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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路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清俊无双的男子,身边跟着一群人。他不急不缓,慢斯条理,仿佛不在意任何事。
他的举动好似优雅的贵公子,没有人能看出那是无恶不作、狠辣至极的洪门头目。
乔六爷。
上海滩的人都晓得乔云笙是一个没有心的人。顾平是乔云笙最得力的部下,他总能猜到六爷的心思。
单单杀人这件小事,都能做到干净利落。
顾平跟在乔云笙后面走着,他瞧见了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思索后开了口:“六爷。”
乔云笙漫不经心地瞥了顾平一眼:“怎么?”
顾平:“六爷,沈九请前面那女的喝过茶。”
顾平指着的那个人正是叶楚。
因为上回,乔云笙看见叶楚时,他的船已经开了很远。他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顾平自然也不知道她是那个码头上的姑娘。
乔云笙眯了眯眼睛,他向来没听过沈九与哪个女人比较亲近,沈九居然会请女人喝茶?
真是稀奇。
乔云笙缓缓地说:“继续讲。”
顾平见六爷对这件事感兴趣,就在一旁说了起来。
“前段时间,青会的人去信礼中学见这个女的,总共见了两次。”
“第一次那女的拒绝了沈九。”
听到这里,乔云笙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沈九被拒绝了?”
顾平谄媚道,“六爷,沈九就是个没用的,连个女人都请不动。”
“第二次青会换了一批人去请那女的。”顾平接着说,“第二次请的时候,青会架势很大,然后,这女的才同意了。”
“六爷,您瞧,那女的就在前面。”
乔云笙循着顾平的手指看去,叶楚恰好转身。他只看见了她的背影。
墨黑的长发披在耳后,只看背影,就已经清丽无比。
“六爷,小的要不要教训她一顿?”
顾平在乔云笙身边待久了,自是知道六爷不喜沈九。沈九请那女人喝茶,肯定是看上了那女人,顾平当然想着教训她一顿,让沈九不爽。
乔云笙挑了挑眉,没料到沈九为这女人花了这么多心思。一请再请,这女人脾气倒挺大。
乔云笙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更何况,女人对他而言,只是玩物。沈九对待这女人这般小心翼翼,倒真让他有些意外了。
乔云笙看着叶楚的背影,沉默了几秒,顾平的心思百转千回,觉得六爷是否看上了这个女人。
顾平话头一转:“六爷对她感兴趣吗?”
顾平觉得自己猜中了乔云笙的想法,心中一喜,正准备多讲几句。
下一秒,却见乔云笙懒懒地一抬手。
“现在不必了。”
乔云笙觉得,沈九这么多年打光棍,大概是碰到个女的就觉得新鲜吧。他不认为,沈九的眼光会好到哪里去。
沈九的性子如此不正经,谁知道会对那女的有多好。
顾平低声回答:“是,六爷。”
而叶楚那边,她已经注意到了乔云笙那行人的离开。她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快步走到一家成衣店里,找到了丁月璇。
“你放心,乔六爷已经走了。”
丁月璇方才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了下来。
之前,叶楚和丁月璇在成衣店里看衣裳,听到了有人在讲洪门的乔六爷正在这附近办事。
因为丁月璇得罪过乔六爷,叶楚担心他会对她不利。
叶楚同丁月璇商量好,让她在成衣店里躲着,待到外面安全了,再出来。
丁月璇已经惹怒了乔云笙,她若在上海继续待着,不可能避免和乔云笙碰面。既然如此,不如找一个真正的靠山。
能保证她从乔六爷手下逃脱的人有谁?
叶楚略一沉思,很快便想到了乔六爷的死对头沈九。
叶楚记得清楚,上辈子,沈九一直未婚,身边也没有女伴。陆淮同她提过,沈九心里有一个无法忘记的人。
沈九这人平时不正经,但心肠还是善的。更别提他心中装了白月光,对别的女子都没有什么想法。
所以像丁月璇这样单纯的性格,去大都会唱歌刚刚好。沈九不会喜欢丁月璇,丁月璇也不愿受人折辱。
叶楚听过丁月璇唱歌,她的嗓子果然好,声音如同出谷的黄莺,与这浮华的上海滩不一样。
但若是要让丁月璇去大都会歌舞厅唱歌,这件事还需要慢慢谋划才行。
叶楚敛起了神色,和丁月璇一起离开了成衣店。她们走去电车站的路上,见到了一个愁眉苦脸的人。
竟是先前打电话来叶公馆的陈息远。
叶楚勾唇一笑,想起上辈子陈息远明里暗里替叶嘉柔给她下绊子,叶楚就觉得他真是活该。
她清楚得很,陈息远非但不会和叶嘉柔再有关系,他还会和李思文结婚呢。
上一回,怀着孕的李思文来找叶嘉柔,指责叶嘉柔抢她男人,欺负一个孕妇,让叶嘉柔现在还抬不起头来。
渣男贱女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叶楚这样想着,送丁月璇上了电车后,便自己拦黄包车回家了。
等到叶楚离开了布朗路,陈息远还是继续愁眉苦脸。
最近,陈息远一直感觉到工作的氛围变得怪怪的,大家看向他的眼神也总是意味深长。
在信礼中学门口发生的事情,陈息远那是一点也不知道。
叶嘉柔丢脸丢大了,自然不会主动和陈息远提起。而陈息远只觉得叶嘉柔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疏远。
每次陈息远去学校找叶嘉柔的时候,总是被叶嘉柔以在学习,正在忙的理由推脱,连个面也见不到。
虽说他每回去信礼中学找人时,同学们对他都是分外热情,一个个赶上来要帮着他通传。
即使陈息远自认自己的魅力很大,那也不至于全校同学都爱慕他吧,看来是他高调追求叶嘉柔让大家都起了羡慕之心。
一天,陈息远下了班,正走进一家饭馆,准备随便点几个菜填饱肚子。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他一声。
“陈息远,你来我这边吧,我马上就吃好了。”叫人是陈息远的同事刘城,他是同事中有名的大嘴巴。
陈息远对刘城的感觉并不好,虽然他想当做没听到,但是饭馆里的位置真的已经坐满人了,唯一的空位就是刘城那桌。
陈息远不情不愿地坐到刘城面前。他最近正在为见不到叶嘉柔而发愁着,脸上尽是些愁苦之色。
“陈息远,你表情怎么不太好,听说你要当父亲了,我就提前恭喜你了,下次结婚的时候记得叫我喝喜酒。”
一个个字从刘城嘴里蹦出,但是组合在一起,陈息远怎么就完全听不懂呢?
父亲?爸爸?
他这不是还没把叶嘉柔追到手,自然也什么都没做,哪来的孩子?
唯一有可能生下他孩子的李思文,早就收了他的钱,把孩子打掉了,钱还是他亲手给的,话也是他亲口说的。
“我吃完了,先走了,你慢慢吃。”刘城抹了一把嘴,准备站起身离开。
回过神的陈息远赶紧伸手拦住:“等等,你先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有孩子了,我现在可是单身!”
猛地一下被拉住的刘城也愣了愣。
“单位里不少人都知道,就是那个李思文,她前几天去找信礼中学找个什么女的,说是怀了你的孩子,马上就要结婚了。”
李思文这三字进入陈息远的脑子,他就知道他要当父亲这事没跑了,真的不能再真了。
都怪他粗心,怕丢人,只给了李思文一笔钱,没想着要看着她把孩子打掉,现在这事情闹得不小,这不更丢面子了。
还好陈息远抓住了刘城话里的字眼,信礼中学,什么女的。
“李思文去信礼中学找谁了?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陈息远连连发问。
“好像是姓叶,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刘城两眼发亮,看着陈息远。
陈息远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你不是要回家,你快走吧。”
带着一脸好奇的刘城走远了,陈息远抱着头,将额头抵在桌子上。
他懂了,他什么都懂了,什么孩子,什么当父亲,什么结婚,还有嘉柔近日对他的态度。
陈息远全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李思文搞的鬼。
这下,他完全没脸去找叶嘉柔了,那么多人知道李思文怀了他的孩子,他如果不把李思文接进门,唾沫星子也会把他淹死。
嘉柔,这下我彻底失去了你。
陈息远低着头哭了,眼泪掉进他前面的碗里。
最受打击的不是陈息远,而是他的母亲陈太太。
得亏陈息远在得到消息后,没有立即告诉陈太太,不然她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得到一个如此大的惊喜。
向来和她不对头的一个富家太太,故意将她们圈子里的人都约了出来,一起去听了评书。
陈太太还心道,这个人怎么突然献殷勤。原来就是想在所有人面前把李思文怀孕的时候揭露出来,给她难堪。
“陈家太太,听说你马上就要升级当奶奶了,孩子满月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们,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都说儿子像母亲,陈太太听完这句话的表情和陈息远受到惊吓时,如出一辙。
陈太太可没她儿子这么蠢,她一听就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就是陈息远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还被人发现了吗?
不过,厚脸皮的陈太太可不会承认,她硬声道:“刘太太,你可不能口说无凭,谁知道是那家的野女人想要攀上我们家息远,你们知道息远向来优秀。”
那个太太可没想这么放过陈太太,她拿起帕子,捂嘴笑了笑。
“哎呦,陈太太可别急着否认,在场的人可都清楚,那李思文怀里的孩子必定是你家息远的,我儿子刘城可是听陈息远亲口承认的。”
陈太太呆住了,原本以为只有刘太太晓得的事,大家居然已经都知道了,怪不得她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嘲弄。
她此刻的感觉就像明明以为自己穿了一件漂亮衣服出门,但是被大家指出什么也没穿。
陈太太被众人窥探到了秘密,她恨不得有什么缝隙能让她钻进去。她和陈息远一样,最好面子,现在她只想马上回家,好好质问一下陈息远。
陈太太的脸红透了,连耳根子都红得彻底。但是陈太太依旧死鸭子嘴硬,要给自己找回场子。
“你们偏听偏信,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你们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再造谣我就找警察抓你们。”
放完狠话后,陈太太脚步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闹剧的最后,李思文终于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陈息远正房太太的位置。
虽说陈息远心不在她的身上,但是那又如何,她想要的本来就不是这些。再说了,现在全上海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不少。陈息远还能勾搭上谁?
而且李思文已经尝到了这么做的甜头,只要陈息远做得过分些,她就如法制炮地让他再丢脸一次。
反正陈息远的名声早已臭了,李思文不介意再往上踩一脚。
陈家宅子,李思文满足地摸着肚子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宝宝乖,今天你父亲回的有些迟了,过几天我们再去他单位看看他,你说好不好?”
上辈子,李思文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嫁给了陈息远。这一世,这朵段位极高的小白花,更快地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
几日里来,督军府的氛围异常紧张。
陆淮虽已经得到了叶楚的讯息,他不清楚那件事到底是真的提醒,还只是调虎离山。
所以,陆淮同警察署长商量好,本周内,提高整个上海的戒备。
五日后,叶楚所讲的那件事果然发生了。陆淮早有准备,他们的人员几乎没有伤亡。
纸条上的内容完全没有错漏,的确有一辆车想借着送货的名义离开上海,实则是为了私运军火。
警察署长极为高兴,这次行动中,他们的损失约等于零。
陆淮神色不明,独自一人回了督军府。他现在能暂时确定这个好心人没有敌意,但心中仍有困惑。
陆淮正坐在书房中,看着那张叶楚给他的纸条。
他的手指轻轻掠过素白色的纸张,上头那三个字明明白白地在他的眼前出现。
上辈子,叶楚救了陆淮后,她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他教会自己自保的手段。所以,他们假结婚的五年里,陆淮教会了她许多本事。
叶楚刚开始学改变字体的时候,她一直带着先前的习惯,却不好写出别的字迹来。
叶楚苦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