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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熟悉的声音,那么熟悉的言语,穿过记忆,在耳边响起。
他闭上眼,苦笑——原来,悲痛欲绝时,真会产生幻听,不只有练功走火入魔后才会如此。
可那道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带着几分不满:“喂,和尚!你在替谁哭坟?”
明慈一怔,缓缓地,迟疑地睁开眼睛。
有人从树上跃下,停在他面前。
红衣墨发,像极了……像极了当年劫下马车,挑开车帘,笑嘻嘻看着他的女土匪,那笑容只有一瞬间,她看见车里是他,便沉下脸,嫌弃地走开了。
当真……不是梦么。
他轻轻唤了一声,如若梦呓:“师妹。”
阿嫣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显然对那座孤坟更有兴趣,上下看了几遍,对怀里的古董镜道:“做戏做全套……青龙族太子给我立了个无字碑,还是我来填上罢。”
她弯下腰,指尖用上几分力,在石碑上刻下两行小字。
死因:
美死的,勿念。
才刚写完最后一笔,身后有人靠了过来。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沉静淡雅,温暖而干净。
阿嫣以为他要抱她——这样的场面,抱一下似乎是正常的反应。
可他的手按在她的肩上,停住不动,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便放下了。
耳旁响起他的叹息:“……是真的。”
阿嫣回头,见他的眼眸隐约泛红,容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唇边却带了一丝淡淡的笑……笑中透着无尽的苦涩和委屈。
明慈抬起头,望向天边,喃喃道:“沉婴太子没有杀你……可他为何要骗我,说你已经死了,还要我替你收尸?”
阿嫣斜睨他一眼,凉凉道:“也许是见你太蠢,让人自然而然的想要作弄罢。”
明慈又是一愣,看着她,笑意更深:“……是真的,那就好。”然后,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耳尖微红……渐渐的,那颜色渗透到了他耳根、脸颊。
阿嫣问他:“你和人家打架了吗?”
明慈点点头。
阿嫣又问:“受伤了?”
明慈微笑道:“还好,我的金身已成,无碍。”
阿嫣有点惊讶,接着又释然了。
这么久了,她把炼容心法练到第十层,他自然也能重修金身。
只是……
阿嫣想起什么,看着他的眼神便有些惊奇,来回打量着他:“哎呀……算算年月,那可不得万年的童子身了?……了不起,佩服佩服。”她盯着他越来越红的脸,眉眼弯了起来,调笑道:“恭喜你呀,离师父的境界又近一步。”
明慈不急着回仙冥界,阿嫣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他们收拾了一下房屋,在寨子里住下来。
期间,阿嫣时不时的失踪个两三天,带着老古董,外出搜刮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但最后总会回来。
过了两个月,进入夏季,天气变热了。
山间蚊虫特别多。
每天晚上,老古董一边挥着短短的小手臂,不胜其烦地拍开镜子上的蚊子,一边羡慕又眼红地看着床帐后的人。
宿主的那位师兄有着不败金身。
——夏天不怕热,不出汗,蚊虫不近,冬天不怕冷,不会冻伤。
宿主是狐狸,便是有万年的道行,照样是十分吸引蚊虫的骚狐狸,于是,她干脆把枕边人当成了降温驱虫的抱枕用。
在她睡着以后,老古董经常可以听见男人低低的念经声。
不停的念,不停的念——果然烦的很,难怪宿主在西天呆了七百年,一听和尚念经就头痛。
起初,那和尚总是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后来,那和尚开始念:“成亲了才能行周公之礼,成亲了才能行周公之礼……”
但是他闷了几个月,也没能向宿主提成亲的事。
老古董十分愉快的发现,他们虽然住在一起,睡在一起,但是始终没有任何少儿不宜的举动。
这对宿主来说,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活久见。
老古董当然是很开心的。
——没有单身狗喜欢整天看人秀恩爱,单身的镜子当然也不喜欢!
阿嫣是真的喜欢金身的功用,后悔当年在西天,没有学这门实用的技能。
虽然早八百年前就没了童子身,但她也是可以练的啊,慢一点有什么关系,对于重要的事情,她的耐心足够用。
她开始缠着明慈,哄他,叫他教她。
明慈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渐渐的,阿嫣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啰嗦的和尚最近不啰嗦了,有时候看着她,总会不由自主的叹气。
夜里,她抱着他,像抱着冰块,耳旁也总会响起他的叹息声。
他变得越来越忧郁。
终于,有一天晚上,他又在那里一个人唉声叹气,阿嫣受不了了,对他说:“你再叹气,我踢你下床。”
明慈便抿起唇,过了很久,低声道:“师妹。”
阿嫣皱眉道:“叛出师门很多年了,勿念。”
明慈闭嘴安静了一会,轻轻抚上她的长发:“……师妹。”
阿嫣眼睛睁开一条缝,不耐烦地瞪他,却见清凉的月光下,他眼圈微红,愣了愣,奇怪道:“秃驴——你莫不是哭坟哭上瘾了,这是作甚?”
明慈垂眸,声音很轻,明显底气不足:“成亲罢。”
阿嫣看着他。
半晌,只听他又说:“再不成亲,过了夏天,或者等你练成金身——”话音戛然而止,他背过身,低低道:“——你就不抱我了。”
91、番外之误佛(二)
过了小半个月; 老古董跟着阿嫣,又换了一个豪华的山头暂住。
这次直接换到仙冥界的天宫。
和尚在东宫划出一个清幽的小院子; 严令禁止任何闲杂人等入内,用来给宿主居住; 老古董听说可以在仙界修行,原本是大大的高兴; 可一进到内院; 心情有点复杂,看着那白衣僧人的眼神; 也带上了深深的怜悯。
真可怜。
院子里张灯结彩,挂着好几个红灯笼,窗户上贴满了大红的囍字。
映入眼帘的; 皆是醒目的红; 尤其是寝室内,锦被绣着百子千孙图; 床单绣着一对恩爱的鸳鸯。
正如凡间哪对新婚眷侣的新房。
和尚对他父皇母后说; 他在外头娶了妻子; 也已经带了回来,但是不给人看; 只能他一个人看。
话刚出口; 气氛十分尴尬。
帝君和仙后不停地追问,逼着他说出‘妻子’的来历。
和尚一句话不愿多说。
以至于他母后无奈之下,连这样的话都问了出来:“煜儿,你至少告诉我们; 那……那位姑娘,是姑娘罢?她是活人对吗?不是一尊泥菩萨?”
和尚点头:“是人。”
……
仙后想去东宫见一见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其实她没什么特殊的要求,只要那姑娘能满足三个条件,她就知足了。
一,活的。
二,女的。
三,不是佛像或菩萨变的。
真的要求不高。
什么种族都无所谓,凡人也行。
可和尚铁了心拦着不让,于是只得作罢。
等帝后一行人走了,和尚那位年少的弟弟拉着他,压低声音劝道:“皇兄,你若是不想跟母后安排的乱七八糟的公主相亲,可以对父皇说一声,让他帮着推掉就是,何苦编造这般可笑的谎言?”
和尚拍拍他弟弟的肩膀,只说了句:“你有嫂嫂了。”
太子烨:“……”
当时老古董躲在一边看见,只觉得和尚脑子不清楚,怕是得幻想症了,他家人的担忧倒是情有可原。
那天,在山寨里,为了哄宿主同他成亲,他确实离开了一趟,从仙冥界带回来一件巧夺天工的嫁衣。
宿主见了十分欢喜,穿在身上,翻出一本小册子,一本正经对他道:“和尚,这是我在镜中世界穿梭时,一位举世无双的大文豪写给我的文章,题目就叫《梦中的婚礼》,在他梦境里,我穿着红嫁衣嫁给他——”举起双手,低头看着美轮美奂的裙子,笑道:“——你瞧,就是这个样子。”
和尚在那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宿主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地描眉涂胭脂。
和尚在那里夫妻对拜。
宿主想着趁热打铁,不能浪费了这一身精心的打扮,于是腾云驾雾,连夜飞去南海找知名肖像画画师了。
临走前,看一眼那和尚,摇摇头,丢下一句:“你高兴就好。”
可和尚就是认为,他们已经拜过堂,成为正式夫妻。
他把宿主带回仙冥界,带回天宫。
老古董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对他们的‘新婚’生活,有一种微妙的同情。
和尚身为帝君之子,身居东宫之位,却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每天除了打坐念经,就是传法讲座。
是的,万年的岁月过去,和尚已经有了宗师之名,自己收徒了。
和尚对他的徒弟们提过几次,说他们有个小师娘——徒弟们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们宁可相信日出西方,母猪上树,也不信清心寡欲的师父会娶妻,更加无法想象……菩萨以外,师父会对怎样的女子多看两眼。
……难不成,师娘长的特别像菩萨?
而阿嫣……
在山上,因为天气热,因为蚊子多,她还会抱着和尚睡。
到了仙冥界,她搜刮来许多的养颜美容法宝,又从下界代购了一堆的面膜化妆品,自此便对和尚没了兴趣,整天闭关美容,一个人关在密室里,整天不是修炼金身,就是乐此不疲地鼓捣她的那张脸。
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面。
老古董起初有点幸灾乐祸,高举秀恩爱都得死的大旗,后来见那纯情的和尚实在可怜而不自知,对他们只剩一声叹息。
这还不如娶个菩萨泥像呢。
至少能看,能摸。
宿主……
唉。
仙冥界民间盛传,帝君长子——那位前去西天修行千年,一心想入佛门的太子煜,终于修佛修得走火入魔,婉拒三界媒人介绍的各族美貌公主,娶了一尊菩萨佛像,供在东宫,自称已经成亲。
一时传为笑谈。
然而,天宫帝后,以及他们的儿女们,并不觉得这有何可笑。
时隔一年多,他们还是没能见到太子煜活在传说中的妻子,几次派人去东宫打探,皆无功而返。
帝君和仙后更加肯定,儿子定是在东宫养了一尊佛像。
两人甚至为此争吵起来。
仙后哭的泪眼婆娑,责怪帝君,太子煜年少时,送去什么地方不行,非得送去西天,这下可好,他八成是痴呆了。
帝君反口指责仙后,说都是她和下界无知妇人一般,想孙子想疯了,整天安排相亲,太子煜忍无可忍,才会出此下策。
吵到最后,几乎大打出手。
某次,趁太子煜外出传布佛法,仙后撺掇着小儿子,叫他溜进东宫,见一见东宫太子妃的庐山真面目。
太子烨推脱不得,苦着脸偷偷接近那座生人勿近的院落。
穿过月门,两扇大门虚掩。
太子烨轻轻跃起,无声无息地落在玉石台阶上。
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推门——才刚推开一条缝,里面传出一声女子轻柔的笑,说不出的柔媚,如绵软的羽毛,扫过心尖。
他心神一晃,差点跌进去。
紧接着,门缝中飞出锦缎长袖,恰好打在他肩膀上,将他推出几米远,摔了个大跟头,赤红柔软的袖子即刻收回,将两扇门合起,空气里留下淡淡的幽香。
一道慵懒的女声散漫道:“敷面膜,勿扰。”
太子烨愣住,继而清醒过来,惊喜莫名,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找到帝后,激动道:“父皇,母后……是女的,活的!会用袖子打我,还会说话!”
仙后满脸欣慰,拍着胸脯,眼中涌出感动的泪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还是能盼着有孙子的。”
帝君冷哼一声,问小儿子:“你那嫂嫂用什么招式打你的?”
太子烨努力回想,慢吞吞道:“看不太出来,太快了……倒是有点像以前,我在东宫挂着的几幅佛祖画像上涂鸦,皇兄用来教训我的招式。”
仙后的笑容僵在脸上。
帝君长叹一声,负手而立。
仙后乐极生悲,又哭起来:“夭寿啦……本宫为何这么命苦?煜儿……他、他当真娶了一尊修成人形的泥菩萨像,还会用佛门的术法……我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苍天无眼啊……”
帝君心烦气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