场,然而事与愿违,将近全部的时间都和明慈缠斗在一起,在济宗门下待过的弟子都知道,大师兄最是难对付,因为他特别抗打……就算没有金身护体,他还是抗打。
尤其在他招招重在防守,几乎不进攻的情况下,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阿嫣以前师门武试就最讨厌遇上他,现在更讨厌,周围打的如火如荼,而这边打了一个时辰,毫无进展,她心烦了,骂他:“秃驴,你是乌龟吗?整天不是护头就是护尾,你那么畏畏缩缩的,怎么不护裆呢!我要动真格的了,你的金身已经没了,不想死的话,趁早拿出真本事!”
明慈看着她,无奈地叹气:“你……不用告诉我的。”他又抬起头,看了眼乌云密集的方向,神色有点古怪,仿佛在等待什么,目光转了回来,望着阿嫣,淡淡道:“好,这次只攻不守,一招定胜负。”
阿嫣见他语气认真,双手结印,一看就是杀招,便不敢懈怠,运转起炼容心法第六重,冰冷的雨打在脸上,缓解了灼热的痛。
电闪雷鸣,风起云涌。
明慈周身金光大盛。
阿嫣眼底涌起猩红的妖光,自眼底扩散开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光晕中。
忽然,双方同时发难,赤红的光和金光冲撞在一起,互不相让,半空中一声炸裂巨响,地动山摇。
仙冥界和天狐族的将士都停下手,怔怔地看向半空。
在那里,巨震后的尘埃和烟雾蒙住视线,只能看见红光依然耀眼,金光却已经淡去。
仙冥界众将的心寒了一半。
尘烟深处,阿嫣死死瞪着对面的银甲将军……穿的人模人样,可他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带发修行的假和尚,长了头发的假正经秃驴。
此时,他容色惨白,唇角慢慢沁出血丝,顺着下颌一滴滴落下,胸口已被鲜血染红,一柄长剑贯穿胸背。
可他的神情却很平静,喃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阿嫣的手在发抖,脑中混乱一片,不敢拔剑,只是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回过神后,便是大惊大怒:“去你的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亲口说的只攻不守……你这么生生挨一剑,图什么?!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手下留情?我是妖!你他娘的忘了吗?第一次见面,你就说我放浪形骸……我一直是妖怪,战场上刀剑无情,你都打了这么久的仗了,现在犯什么慈悲为怀的毛病?!”
明慈低头,轻叹了声,见她的手颤抖不止,便自己抬起手,将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剑,从胸口一点点抽了出去。
血溅三尺。
剑掉了下去,不知落在何处。
半空中垂直落下,连一声响都听不见。
他一步一步,蹒跚地走过去,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嗓音沙哑:“师妹,东海之后,这是第一次……你对我说这么多话。”
阿嫣往后退了一步。
面对海中恶龙,面对西荒妖王,她都没退过半步,此时此刻,面对唇染血色,银色战甲大半浸透鲜血的师兄,她却想退后了。
明慈神情柔和,伸出手,缓缓地、吃力地解下她束发的红绳,青丝垂落,他轻轻弄乱了她的长发,用几缕遮住她遍布狰狞血痕的脸颊。
终于,他又笑了一下,柔声道:“……看不见了。”
他记得清楚,当年从东海回去,她装了足有数月的披发女鬼,只是为了不让人看见毁掉的容貌。
阿嫣又退了一步。
明慈捂住伤口,眉宇轻拧,低声道:“我父皇正在病中,弟弟年纪尚小,我去后,仙冥界会暂时退兵,百年内,不会再动干戈,可你的邪功,不能再练下去,切记——”
阿嫣摇头,声音发颤:“你……去后?你去哪里?不会……他们说了,你是西天这一辈的佼佼者,造诣极高,一剑而已,又没直接捅你心脏,回去养几个月就好了,你怎么说话的——”
明慈微微一笑,再次抬头望天,突然皱了皱眉,道:“师妹,走罢。”
阿嫣动也不动。
天空中雷声渐响。
明慈神色骤变,倏地挥动金色的降魔杖,逼开她,厉声道:“走!”
大雨冲散了半空中的烟尘。
于是,两边的人都看见,太子煜银甲染血,纯白的披风猎猎作响,黑发在风中扬起,他用降魔杖逼开那位狐族女将,后者刚刚退到几米远,当空一道雷电劈下,正中太子煜,瞬间撕裂神、仙、人三界的壁垒,将他打落凡尘。
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是……天劫。
阿嫣看着那人消失,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醒过来之后,刚才发生的一切,一幕幕,一帧帧,所有的细枝末节,在眼前飞速掠过。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抬头看向云层深处。
他说话的语气,比起劝诫,更像交代后事。
他……他早知自己的天劫将至,他早就知道!
为了她命里的死劫,他求素澜公主的祈天台祝祷,他挖空心思,试尽一切方法,替她消解命中劫数,他劝她去西荒避世,就算被她屡次拒绝,也不肯放弃,日夜念叨,百折不挠,直到她受不了了,自己卷铺盖走人。
而自始至终,他的天劫将至,他知道,却一字未提。
九天神雷降下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居然是帮她把头发弄乱,遮住脸上的血痕,说的最后几句话,是劝她别再修炼邪功。
这个傻子。
太子煜渡劫而去,仙冥界退兵了。
天狐族上下军心大振,欢欣鼓舞。
阿嫣没等到老狐王从神界回来,只在确定华容的伤势无碍后,便离开了桃源,临走前,顺手盗走了一件东西。
本想带母亲和小蝶走,但小蝶还在卧床养病,暂时无法远行。
阿嫣只身下山。
她想,这辈子,她可能不会回来了。
西天去不得,桃源也不能回,妖狐族更是一言难尽。
阿嫣去了人间,寻了一处山清水秀、景色宜人的山头,占地为王,一边慢慢地搜刮灵器法宝,想方设法恢复容貌,一边当起了快活赛神仙的山大王,凭借大能者的实力和易容出的盛世美颜,收了一队小弟,给自己端茶递水。
有一天,闲的无聊,躲在树上眯着眼小憩,突然听见远处有车马声。
“我说……车里这小白脸长的还行,细皮嫩肉的,可他是个全身不能动弹的残废,你带他回去献给大王,有什么用处?”
“不是大王,是大王的女儿。”
“大小姐?”
“对……两天前,我在我家那条小河边找到他,当时他趴在河滩上,奄奄一息,快死了,我一见他,想到大王正在招婿,便打定了主意——”
“他这样的,当上门女婿都不够格,只能当个压寨夫郎吧。”
“管他呢,没准小姐看上了呢?”
“可他残废,全身瘫着不能动啊!”
“那有什么?小姐能动啊!”
“……你也太重口味了。”
原来是隔壁山头的人。
阿嫣正没劲的很,听见他们的话,来了兴致,拦住马车,几鞭子赶跑隔壁山头王麻子手下的喽啰,笑吟吟地走近,喊出了山贼通用的口号:“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胭脂水粉——罢了,你都浑身瘫痪了,估计没有胭脂水粉。”
她用鞭子的末端挑开车帘,笑道:“小郎君孤身行路危险的很,深山野林多有妖怪出没,你没听说过夜深狐妖——”
看见车里的人,话说不下去了。
冤孽,冤孽。
那人一动不动躺在软垫上,一双眼睛倒是睁着,一瞬不瞬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薄唇动了动,看那口型,第一句是师妹,第二句又是他娘的阿弥陀佛。
阿嫣马上放下了车帘。
老和尚说的贼对,是劫难逃。
如今看来,不止是秃驴的劫,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把落难的明慈师兄带回山寨,寨里的小弟们都当他是她抢回来的压寨夫郎,她严肃的澄清了一次,表示他是她从庙里请回来念经的和尚,只是很不幸,走到半山腰摔了下去,残了。
小弟们不信。
阿嫣不管他们,给明慈安排了一间房。
他伤的很重,从桃源仙境摔落人间,骨头和筋脉断了一半以上,九成修为作废,生活不能自理。
阿嫣给他找了个性情温婉的良家小姑娘,为了照顾他的心情,还特地让小姑娘扮成小尼姑的样子伺候他。
可他抵死不从。
小姑娘想替他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