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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接缝,这一轮变化比魔术戏法更无懈可击。”堂娜说。
“是啊,我们就像落入魔术师掌中的两样道具,被颠倒操控,无法决定未来。”林轩感叹,“我向前探索,你留在这里,多加小心。”
骆原已经消失了,但不清楚他是退后还是前进了,所以他们只能被动地忽略那个人的存在。
林轩向前走,起初还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直到确信地面不会有异常之后,开始发足狂奔。
按照他的设想,先跑到广场尽头,将这空间的大小丈量出来。他希望广场尽头是另外一条坦途,可以将他们带出这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可惜,当他耗费了十分钟之后,前面渐渐出现了另一面山崖。也就是说,他脚下的这个广场不过是被山崖围住的牢笼。
他放慢速度,本来激动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果然没有猜错,表面看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实际却仍然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他低声自语。
蓦地,一阵低沉悲怆的诵经声传来,就在他的左前方七十步以外。
那是一段藏语经文,翻译为汉语,大致意思应该是“守至不再能守之境地,沉至不可能再沉之境地,将自我奉献给天,将天引申为我,天人合一,直至人天行一。”
后面一段,词汇晦涩,其中有“古铜镜中的思想、时间微缩、月轮王、满月生、月亏死期”等等,林轩费尽脑力,也无法连缀成有意义的句子。
林轩停步,稍一迟疑,遂转变方向,奔向那诵经声来处。
很快,他看见石壁上有着一个一人高的洞穴,洞中有一人盘膝打坐,胸口垂着的三尺长胡须飘飘乱飞,正在大声呐喊。
林轩走近,那人停止喊叫,胡须也垂落下来,不再飘飞。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阵,那人眼中本来是神光闪动,到了最后,双眼一闭,光芒全熄。
那洞穴向石壁内深入约三米,高度递减,到了最后仅有一米高,正好是那人盘坐所需的高度。
那人的头顶光秃秃的,连一根发丝都没有,散发着淡青色的光芒。从五官肤色看,这应该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尼泊尔僧人,身材极瘦,差不多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
“前辈好。”林轩先用尼泊尔语问候,随即用藏语再说一遍。
那人没有睁眼,只是静坐着,呼吸之时,胸口起伏的幅度极小。
“前辈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出口?”林轩只能再问。
那人仍然不睁眼,却开口说话,用的也是尼泊尔语:“这里不是凡人来的地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林轩回答:“我们由一条不可能回头的路上来,所以根本回不了头,只能向前。”
那人说话时,除了嘴唇噏动,喉头、五官、身体全都是静止的,声音竟然是从丹田穴、膻中穴发出,与中国古代的“腹语”、印度古代的“喉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里是尽头。”那人说。
“这世界上没有一条路有尽头,终点即起点,脚在哪里,哪里就是新的起点。”林轩说的是一句尼泊尔的格言。
“只有飞鹰不必走路,世间万人万禽万兽,无不依赖于大地行走。”那人回答的也是尼泊尔格言。
林轩现在可以断定,那的确是一位尼泊尔僧人。
“前辈是尼泊尔高僧吗?请问最早之前在哪所寺院驻锡?”他谦诚讯问,希望能迅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驻锡”一词指的是僧侣长期驻留的地方,即“住址、住所”之意。
“锡”指锡杖,为比丘所持十八物之一,上端有金属所作之环,振荡时发出声音。
《禅林象器笺》引《祖庭事苑》云:西域比丘,行必持锡,有二十五威仪。凡至室中,不得着地,必挂于壁牙上。今僧所止住处,故云挂锡。
林轩对于尼泊尔、藏地各大寺庙的著名人物都非常了解,无论是在册的还是常年云游山中的高僧,都能在获知对方名号后,在头脑中理顺对方的生平经历。
那人慢慢地摇头,轻轻吹气,胡须从中分开,露出了他合十于胸前的双手。
那双手更是枯瘦,如老迈不堪的野禽指爪一般。值得注意的是,那双手的双食指、双中指、双无名指、双尾指如佛手瓜一般蜷曲向上,只用拇指的第一节、第二节相连之处钩在一起,拇指的指尖又艰难地扣向掌心的“天、地、人”三才掌纹会聚之处。
林轩盯着那双手,聚精会神地看了一阵,忽然苦笑一声:“真的是……奇怪极了,这里的一切都奇怪之极,前辈的手印更是结得精妙无比,让我如同坠入五里雾中。这个手印真的是……”
他一向说话流畅,思维敏捷,不会在任何情况下失态,但此刻目睹了这个枯瘦的尼泊尔老僧和对方双手的结印,顿时产生了“斯时何时、斯世何世、斯人何人”的重重疑惑。三重疑惑如同三只重拳,沉重地击中了他的胸口,令他无法承受,情不自禁地后退三步。
广场空旷,峭壁万仞,这都是现实存在的事,可看、可见、可触摸,但尼泊尔老僧带给他的却完全是混乱之极、似是而非的讯息。
那手印的全称是“孔雀明王飞越千山封守印”,产生于公元前265年,由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的女儿恰鲁玛蒂在蓝毗尼园创制。手印的本意是“倾尽全力值守长夜不熄之灯”,其引申意义为“做天下引路之明灯”,在尼泊尔佛教中的意义为“引领众徒不坠亡灵黑狱”,在藏传佛教中的意义为“涅槃我身沛及众生”。
任何手印都需要施术者自身具有极高的法力才能奏效,而这个“封守印”的结印手法在各大教派典籍中都有记载,但却无人能够领悟其奥秘所在。
“前辈到底是谁?我查过典籍,要想发挥‘封守印’的灵力,必须是七世童男子转生到第八世的时候,自一出生就发愿为天下苍生甘愿受一生打坐之苦,然后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打坐修行,坚持三千天才能有小成就,六千天有中成就,九千天有大成就……”
林轩说的,就是典籍中无比严肃的解释,与通俗小说中的臆造资料不同。
据他所知,“封守印”已经失传,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一位得道高僧花三十年去坚守的。
所以说,面前这个结着“封守印”的尼泊尔老僧来历非凡,已经超出了林轩能够猜度的范围。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东方智子
老僧没有回答,仿佛已经沉沉地睡去。
“封守印”已经成了尼泊尔佛教、藏传佛教失传之密,当代高僧之中已经很少提及这个手印,而年轻一代著名僧侣刻意追求开放、迎新,与时俱进,更不会研究这些古老而晦涩的东西了。
二十一世纪是一个喧嚣沸腾、浮躁多变的时代,无论是凡界还是佛界,无不被这股风潮波及,人心浮动,无法自持。
林轩是凡界中少有的心志坚定、不急不躁的年轻人,正因为他具有这种特质,才会被组织领导托付以入藏的重任。
“前辈,看起来您是不愿意解答我的疑惑了?”林轩长叹,再度后退。
在这个空旷的世界里,他既怕见到某些古怪可怕的人物,又渴望见到能真正解答他的疑惑的智者。否则的话,终将困死于此地。
“前辈,那我就告辞了。”他向着那洞中老僧鞠躬。
“他们就要来了。”老僧忽然说。
林轩向四面看,仍然空无人影,所以更为困惑,不知道老僧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他们是什么人?”林轩问,“是你的弟子与同门吗?”
“他也会来。”老僧答非所问。
林轩越发困惑,而老僧的话则简洁到极致,每一个短句里都包含着说不清的禅机。
“我做了个梦。”老僧又说,“菩萨说,‘传大召’开始之日,有东方智子来,一切遂拨云见日,那是最大的好消息。现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菩萨说的‘东方智子’,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的寿命只剩下百日,延续不了多久了。”
林轩听到“传大召”这个词,忍不住摇头:“前辈,‘传大召’的日子还远着呢。”
“传大召”是指每年藏历正月初一到二十五日的藏传佛教传大召法会,届时,拉萨三大寺的数千位僧人聚集在大昭寺,举行丰富多彩的宗教法事活动。该法会起始于公元1409年,当时藏传佛教格鲁派祖师宗喀巴为纪念释迦牟尼佛以神变之法大败六种外道的功德,召集各寺庙僧众在大昭寺举行法会15天,这就是后世形成的“传大召”法会。
藏历年是藏族人民的传统节日,其推算方法与汉族人民的农历春节有差异,例如2010年的藏历新年是2月14日,和农历春节是一天;2009年藏历新年是2月25日,春节是1月26日,所以时间上较春节晚1个月;2008年、2015年藏历新年和春节则是同一天。
有关文献史料证明,吐蕃王朝建立以前藏族就已经拥有历法。从上古藏族物候历中来看,吐蕃统一高原之前各地主要的历法有阴历成分也有阳历成分,《山南雅拉香波纺织老妇人之月算》与《象雄老人口算法》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品。
林轩的诊所中常备公历、农历、藏历这三种日历牌,对于汉族、藏族的各种节日都清晰地标注出来,绝不会错。
在他的记忆中,现在距离下一届“传大召”法会至少还有五个月之久。
“那么,你是菩萨托梦的‘东方智子’吗?”那老僧问。
林轩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到右面传来沉重的铁链拖地之声,锵锵啷啷,刺耳之极。
他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一高一矮两名僧人并肩而来。两人的步伐大小、迈步频率完全保持一致,就如同被连杆套住的两个同步齿轮一样精确。
再走近些,林轩看清了,一条黑灰斑驳的铁链穿过了两人的锁骨,又从肩窝向后透出,穿过两人的肩胛骨,然后锁在一起。铁链极长,多余的部分至少有四五米,全都拖在地上。
两人脸上毫无表情,五官木然,对于那铁链穿身带来的痛苦想必已经完全麻木了。
“你能猜到我们这一次的辩题是什么了吗?呵呵呵呵,你肯定猜不到,因为我们探究的是大雪山南坡朝阳、北坡背光的地理环境问题。两地与太阳光线的关系截然不同,但实测的温度却完全一样,这是为什么?难得不是被阳光晒到就温度高、晒不到就温度低吗?”那两人发出了声音,但嘴唇都没有动作,不知是由哪一个人发出的。
他们说的亦是尼泊尔语,声音艰涩,嘲哳难听。
“南坡距离太远近,北坡距离太阳远;南坡几乎每天承受十四小时的阳光照射,北坡一年四季晒不到一丝一毫阳光。这么明显的区别,却没有造成温度差异。你说,这该如何解释?”两人又说。
老僧回答:“这辩题并不有趣。”
两人同时说:“真正有哲理的辩题就是无趣的,所谓真理研究到极致,也是无趣的,不是吗?真理简化到极致,就是公式;公式简化到极致,就是定理;定理简化到极致,就是符号。所以,上古典籍上,多用符号来代表道理。古人的智慧比我们高很多,所以他们能用符号表达一切,而我们却不能。”
此刻,两人已经到了林轩面前,但根本对他视而不见,而是笔直地走向洞口,面对那老僧。
林轩从两人背后望去,见那铁链透骨之处,不停地有鲜红的血水流出来,沿着那拇指粗细的铁链滴落。原来,铁链上的斑驳之色是血水长时间浸染造成,可见这被捆绑在一起的两人时时刻刻要承受莫大的痛苦。
老僧与两人的对话,的确让林轩想到了“传大召”法会。
据他所知,法会的主体活动是祈祷诵经,每天举行六次。早祷、午祷和晚祷称“湿经”,诵经时有小喇嘛怀抱茶壶或粥桶定时出场,替僧众倒茶或添肉粥;上午、下午、晚间三次集会称“干经”,没有茶水和食品供应,主要进行佛教哲理辩论。被称为“翁则钦波”的领经师是这些集会的总指挥,成千上万的僧人在他的率领下低吟高诵,声音如大海波涛一般汹涌澎湃,爆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神秘力量。法会进行时,大昭寺二楼的平台上挤满了来自西藏各地以及四川、青海、甘肃藏区甚至邻国的施主,他们不时向喇嘛群中抛掷用哈达包裹的钱币,另一些身份尊贵的施主则手举藏香直接进入诵经场地,亲手把布施呈递给法会主持。
以上这些,只是法会的表象,如同现代运动会的盛大开幕式一样,而其主体内容则是公开辩经、考核“格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