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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明喉结滚动了下,眼中有痛意。
他张了张嘴:“阿嫣。”
阿嫣没有回头,夜色下,女郎的背影单薄冷清,说不尽的孤单。
“我早就不恨你了,子明。”阿嫣背对着他,淡淡说道:“我祝你幸福,永远也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说完,她转了回来,往里面走。
唐子明内心感动,追了几步,却见阿嫣蓦地停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往这里走来的,是沈景年。
那个拥有诸多腥风血雨的传闻,上海滩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斯文清雅的外表下,不知装的是如何狠毒残酷的心肠。
唐子明忽然觉得紧张,又莫名的有了一种无畏的勇气,冲上去挡在阿嫣身前。
他想,如果那个人要发难,他总得保护她。
她是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沈景年看见横在阿嫣和他之间的唐子明,神色不变,只是唇边永远温和的笑意,失去了温度。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话却是对他身后的人说的:“到处不见你,出来找你。”
阿嫣从唐子明背后走出来,问道:“生意谈完了?”
沈景年点头。
阿嫣又问:“顺利吗?”
沈景年笑了笑:“还好。”
他伸出手,阿嫣很自然地挽住,没想他又松开,改成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阿嫣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沈景年对唐子明点了下头:“唐先生,失陪。”
阿嫣跟着他走了两步,在最合适的时间回头,凝望着唐子明,幽幽叹了口气。
就是这一个眼神,这一声叹息,唐子明今生都没忘记。
魂牵梦萦。
等到管家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已经深夜了。
沈景年坐在小客厅里,手中握一杯酒,似有几分微醺的醉意。
阿嫣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腿,高高举起一面镜子,一会远远的看看,一会又拿的近一点,盯着仔细瞧。
齐正拿着车钥匙过来,开口:“沈先生,我送阿嫣小姐回家。”
沈景年侧眸,看了他一眼。
齐正觉得脖子有点凉。
阿嫣在一边笑:“齐先生,你这么没眼色,沈先生要扣你工资,罚你去看大门的。”
齐正黝黑的脸红了红,讪讪地退了出去。
沈景年轻声笑了笑。
阿嫣放下镜子,看了他一会,见他面色微红,不如平时那样,总是缺乏见光的苍白,细长的凤眸也泛着红,似醉非醉,似梦非醒,便问:“醉了吗?”
沈景年抿了口杯中酒,放下透明的酒杯:“太清醒了,可惜。”
阿嫣说:“我陪你喝酒?”
沈景年放低声音:“陪我做点别的。”
阿嫣起身,对着他伸出手,欢迎的姿势:“好。”
沈景年抱她起来,走上旋转的楼梯,进房。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阿嫣的后背陷入柔软的床,手指伸进他的黑发,微眯起眼,起起伏伏之间,忽听他哑声问:“唐子明说了什么?”
“……你可真会挑时候扫兴。”
沈景年重复了遍:“说了什么?”
阿嫣闷哼了声:“没什么,谈谈人生。”
上方的男人叹息一声,喘着气,语气带几分笑意,真真假假,道不明分不清:“是么……我也想跟张小姐谈谈人生,以后,可别乱走了——尤其当着我的面。”
阿嫣笑:“怎么谈?”
他的黑眸深沉,见不到底,嗓音低哑:“用手……”修长的手指抚过女人的脸和修长的脖颈,“用嘴……”湿热的唇落在她的唇角,“……再用点别的。”
动作渐转激烈。
阿嫣攀附着他,在他耳边轻轻调笑:“沈先生,你不正经的时候,当真有趣。”小手找到他心口的位置,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眼神依旧凉薄:“心狠一点,人会过的更轻松,一段露水情缘,别看的太重,以后……才能好聚好散。”
次日,阿嫣到家,已经过了中午。
沈景年送她回来,到了地方,他一手撑在车门上,打趣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阿嫣说:“不了,你家里没化妆品,也没保养品,这一晚上真要人命,我醒了足有五六次,脸上干。我要回去补救了,真没时间招待你。”
沈景年也不强求,点了点唇:“好,亲下走。”
阿嫣没功夫跟他纠缠,不管前座有些尴尬的司机,凑过去亲他一下,开门走人。
何妈从厨房里出来,怨怪道:“小姐,你不回来早说一声,子睿小少爷又等了一个晚上,早上才出去。”
阿嫣说:“我叫人打了电话的。”
何妈:“没接到。”
阿嫣舒展了下双臂,往楼上走:“以后别等我,该回来总会回来,不回来,死在外头了也会见报——”
“呸呸呸!”何妈啐道:“别乱讲。”
阿嫣笑了笑,进去房间,跟一堆瓶瓶罐罐打了好久的交道,门口响起两声轻响。
她没回头:“进来。”
唐子睿顶着黑眼圈进来的,瞧着很是疲惫。
阿嫣问:“有事?”
唐子睿说:“你一晚没回来。”
“对,然后呢?”
唐子睿的神色复杂,目光从阴沉森冷,转为压抑的平静。
最后,他开口:“我要走了。”
阿嫣没什么反应:“回唐家吗?我叫人送你。”
“不。”
阿嫣这才转身,看着他,过了几秒钟,说:“外头乱的很,枪弹无眼,意气用事会送命的。”
唐子睿淡淡道:“我想了很久,不是突发奇想。你说过,我的人生由我决定,后果由我承担,如果死在外面,那是我活该,你连一滴眼泪都不用对我施舍。”
阿嫣不语。
唐子睿眼眸沉静,一字又一字,说的清晰:“可如果我回来了——我会出人头地,比所有人都厉害,包括沈景年!”他咬了咬牙,情绪激烈,等了一会,又说:“所以,在那以前,你要活着,跟着谁都无所谓,但你要活着。”
“说这种话……”阿嫣笑了一声,又转了过去,语气渐淡:“照顾好你自己吧,小少爷,这世界远比你想的残酷。”
那天以后,唐子睿真的走了。
没带多少东西,行李就两件,还带了点钱。
刚走那几天,何妈急的要命,跑遍了他常去的地方,巡捕房也去了几趟,但人就是找不回来了,只能夜里暗自抹泪,怪那孩子傻气,行事也太鲁莽,如今正逢乱世,他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能有命回来吗?
阿嫣的日子却是一样的过。
百乐门唱歌跳舞,青桐巷和沈公馆两边跑,自从把珍爱的瓶瓶罐罐分了一小半,放在沈景年的房里,留在他家过夜也没那么不堪忍耐了。
过完年,入春了。
有一天,阿嫣到了沈公馆,见沈景年正和几名账房先生谈话,便独自上楼,看着知名文人写出的‘致阿嫣’一文,聚精会神地读到一半,沈景年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嫣问道:“事情处理完了?”
沈景年说:“秋露来了,点名见你。你如果不想见,我替你推了。”
“怎么找到你这里来了?”
“说是去过青桐巷,你不在。”
阿嫣站起来,下楼。
乔秋露在单独的会客厅等待,见到阿嫣,她沉默了很久,才道:“张小姐,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一谈,可惜没有机会。”
阿嫣笑了笑:“你知道我的地址,知道我在百乐门唱歌,机会很多。你不来,因为没有非见不可的必要……所以今天,乔小姐,你从我家找到沈先生这里,看来有很重要的理由,请说。”
乔秋露无声地看着对方,最终,轻声道:“对于你和子明的事情,我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阿嫣说:“我接受。还有呢?”
乔秋露摇头:“不,我知道你讨厌我,讨厌子明,甚至想报复。从第一次见你,你请子明跳舞,我就知道了。”
阿嫣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乔秋露继续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有意抢你的丈夫,但爱情的到来,是毫无理由,不论时机,不管对错的。”她垂着头,隔了一段时间,声音更轻了:“我和子明要结婚了,就在三天后。”
“恭喜你。”
乔秋露聚起勇气,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的说:“张小姐,我希望你能放弃仇恨,那只会伤人伤己。同样作为女人,你想做什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想从我身边,抢回子明。”
阿嫣点头,语气很冷静,坦然道:“不错,是有这个想法。”
乔秋露叹了口气,目光带着同情和怜悯:“我和子明是相爱的,两个相爱的人,没有什么能分开,只有爱情,才能给予人们对抗全世界的勇气。子明愿意为了我对抗他的父母,他爱我。”停了停,一字字道:“他不爱你,张小姐。”
阿嫣说:“这个东西很玄乎的,今天爱你,没准明天就爱我了。”
乔秋露皱了皱眉,说:“不可能,沧海桑田,他对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况且……”她看了一眼半掩的门,声音压低:“……景年不会亏待你,我想,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我不是这么想的。”
乔秋露一怔。
阿嫣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神情恬淡:“乔小姐,在人类的世界,有许多道德枷锁,婚姻、契约……而对于妖类,比如狐狸精,你能抢走唐子明,那是你的本事,没人能说什么。”
乔秋露听了个大概,柳眉倒竖,显出怒气:“我跟你好好的讲话,你为什么骂我是狐狸精?”
“不是骂你,夸你呢。”阿嫣笑了笑,摇头:“可惜你当不起这个夸赞。”
她站了起来,走到乔秋露面前:“乔小姐,我话放在这里,我过我的日子,绝不会主动找你的丈夫,至于其他的,我没办法保证。你们结婚,我祝福你们,恭喜你们终于拥有了幸福的两人世界。”
乔秋露迟疑良久,还是对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祝福。”
阿嫣看着少女离开。
——这才刚刚开始啊。
为爱对抗完了全世界,对抗完了父母,当真的只剩朝朝暮暮的两人世界……这才是真正的危机。
“秋露被她的父亲宠坏了。”
阿嫣回头。
沈景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将一件御寒的风衣披在她肩上,温声道:“春寒料峭,小心着凉。”
阿嫣说:“谢谢。”等了片刻,又说:“不止是乔小姐的父亲,也有你。”
沈景年不否认:“从小到大,只要秋露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她的父亲会买给她,我也会。再贵重的东西,在她眼里,也只是可以替代的玩具……她对金钱,没有概念。”
他走到窗边,望着少女坐上黄包车离去,淡然道:“只靠唐家那点底子,和唐子明的稿费,没有办法维持她想要的生活。”
阿嫣没什么表示,只拉紧衣襟,笑了笑。
漫长的岁月,平淡的生活,琐碎却必须的柴米油盐。
这几样东西,比所有歇斯底里的外力阻拦,更能扼杀浪漫的爱情。
47、民国丽人(十五…十七)
唐子明和乔秋露结婚了。
他们终于拥有了一间温馨的房子; 书房明亮,空气里都是浓郁的书卷味; 客厅温暖,墙壁上挂着字画。
这是乔秋露梦寐以求的家。
婚礼上; 乔秋露的父亲看着意气风发的新郎,又看了看教堂的另一边; 受邀而来的沈景年; 目光充满了忧虑。
他说:“秋露,我希望你不会后悔。”
乔秋露笑了起来; 眼里是飞扬的神采:“爸爸,我不会后悔的,我嫁给了爱情; 我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乔老先生长叹一声:“但愿。”
乔秋露和丈夫的新房; 是乔老先生买下的,面对唐子明的排斥和反对; 他摇了摇头; 淡淡说:“收下吧; 这是我送给秋露的新婚礼物。子明,希望你能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她是个好女孩; 可也是温室里的花朵。”
唐子明紧握乔秋露的小手,信誓旦旦保证:“请您放心,如果秋露是花朵,我就是参天的大树; 遮阳的伞——我会尽我一切努力,保护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人。”
他转过头,深情地看着妻子。
乔秋露脸蛋微红,唇角的笑容甜蜜。
一对璧人。
乔老先生仍是摇头。
他从来不看好这桩婚姻,面对这个英俊而能说会道的女婿,他甚至开始后悔……他是个商人,却把秋露教育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