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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着两抹凄厉的寒光。
林轩看到那双眼,第一直觉就是:“疯狗!只有疯狗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怎么解释?”林轩问。
唐雎摇摇头:“杀了外面的狙击手,我就告诉你。”
林轩闭上眼,再次思索刚刚差点射杀唐雎的那颗子弹的射击方位。他计算出,开枪的杀手在石屋的左前方三百米左右,指挥者则是在距离石屋一百五十米的正前方。只要他的射击手法足够快,就能一次性干掉敌人。
“其实我不想节外生枝,因为刚刚从寒潭下脱困,我的神经已经快要绷断了。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帮你,我和田梦也走不了。没办法,只能帮你出头。”林轩注视唐雎,但从对方眼中只能读到彻彻底底的疯狂。
林轩打开门,慢慢地走出去。
他并不担心狙击手将在第一时间开枪,真正的狙击高手,基本不倚靠目力来判断杀人的时机,而是借用高科技的辅助手段,譬如刚才落在唐雎额头正中的红点——那就是指挥者使用高精度激光指星笔发出的射击讯号。
当今狙击步枪的最新趋势,被称为“电脑联动系统”,长枪上的微型电脑会接收到指星笔的光斑反射回来的讯号,自动计算各种射击参数,然后扣动扳机。这种原理看似神奇,实际上与摄影棚里的“相机快门引发棚顶闪光灯动作”是同样道理,只是其精度、速度、稳定性提高了数百倍,确保一公里范围内误差半径不超过三厘米,直接射中目标要害,一击必杀。
林轩甚至想到,开枪者和指挥者其实是一个人,长枪被固定在乱石后面,指挥者遥控开枪,既能高效完成任务,又能从另一方向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所以,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那指挥者。
林轩向斜前方缓步而行,步幅六十厘米,迈步频率为每秒钟两步。这种情况下,敌人要想射中他,必须不断微调狙击步枪的角度,无法精确瞄准。
他只走了二十步,敌人已经沉不住气,从正前方的一道土丘后面探出了半个身位。
红光一闪,定格在林轩的眉心。
林轩快速地举枪、瞄准、射击,那个穿着与泥土同色衣服的杀手便遭到爆头。同时,林轩屈膝矮身,向左一闪,伏在一块巨石后面,令敌人的枪弹落空。
他迂回前进,到了乱石堆的侧后方,果然看见一支经过伪装的长枪被固定在精钢三角架上。三角架共两只,上面装着由电池驱动的马达,能让三角架上的云台做横向位移。
林轩走近去看,长枪为俄制武器,三角架和云台上的标签被仔细地剔除,看不出产地。
“俄罗斯人真是无处不在啊!”林轩轻叹。
世界各国的黑白两道都怵头于跟俄罗斯白黑两道打交道,俄罗斯“北极熊”的厉害人尽皆知,谁愿意没事去惹怒一头大熊呢——而且是不讲诚信道理、毫无江湖道义的疯熊。
林轩把长枪藏在乱石堆里,然后一个人回石屋来。
蹊跷的是,唐雎已经不见了,屋内只剩昏睡中的田梦。田梦身边的地上,一个小小药包被石子压住,上面写着“解药”二字。
林轩知道,唐雎已经趁乱撤离。
他不由得苦笑:“怎么这么傻?石屋左近肯定还埋伏着高原王的几道人马,刚刚露面的不过是斥候、传令兵之类,真正的猎手还没现身。这时候大家分头跑,正好被各个击破。”
“田梦,醒醒,快醒醒。”他叫醒田梦,然后把药包里的三颗赤色药丸给她服下去。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有一块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喜马拉雅山脉,像是旗云,但又有所区别。旗云全都是白色,而我看到的却是黑色,如一面巨大无比的黑旗,中央绣着万字符号,跟二战时候的纳粹党旗相似。阴影已经包裹住山脉最高点的珠穆朗玛峰,正在继续下坠,看那势头,很快就要吞噬群山,笼盖藏地。我很害怕,知道那一定跟某个大阴谋有关,但却毫无头绪。”田梦的鼻尖上渗出了亮晶晶的汗珠,呼出的气息里也带着微腥的味道。
林轩松了口气,且不管唐雎去了哪里,反正解药是真的,已经给田梦解毒。
珠峰旗云当然是白色的,与藏地晴朗天空里的任何一种云朵颜色相同。迄今为止,任何资料里都没有“黑色旗云”的记载。
“我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你说‘山铜’,没听错吧?我爸爸曾在电话里告诉我一件事,就是有关‘山铜’的,其情节过于诡异,几乎就像是无聊小说家编出来的鬼故事。我听了,一笑了之,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我必须讲给你听,或许对你的思路有所启发。”田梦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说话也有了力气。
“好吧,我点上火,咱们慢慢说。”林轩回答。
石屋一角堆着木柴和木炭,林轩熟练地取了几根干柴,放在火盆里,揿亮打火机点燃。
不知怎的,火苗竟然是碧绿色,忽高忽低地跳跃,状如鬼冢磷火。
“有问题!”林轩反应极快,马上拿起旁边的木盆,把里面的半盆水倒进火盆里灭火。
他随即意识到,敌人在柴火上做了手脚,应该是迷香之类,能够使人浑身无力、神志不清并短时间陷入迷乱呓语状态。
唐雎刚才的废话增多,大概就是迷香起了作用。
当然,他问“山铜”的那句话,也是迷香所致,脱口而出。
现在,唐雎心底埋藏着“山铜”的秘密,如果迷香的作用足够大,唐雎就会老老实实地吐出秘密,毫无保留。
林轩站起来,仔细观察地上的脚印,很快就判断出唐雎是翻窗而出,向石屋后方高速奔跑。
“我去追唐雎,你留在这里,自己当心。”他吩咐田梦。
“不要去,做梦梦见黑云是不吉之兆,很可以应在我关心的人身上。爸爸失踪后,你就是我唯一关心的,为了我,别走好吗?”田梦哀求,举手攀住林轩的右臂。
一句话,就道尽了她的全部心思,比起千言万语的深情倾诉更有感染力。
林轩的心软了,只能柔声劝慰:“我会当心,一定好好地回来。唐雎和高原王之战,不只关系到他自己,还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在藏地驻留下去。高原王一家独大,对任何人都是一个噩梦。我必须去救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
田梦只能恋恋不舍地放手,不再开口,但眼神如钩,深深地钩住了林轩的心。
“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他说。
林轩翻窗而出,循着唐雎的脚印追下去。
唐雎绕村而过,直奔一道残雪未化的峡谷。到了谷中,又连续翻越了两条陡峭的山梁,左转右折,沿一条仅有两米宽的融雪小溪溯流而上。再穿过两条黑暗狭仄的隧道,之后进入一个被冰雪覆盖的马蹄形山谷。
山谷四周,全都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形成了天然屏障。
谷中没有湖泊,却停着一艘倾斜的大船。由脚印看,唐雎已经上船。
那是一艘样式相当古朴的木船,年代久远,朽坏严重,尤其是船的尾部,已经只剩灰色骨架。
船的高度约在十米左右,估计内部应该分为中舱、底舱两层。此刻船体表面静悄悄的,想必唐雎已经进了舱内。
林轩静静地观察了一阵,随即飞速靠近大船,由船尾进入中舱。
船舱部分保存比较完整,并且经过了一些补足改造,成了一幢能够满足日常应用的船屋。
他蹑足前行,到达了一扇灰色木门前,隐约听到了唐雎的说话声。
“还有一人,是唐雎的同伴吗?”林轩蹲下来,耳朵贴近木门,用心倾听。
“山铜的事,已经被扩散出去。我当初就说过,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只卫星扫描器盯着珠峰呢!咱们侥幸抢先一步得手,同时也带来了大麻烦。不如听我的,咱抓紧时间向南撤,先进尼泊尔乡下去躲一阵,等风声过去再回来。反正山铜已经在地底埋藏了那么久,不差这一年两年的,你说呢?”唐雎的声音气急败坏,一边说一边踱步,把舱底跺得咯噔咯噔乱响。
林轩静心听着,调匀呼吸,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一个唐雎已经很难对付,更何况是再加一个帮手。
他缓缓地扫视四周,为这荒山中出现的古船而感到迷惑。船是江河湖海中乘风破浪的工具,无论如何也不该被弃置荒山,而且是根本没有坦途可供运抵之处。
“难道船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仰起头,从船顶破损处望向天空。四面悬崖的高度至少有一百五十米,崖顶把天空界定为马蹄形,令他颇有坐井观天之感。
第八十七章 爪哇族巫虫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唐雎拥有山铜,很容易就成为各国黑白两道大佬们追杀的对象,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找出来。唐雎再厉害,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靠山,就只能是黑道江湖中的一只小蚂蚁,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所以说,黑道只是黑道,就像下水道里的鼠群一般,看似张牙舞爪、穷凶极恶,实际上却挡不住白道铁拳一击……方向不对,努力白费,年轻人只要一加入黑道,就等于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林轩默默地想。
对于人生,他有自己的认识,明白只有“借力借势”,才能像孟夫子所言“达则兼济天下”。最不济,也可以退隐林下,做到“穷则独善其身”。
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唐雎没有万全的脱身之策,很可能就无法活着离开藏地了。
“喂,你说句话啊,是退是降,总得拿出个办法来。以前俄罗斯那边黑白两道都传话给我,叫出山铜,可免一死。你想想,人家超级大国的黑白两道一起上,别说咱俩,就算把尼泊尔那边的兄弟们全拼上,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照我说,咱们先回尼泊尔,办好假护照,直飞非洲小国,找个鸟不拉屎的酋长部落藏起来,让高原王跟俄罗斯人拼一阵再说……”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响起,立刻打断了唐雎的话。
“稍安勿躁。”那是一个中年人沉稳厚重的声音。
唐雎沉默了半分钟,再次开口:“快说话啊,我等着听呢!唉,跟你交流真是费劲,好半天说不了一句话。你当初答应我那么多事,现在一件都兑现不了。关于云窟井,你还知道多少,总得再透露一点吧?我猜那地方就能直通地球轴心,是不是?”
这次,他的聒噪啰嗦让林轩也不禁皱眉。
“不该问的,不要问,到我想说了,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你先告诉我俄罗斯人的合作底限。”那中年人说。
林轩凝神细听,把中年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收入耳朵里,然后试着分析对方的状况。
他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应该在某个地方听过。
“他们要所有消息,然后会采用克格勃保护人质的那一套,先制造车祸假象,让我们人间蒸发,然后给我们办理假身份,转道莫斯科,去往第三世界国家。唯一对我有吸引力的,是他们能给一大笔钱,足够买下十座欧洲近海的海岛,让我们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就像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茱迪那样,成为真正的富翁岛主。”唐雎回答。
此刻,唐雎已经停止了踱步,停在门后面十五米左右的位置。
林轩从声音估计,中年人是在唐雎右侧五米开外的地方,他应该是躺着或坐着,音源一直是从半米高的位置产生。
“岛主算什么?昔日,元首由布衣平民升至一国之主,放眼欧洲,胸怀天下,那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呼风唤雨,左右时代。按照他的计划,吞并欧洲后,立刻挥师亚洲,占领亚洲西南、西部、西北的同时,择机东进,横扫日占区。那种大情怀、大视野,就连昔日的亚洲霸主成吉思汗、东欧大帝亚历山大、法国枭雄拿破仑都比不上。你——十座海岛的岛主就满足了?我们已经接近成功边缘了,你想临阵退缩吗?”
中年人提到“元首”时,毫不掩饰那种发自内心的惺惺相惜之情。由此可见,这一定是个永不满足于现状的大野心家。
“嘿嘿,说大话谁不会?编故事谁不会?你到现在都不告诉我云窟井下是什么——那些从井底爬出来的怪客是什么来头,还把我当自己人吗?”唐雎没有被这些豪言壮语打动,而是继续抱怨。
“好,你过来,我告诉你。”那中年人说。
林轩看不见船舱里的情形,但一听到中年人说的这几个字,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船舱里传来急促的打斗声,但只持续了三秒钟,随即某个人沉重倒地,战斗即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