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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重时浅时不时还咳嗽几声的是她娘,几乎感觉不到的是她爹,分外浊重有时还伴着呼噜声的是那个又高又壮的医娘。
她不用看也知道她娘正仰面躺在床上,蹙着小小的眉头,即便在梦中,病痛也如影随形,让她无法真正睡上一个安稳觉。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只恨自己不能以身相待,恨自己降生到这个世上。
公玉卿摆明不想说话,潜玉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她的样子不像生气也不像忧伤,看起来像是十分颓丧,小脸上写满了厌弃,看着又不像对别人的,而是对自己的。
他实在想不通他那明艳动人的小姐为什么会自我厌弃。
她是天之骄女不是吗,有很多很多的人喜爱她宠着她不是吗,有什么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呢?有什么值得她自我厌弃的呢?
公玉卿心里郁闷的要死,原本是一个字都不想说的,可是潜玉一问,又让她觉得有些事说出来似乎更好。
“我娘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那只小黑猫……是我爹,也是因为我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你说我是不是很该死?”
公玉卿恹恹问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答,不由睁开眼睛撑起身子向坐在身边的潜玉望去。
潜玉大张着嘴巴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无声无息窜到院中的猫,显然是被公玉卿的话和突然出现的猫给惊到了。
他家小姐说什么?
说那只小黑猫就是界主?
怎么可能?
如果是的话他早就感觉到了,就像界主夫人一样,就算转生了也残留着原本的魂气。
可公玉卿是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毕竟没谁会无缘无故认一只小黑猫当爹的。
而那只小黑猫似乎也太有灵性了些。
潜玉一直觉得它能看懂人的脸色听懂人的话甚至能辨别人的气息,现在愈发的肯定了。
因为公玉卿的话,小黑猫的眼中居然露出了迷茫和思索般的神情。
实在是太诡异了。
因着潜玉的呆相,公玉卿想要倾诉的一下子又消失了。
毕竟真要她说她也说不出事情的经过,只是看到了一个很坏的结果而已。
凭她想要改变结果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公玉爻与沈遥华的魂魄如今都是被世俗轮回所束缚着,想要脱离大抵会与凡人成仙一般的困难。
也幸亏当初她没有一时冲动将沈遥华的魂魄从凡体中抽离出来,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记得当初她的祖父母也曾阻止过她的。
那是不是说明,他们知道的远比她想像中要多得多?却连一个字都不曾透露,一点破绽也没有露出。
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呢?
她又不是承受不住,只会……再也开心不起来而已。
那么……他们瞒着她也只是怕她会不开心而已么?
“小姐你去哪?”
潜玉惊呼。
因为公玉卿不知为何突然间起身而起狂奔而去。
公玉卿没有回答,只怕他听到自己的哭音和决堤而出的泪水。
她漫无目的的狂奔,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自己的方向,她也根本就没有方向。
直到被什么绊到才顺势抱住了一棵大树放声痛哭,一边哭着一边将树身想像成了自己,恨恨的捶打起来。
“公玉卿你就是个祸害,你就是个败类,除了害人你什么都不是,你害自己父母,害自己亲人,害朋友、害不相干的人……你什么人都害,怎么不先害死自己……”
她哭的肝肠寸断,喊的凄惨无比,在静夜之中听起来额外的渗人。
不知不觉间已软倒在地,勉强扶着树身继续哀哀痛哭。
“我以为我已经给你讲过道理了,原来你竟都当成了耳旁风么?”
沉厚中有飘渺,带着一点沙哑,带着一丝温暖的声音淡淡然响在了她身侧。
公玉卿哭到忘我,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尽管熟悉而温柔,还是将她吓的瞠目结舌。
而她一转头律浮生看了一眼之后便将脸转向了另外的方向,神情似乎有些诡异。
公玉卿浑然不知自己的模样有多凄惨,凄惨到让堂堂冥王都生出了不忍目睹之感。
除了双眼红肿神情呆滞之外,还有从额头上流下的血和灰、绿色的脏物,与涕泪一同糊了满脸。
她不仅用拳头捶了树,还曾疯狂的以额头和脸颊蹭过大树,几乎将自己整张脸都毁了。
律浮生突然出现,她也只是怔怔的望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好像认不出他了似的。
律浮生站了片刻,见她根本没有回神的意思,只好叹息一声,抬起手掌轻轻拍在了她额上。
他本意是让她睡上一觉,然而手掌将要拍到时却临时改了主意,反而用了醒神之术。
浑浑噩噩的公玉卿因这轻轻一拍而霍然清醒。
“你怎么来了?啊……痛死了痛死了……”
说着话公玉卿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旋即便是一阵跳脚。
律浮生挥手成镜,飘浮在她脸前,淡淡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现在这般模样便是对他们的回报么?”
第218 寻药
镜中是一张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脸。
即便先前公玉卿已经感觉到了痛,却没料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毁成了如此模样。
这也说明了在内心深处她有多么的憎恨自己,根本就没脸继续活下去。
此时若是别人来劝,可能只会让她愈发心烦。
但律浮生只是淡淡一句话和一面镜就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不能再继续任性也不该再伤害自己了。
父母为她付出那么多,只想让她开心的活着,她有什么理由不达成他们的心愿呢?
当然她也不会任由他们受苦,问题是用来想办法解决的,自怨自艾是最懦弱最没用的方式。
于是她很快的用术法修复了肌肤,尽可能的打起了精神,对着飘浮在面前的镜子扰着头发状若无事般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惊凉的事情如何了?”
她的脸说变就变,快的令律浮生哭笑不得。
莫非她真以为自己的脸恢复正常了,就可以当先前的失态不曾发生过么?
他当然也不会故意揪着什么不放,于是便道:“惊凉之事时机未到难以化解,我会来这里是因为听到了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之声,还以为是什么冤魂厉鬼需要申冤,不想却是……”
不想却是公玉大小姐在此痛哭,哭到忘乎所以,哭到不能自己,哭的令人……心生不忍。
他的心在不知不觉中,真是越来越软了。
公玉卿讪讪的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自己无德无能不配拥有如此这般的父母,有些人明明值得却偏偏命运凄惨。”
律浮生负手静立,淡淡道:“你说的有些人莫不是指九方离?”
“他是我见过命运最凄惨之人。”
公玉卿懒洋洋倚靠在树身上,顺手修补着自己方才对树木造成的伤害。
方才她不只伤害了自己,还差点害一棵大树失去生机。
黄婆要她多积阴德替父母积福,以后她可不敢再随便伤害任何生命了。
律浮生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的问道:“你可是对九方离动了心?”
公玉卿蓦的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叫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对九方离动了心,我怎么可能对他动心……”
她的慌乱令律浮生忍不住想要摇头。
他不确定她对九方离是怜悯多些还是爱慕多些,可能连她自己也难以分辩。
但有句话他不得不提醒她一下。
怎么都随她,只要她别妄想着自己能够改变他的性格或是能够抚平他的伤痛便好。
昔日之伤痛造成了他今日的性格。
不管是想得到的还是想毁灭的都会不顾一切。
公玉卿若想以心相许就要做好被束缚的准备。
在知道了他的一切之后还愿意给他一份纯净无暇的真情挚爱,才是他这一生最想得到的东西。
若能得到她的心,他必会紧紧捉住,霸占她所有的情感,生死不放。
慢慢的,爱便会变成负累,以她的性格,又能忍受多久?他不想让他们最终成为怨偶,所以便先行给以提醒。
她年纪太小,有太长的路要走,有太多的事需要经历。
她需要的不是一份霸道的令人窒息的爱,她需要的应该是一个沉稳的、包容的,能够让她恣意而轻松生活下去的男人。
公玉卿现在显然没有想那么多那么远,怔了好一阵子才如梦初醒般的说道:“冥王想太多了,我现在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她只想尽快让父母脱离苦海而已。
原来天地间不只有她出生的地方叫作苦海,只要有生灵存在的地方,处处都有苦难,处处都是苦海。
真正的苦海并没有多苦,反而是别处的让人纠结不已。
“带我去见见你父母罢。”
律浮生点到为止便不再赘言。
“好,我这就带你去。”
公玉卿老早便想带律浮生去了。
听到律浮生主动提起霎时间满脸阴云消散,立时换了满脸阳光。
律浮生不想被其他任何人看到,知道了方位之后便隐了形迹,与公玉卿一同潜入了屋内。
在屋顶发呆的潜玉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别人就更加不会发现。
不过蜷在沈遥华身边的小黑猫倒似乎有所察觉,警惕的望向了他们的方向。
律浮生莫明的轻笑了一声,忽然飘身上前,以迅雷之势在小黑猫的额上轻按了一下。
“你干什么?”
公玉卿惊呼声出口,小黑猫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放心,我只是让他安睡一阵而已,看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睡过安稳觉了。”
律浮生说话间又将手掌轻轻搭在柳小姑娘泛着薄汗的额上,淡淡道:“你可是又觉得内疚了?”
公玉卿悻悻然没有回答。
她当然内疚,且是越来越内疚。
她的父母因为她的缘故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成,她怎能不内疚。
律浮生沉默了片刻,将手掌从柳小姑娘额上移开,转首说道:“有几种东西对她应该有些好处,左右你无事可做,不如就去四处找找罢。”
他的手掌一挪开,柳小姑娘微蹙的眉头便完全展开,呼吸声变得轻浅均匀,唇角也微微扬起,看起来睡的极为安稳,似乎还做着美梦似的。
公玉卿大喜过望,忍不住上前轻轻触了触柳小姑娘苍白细嫩的脸颊,又在小黑猫身上轻轻摸了摸,这才问道:“要找什么?”
看着她脸上似要上刀山下火海般的决绝表情,律浮生忍不住轻笑。
“一种名曰定魂珠,应该是海中某个异族手里,一种名曰聚魂草,应该在极寒之地,一种……”
律浮生一连说了十几种东西,每种都说的语焉不详,令听着的公玉卿头都大了。
说白了就是她要到茫茫大海里找颗珠子,要到冰雪之地找棵草,再到至炎之地找一朵花,还有……
“我有些怀疑你是故意要给我找事做好让我分散精力。”
公玉卿咕哝着,心里已经盘算着先去哪里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是律浮生说出来的必然便有奇效。
就算不能立刻修复她娘的魂魄,能让她每晚睡个安稳觉也是值得的。
“我回苦海报个平安立刻便走,可否劳烦冥王偶尔来看看我爹娘?”
说话间公玉卿已经风风火火飘出很远,唯有余音渺渺。
第219章 巧遇
律浮生交待过每一种‘药’都可以独自使用,公玉卿若是寻到其中一种便可以回来找他。
令他没想到的是转天公玉卿便带回了一样。
与他一同去看了眼自己的父母便又匆匆离去,隔天又取回了一样。
其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风尘仆仆而去,风尘仆仆而归。
她很兴奋,充满了干劲,感觉有一团火正由她内到外凶猛的燃烧着,令她身上脸上都带着一种病态的光彩。
“你需要休息。”
律浮生沉静而优雅的将一颗果子化成气体引入柳小姑娘体内,看起来非但不替她高兴,反而十分担忧。
“我不累。”
公玉卿双眼通红,却亮的骇人,睁的前所未有的大,感觉像是……合不上了似的。
“我去雪山了。”
看着柳小姑娘日渐红润的小脸,公玉卿欢欢喜喜转头就走,每一步都透着迫不及待的感觉。
走了几步,公玉卿突然一晕。
“你……”她有些迟钝的转过头,呆呆望着身后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