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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在牙齿里?会是什么?微缩胶卷吗?”黑衣人稍稍踌躇,无法做决定。
当然,最直截了当的做法,就是拔下那枚牙齿,带回去仔细研究。
以林轩的经验,像哈勒这样风烛残年的老人,牙齿早就松动不堪,只需用镊子轻轻扳动,就会脱落。
通往外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樱井大师飘然滑进来。
这个日本女人的身高约有一百六十厘米,身体极其平板,没有正常女人的胸部、臀部明显体征。她脸上的表情亦是平板的,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示,仿佛日本戏剧中的假面伎,所有情绪都被一只面具屏蔽得一干二净。
林轩只作壁上观,不想卷入这场诡异的战事中。
黑衣人面向哈勒,背对门口,但门被推开后,室内的气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所以她已经意识到樱井大师杀入。
几乎在同时,黑衣人倏地回身,枪口指向樱井大师,而樱井大师则从左边袖子里拔出一把仅有一尺半长的日本短刀,在半空中划了一道诡异的半圆形刀弧,叮地一声,刀尖便穿入了手枪的扳机孔。
黑衣人只有弃枪,否则右手食指的前两节就会被当场削去。
她果然弃枪,身子灵巧地后翻,跃到林轩身边,突然扬起手臂,箍住了他的脖子。
“别过来,我会杀了他!”黑衣人手腕一翻,一把冷森森的短刀压在林轩喉结上。
林轩嘴角浮起苦笑,该来的总是会来,无论自己怎么躲都躲不过。
近在咫尺间,黑衣人面罩下呼出的气息喷到林轩的脖颈上,温暖而微痒。他越发能肯定黑衣人就是到过诊所的女孩子,因为他甚至能闻到茉莉花茶的淡雅微香。
“杀了他,没关系。”樱井大师用生硬的汉语说。
“他是唯一知道冈仁波齐峰秘密的人。”黑衣人说。
樱井大师慢慢摇头:“小姑娘,骗人不是好孩子。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名药师。你从尼泊尔开始一直跟踪我们,原来目标也是神山秘密。这是在中国大陆的土地上,我不想杀人,也许我们能坐下来谈谈,交交朋友,做做生意,如何?”
老虎和都爷一直都没进来,但可以想象,他们已经赶到屋后窗下,彻底截断了黑衣人的退路。
林轩并不惧怕那把短刀,因为他确信黑衣人不会对自己下毒手。而且,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医生,就算黑衣人要杀他,他也能在千分之一秒时间内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下那把刀,擒拿黑衣人的双腕。
时候没到,他情愿看别人演戏。
“谈什么?”黑衣人问。
樱井大师慢慢地收刀,把刀尖上串着的短枪取下来,扔到角落里去。
“谈谈牙齿的事,怎么样?”她问。
看来,大家都听到了哈勒的呓语,目光焦点,全部集中在“牙齿”上。
黑衣人冷笑:“好啊,三颗牙齿,你二我一,好不好?”
樱井大师再次摇头:“小姑娘,我不要牙齿,只要牙齿里的秘密。在加德满都的医院里,你曾假冒医生,对哈勒进行过全面检查。那时候,你应该检查过他的牙齿了,对不对?三颗牙齿的神经和生长腺体都被割断,并且牙本体被挖空,还做过精密的防腐处理。这样繁琐的处理手法是二战中的谍报人员常用的,每颗牙齿都能放得下一个微缩胶卷,每个胶卷冲印后可以得到超过一百张清晰照片。现在,请告诉我,哈勒牙齿里的胶卷去哪里了?”
林轩忽然意识到,老虎等人入住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探险寻宝,而是虚张声势,做了一个精妙的局,引这黑衣人上当。
此刻,哈勒身上的毛毯滑落到腰间,睡衣的腰带散开,衣领大敞,露出脖子上挂着的一串藏银蛇骨链子来。那链子的做工并不出色,大概是常年佩戴的缘故,链节氧化严重,节缝里堆积了厚厚的油垢,看上去有点恶心。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链子上连着一个绿松石吊坠,约有可乐瓶盖大小,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斜着垂在哈勒瘦削如搓板的胸口上。
近年来,西藏绿松石在珠宝市场上行情看涨,这块料子若是老料、保真的话,还能值几千元人民币。
“我不知道什么胶卷,从没见过。”黑衣人否认。
“那你拿什么自证清白?你接近哈勒,不就是为了打探秘密?”樱井大师双手握刀,连挽了几个漂亮的刀花,冷冰冰地、不带一丝生气地接下去,“你不知道,就没有价值,没有价值的人,通常都该死。”
后墙上的窗被推开,露出都爷那张油光光的脸来。
“喂,别跟她斗嘴了,拿下她,让她试试东洋忍者的十三番酷刑——”
诡异的是,都爷只说了这几句话,斗大的人头突然骨碌碌地滚落,鲜血从断裂的腔子里狂喷出来。
那正方形的窗框,仿佛是铡刀的截口,恰好将他的脖颈斩断。
林轩吃了一惊,这才明白,看上去已经被逼入绝境的黑衣人另外伏着极厉害的帮手。
窗口涌进来一团乳白色的烟雾,烟味辛辣刺鼻。
樱井大师迅速向门外退去,已经顾不得惨死的同伴,更顾不上半死的哈勒。
“救人要紧,救人——”林轩屏住呼吸,避开烟雾,冲到床边。
他估计哈勒的体重至多不超过四十公斤,只要用毛毯一卷,就能抱起来冲出门去。不管哈勒有没有情报价值,那总是一条生命,不能眼睁睁看他在自己眼前死于毒雾。
“喂,别碰他,快走,快走!”黑衣人大叫。
林轩不听,掀开毛毯,双手插入哈勒身子下面。他的指尖突然触到一条滑溜溜、冷冰冰的东西,至少有婴儿的手臂粗细,并且那东西是活着的,正在轻轻蠕动。
“是……蛇?”林轩只犹豫了半秒钟,来不及抽手,哈勒肩头一动,一颗大小如成年人鞋底的三角形蛇头嗖地弹射出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毒牙。
林轩不敢轻举妄动,停止一切动作,紧盯那蛇头。
那种蛇,是来自于巴基斯坦密林之中,名为“金线腹蛇”,其特点是腹部生长着斑斑点点的天然黄金颗粒,纯度极高,从头至尾连缀为一条顺滑的金线。这种蛇的毒性,名列亚洲十*第二,仅次于天下独步的眼镜王蛇,而性情之暴烈,甚至超过后者。
“快撤退,那是哈勒的‘守宫蛇’——”黑衣人又叫。
林轩也想撤退,但金线腹蛇已经被激怒,也嗅到了都爷断头后的浓烈血腥气,狂性大发,随时都将择人而噬。
窗外传来两声急促的哨音,黑衣人闻声而动,冲向门口。不料,那条蛇对于动态目标相当敏感,陡然一蹿,拖曳着两米多长的身体,横空飞跃,准确地落在黑衣人肩上,身子一缩,便将她的脖子一圈连一圈箍紧。
林轩没有为自己脱困而感到轻松,迅速冲近,双手扣住大蛇的七寸,将蛇头拉离黑衣人的面门。
他想救她,即使与对方不熟,但很多人的缘分是在不知不觉中建立起来的,那种朦朦胧胧的好感非常微妙。
“你快……走……毒雾很厉害……”黑衣人挣扎着叫。
毒雾飘过来,混合着湿漉漉的苦涩、辛辣、甜腥之气。
林轩全力撕扯毒蛇,不知不觉吸入了两口毒雾,脑中一晕,便软软地倒下去。如果他趁着毒蛇改变攻击对象的时候逃走,生还的机会一定相当大,可他现在并不后悔。
第五章 拉昂措死士
林轩醒来的时候,耳边听到细浪拍岸的“哗哗”声,身子底下微微有些潮湿。
他觉得身上好冷,便使劲蜷缩着身子,双手抄在袖子里取暖。
“蛇?黑衣人?樱井大师?哈勒?老虎?”那些名字一个一个从脑中浮起来。今晚本来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出诊,竟然弄到人仰马翻、血流满地的混乱局面,实在是始料未及。他记起了那被金线腹蛇缠住的黑衣人,立刻单手撑地,翻身坐起。
“好冷,好冷……”他哆嗦着,深吸一口气憋住,但上下牙床还是忍不住颤抖相碰,不停地发出“嘚嘚”声。
此刻,他是在一个寂静的湖边。深夜中的湖水黑沉沉的,只有层层波浪尖上偶然映着一点星光。波浪一层层推进到岸边,发出轻微的“啵啵”声。
他向四面望,极遥远处,有淡淡的灯光和房舍的影子。
“我是在哪里?那些人去了哪里?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感到极度困惑。
蓦地,右侧暗夜之中传来一阵暴烈的马嘶声,接着,马蹄声密集响起,一匹暗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
那匹马距离林轩三十步,突然马失前蹄,跪倒在湖岸上,将马上的两名乘客向前甩出去,结结实实地跌在水中,“哗哗”两声,溅起两大片水花。
林轩来不及多想,立刻跑过去,踏入水中,将其中一名乘客拉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青色藏袍的少女,至多有十五六岁。她的全身都被湖水浸透,长头发**的耷拉在胸前。
“喂,没事吧?没事吧?”林轩大声问。
那少女没有答话,而是指着湖水中的另外一人,焦灼地连连顿足。
林轩不敢怠慢,一步跨过去,把另一人拖起来。
这人的骨架极其粗大,但身体很瘦,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赘肉,那件绛色的僧袍套在他身上,仿佛是被挂在晾衣杆上一般,晃晃荡荡,不停滴水。
“你们怎么样?要不要紧?”林轩又问。
这人的年龄大概在四十多岁,双眼炯炯有神,带着非同寻常的豪迈气概。
“我没事,格桑,你有没有事?”他问。
那少女摇摇头,跑到骏马那边去,拉住缰绳,想把它扶起来。不过,看样子那匹马的前腿都折了,挣扎站起,随即又悲鸣着扑倒。
“小兄弟,你是谁?”这男人问。
林轩坦诚回答:“我姓林,是雄巴村的医生。”
男人陡地提高了音量:“姓林?是不是林轩医生?”
林轩在阿里地区口碑极好,许多藏民提起他来都赞不绝口,所以男人那么说,他并不感到惊奇,只是轻轻点头回应:“是我。”
男人反手一抓,扣住林轩的手腕:“林医生,救救格桑。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救她。她脑子里藏着极重要的秘密,事关地球人生死。救活她,你会得到一大笔报酬,记住,她的名字叫‘格桑’,记住——”
男人张开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呛咳着倒下。
林轩二次再去扶他,才发觉他胸口有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直径超过一个成人的拳头。
“喂,你是谁?她有什么病,我怎么治她?治好以后再怎么样?”林轩连叫。
男人的喉结急促地颤动着,张着嘴,却只发出“嗬嗬”之声,毫无具体意义。
林轩双手齐出,弯曲如空鼓,轻轻叩击男人的两侧太阳穴。
这种手法,能够刺激将死之人的脑力,人为地促使对方进入“回光返照”的弥留状态,将最重要的话表达出来。
果然,男人急喘了几次,几乎是不间断地说了下面一段话——
“就在冈仁波齐峰里某个地方有一座诡异之极的地下建筑……那地方真实存在告诉组织所有情报都是无比正确的……只有解开格桑脑子里的伏藏才能打开进入神山的通道……有内奸有内奸有内奸被德国人收买了所有资料外泄每个潜伏者处境都很危险……看那本书一切答案都在书里我们要相信一切传说……”
林轩努力倾听,并记下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直到那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种时刻,林轩唯有连连苦笑而已,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男人为什么会找自己治病却不给任何线索。
他确信男人已死,只好颓然放手,起身叫那少女:“格桑,快过来。”
少女只是低头拉那匹马,对林轩的话充耳不闻。
林轩只好走过去,把她手里的缰绳接过来。
少女仰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悲哀。她没有流一滴泪,但林轩却感觉到了她心底的无限痛苦。
那种眼神像尖锐的针,一下子就刺中了他柔软的心。
“格桑,你的朋友死了,去看看他。”林轩说。
少女努力看着林轩的嘴唇,等到林轩重复第二遍,终于弄懂了他的意思,便转过身,向那男人跑去。
“原来,她竟是个聋哑人。”林轩感叹。
天真无邪的少女犹如世间最美的花朵,可惜天不作美,让她遭受灭顶之灾,身体出现了如此重大的残疾,令林轩扼腕叹息。
少女跪在男人身边,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林轩观察那匹马,马肚子上竟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