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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真是个没有影子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堂娜从林轩怀中挣脱出去,单手扣住石壁,另一只手在空中大力挥舞。
如果仅仅是在山腹中失去了影子,堂娜还能勉强接受,因为可以用“环境异常”来解释。现在,日光之下都看不见她自己的影子,让任何正常人都无法承受。
“堂娜,你不要急,我们下去再说。”林轩试图制止堂娜的狂躁行为。
任何理论都无法解释影子消失的事,毕竟林轩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对某些唯心主义的理论并不认同。不过现在,他除了用“鬼魂无影”解释这种现象以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我们身在幻觉之中”。
据科学数据统计,几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梦、幻觉都是没有颜色的。所以,每个人的梦都是固定的灰白世界。在梦中,任意情节、任何物体都是可以被扭曲的,哪怕其上下衔接再不合理,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包括没有影子在内。
也就是说,如果堂娜在梦中失去了影子,根本就不可怕,但问题是,这里已经是正常世界,头顶有太阳,脚下有雪山,是一个真实无误的人类世界。
林轩再次环顾四面,扪心自问:“那么,这里是梦还是现实?”
“下去以后,我还是没有影子,跟别人完全不同。那么,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堂娜低声啜泣起来。
“我们先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再说。”林轩低声劝诫。
其实,他对这种咄咄怪事也感到茫然。
他爱堂娜,但当堂娜变成了一种异类,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林轩,对不起,我大概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了。”堂娜甩干眼泪,决绝地说。
林轩向堂娜伸出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天下良医成千上万,任何事都是可以慢慢解决的。”
堂娜摇头:“不要安慰我了,良医只能治病,却不能帮我找回影子——”
“呜——”洞口再次传来啸叫声,几条黑影从他们头顶掠过,划着长长的抛物线坠下悬崖。
“是那些侏儒!”林轩惊叫。
“没错,是他们!”堂娜也暂时忘记了个人的伤痛,“这些诡异物种一旦进入藏区,不知会给我们的世界带来多大的危害!”
林轩向下望,大部分侏儒坠入黑黝黝的山谷中,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少部分侏儒却落在厚厚的积雪上,落地后即可散开,行动敏捷之极。
“它们在怪物的啸叫声中高速进化,只怕……只怕要给尼泊尔地区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林轩的内心无比焦灼,但却无能为力,因为目前两人依然命悬峭壁,仅仅是勉强自保而已。
通道之中啸声不绝,并且又夹杂着更多嘶哑叫声。
那种叫声很像是婴儿出生后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又像是初春深夜里的猫儿叫春声,残忍地折磨着林轩的耳膜。
他能想象得出,无数进化中的侏儒正在争先恐后地向外面的世界飞奔。
“我们要变成世界的罪人了!”他大吼一声,“堂娜,你留在这里,我必须上去阻止这一切!”
林轩从小受过传统教育,明白“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的道理,更牢记哲人说过的“人之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箴言。
在漫长的中国战争史中,有人为了大部队的胜利堵枪眼、舍身炸碉堡,全都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壮举。在“仁、义”这两个庄重的字眼面前,个人生死变得微不足道。所以,才会有人在华裔世界里名垂青史,也有人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你留在这里,好好活下去。”林轩凝视着堂娜的眼睛。
这是真正的生离死别,以他的个人之力去阻止不计其数的侏儒,几乎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之举,唯一的结果就是战死。
“你不要去。”堂娜摇头,“你不能去!”
林轩也摇头:“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男人是这个世界的中流砥柱,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才是一个斗士最完美的结局。对不起,原谅我!”
他单臂发力,准备跃上去杀入洞中,但堂娜比他领先一步,倏地翻身向上。
“下一个轮回再见!”堂娜弯腰,深情地望了林轩最后一眼,倏地消失在林轩的视线中。
随即,啸声、嘶叫声中又添了堂娜悲壮孤傲的呐喊声:“再见……亲爱的林轩,再见了,下一世轮回,我要做你的女人……你好好活下去,记着我的名字,记着堂娜……记住,好好活下去,这个世界需要你去拯救……在我眼里,你就是整个世界的救世主,再见了亲爱的,再见了……再见了——”
那段声音是被一次剧烈的大爆炸拦腰截断的,林轩也随着巨震由山崖上滑落,直坠深谷。
那一刻,他的心痛得像被几万枚钢针一起穿刺。
他想叫堂娜的名字,喉咙、唇舌却都僵硬住,动都不能动,发不出半点声音。
“堂娜,你为什么如此残忍,要我活着受折磨?让我比死了还难受?”他勉强地抬头向上望着。
大爆炸毁灭了那个洞口,碎石乱飞,灰尘弥漫,并且在山谷中引起了巨大的回声。最可怕的是,回声引发了附近所有山头的大雪崩,成千上万吨的冰雪混合物由山巅轰鸣着倾泻而下,摧枯拉朽,毁灭一切。
雪崩是最可怕的雪山灾难,但林轩此刻却渴望着被冰雪埋没,最短时间内追随着香消玉殒的堂娜而去。
“如果黄泉有路,希望我能加速追赶上她,不让她一个人在寂寥凄清中彳亍独行。好了,那样的话,我们就扯平了,谁也不会亏欠谁……”在急速下坠中,他心如死灰,仿佛生命也随着堂娜的杀身成仁一道离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 51地区田将军
“田将军,荧惑星的最新观察数据已经传送过来,请审阅……”
“田将军,病人各项生理特征紊乱,已经给他注射了高效镇静剂。脑电波图显示,他在昏迷前受到过强烈刺激。我观察过,他嘴里的牙齿已经咬碎了两颗。由此推测,他的情绪波动是由某种巨大的痛苦所致……”
“田将军,大雪崩停止了,我们分布于附近七座山头的观察所全部毁灭,损失惨重……”
“田将军,总部传过来一份地理板块异常变动报告,称亚欧板块不久前发生了一次剧烈的错位冲撞,导致喜马拉雅山脉地区被整体抬高了二十厘米,其最终结果为,地底十公里处发生了超强地震,地震波呈枝状闪电形向上传导,珠峰南坡地质条件巨变,至少有五十名以上的欧美登山者坠落新出现的冰川中殒命……”
“将军,总部下令,我们暂时做战略性撤退,退至尼泊尔天龙寺附近,那边会有新的队伍接手我们余下的工作……”
“田将军,总部下令,要我们尽快撤退……”
“田将军,总部卫星通讯已经接通,请您接电话……”
“田将军……”
林轩在漫长的意识恢复过程中,总是听到很多人使用英语反复向一个人请示,而这个被称为“田将军”的人一直坐在他身边,并一直握着他的手,一秒钟都没离开过。
“堂娜……哦……堂娜!”林轩*着从昏迷中醒来,感觉自己的嘴唇和喉咙慢慢地从僵死中苏醒。
他的视线之内首先出现的是一张年轻而美丽的脸,那么,这里当然不是黄泉之路,他当然也没有死于大雪崩。
“田将军,总部要我们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撤退!”一个听起来有点熟悉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来。
“嘘——”那张年轻的脸上出现了微笑,当她做出“嘘声”动作时,一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竖放在嘴唇上。
她的唇形极美,像一只小巧玲珑的元宝。
林轩从前并不喜欢女孩子涂唇彩,但在长久地迷失于灰白色的山底世界之后,他渴望看到一些鲜艳的颜色。
所以,当他看到她唇上涂着的深红唇彩时,心底的生命活力再次被唤醒。
“田将军?”那女声压低了些,“我们必须撤退,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到达天龙寺,否则就要遭到军法处置了。”
那红唇轻轻噏动了一下:“知道了,薇薇安,你先退下。”
那女声恭恭敬敬地回答:“是。”
林轩的视力恢复了正常,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座巨大的军用帐篷里,旁边坐着的是一名年轻干练的女孩子。
“你还好吧?”女孩子摘下了冲锋衣上连着的风雪帽。
“是你?”林轩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田梦。”
如果没有山洞中幻觉里的那段奇怪经历,林轩必定会把久别重逢的田梦视为自己人,但现在他知道,田梦是来自于51地区的高手,其他人反复称呼的“田将军”就是她的真实身份。
田梦俯身靠近林轩,眼中满含关切:“是我,命运真的很奇怪,要我们在这种情况下重逢。总的来说,我们还是应该感谢上天的安排,感谢它在千奇百怪、千变万化的折磨之后,没有让我们再度错过。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请不要着急,所有问题我都可以一个一个解释给你听,但必须是等撤离到尼泊尔天龙寺之后。现在,我再给你注射一支吗啡针,你大概能轻松地睡上一个半小时——”
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支军用吗啡针剂,旁边的小桌上也散落着七八支用过的空针,正是这种镇痛剂帮助林轩度过了最痛苦的难关。
“不,等一等。”林轩挣扎了一下,猛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去救堂娜,她被大爆炸困在山洞里,那里面的情况极度危险,去救她!”
昏迷之前,林轩的记忆停留在堂娜孤身杀入洞中的那一幕。
大爆炸之前,她说的每个字都留在他的耳中,一遍遍地嗡嗡作响。
“别担心,我们一救下你,就开始寻找那个山洞。你在昏迷中说过的话都被仔细地录音,然后加以分析,汇总成一份详细报告。你放心睡,我的人正在那片巨大的山崖上搜索,也许等你醒来的时候,就有好消息传来了。”田梦微笑着说。
“是吗?我说过很多胡话?”林轩问。
田梦点头:“非常非常多,至少叫了堂娜的名字上千次。”
林轩苦笑:“她……”
田梦微笑着摇头:“现在不要解释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注射了那支吗啡针后,林轩感觉身心放松,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非常古老的梦,梦见自己身在江南,躺在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里。风拂黄花,遍地流香,有人在远远的溪边,吟诵着那样一首忧伤的歌谣:
“苏家小女名简简,芙蓉花腮柳叶眼。
十一把镜学点妆,十二抽针能绣裳。
十三行坐事调品,不肯迷头白地藏。
玲珑云髻生花样,飘飖风袖蔷薇香。
殊姿异态不可状,忽忽转动如有光。
二月繁霜杀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
丈人阿母勿悲啼,此女不是凡夫妻。
恐是天仙谪人世,只合人间十三岁。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朦胧中,那吟诵声似乎正是出自堂娜的口中。
他跃起身,隔着万朵黄花,搜寻着那声音来处,无奈花影摇曳遮挡视线,只是隐约得见,却不能分辨那人是谁。
“堂娜,堂娜——”他纵声叫,在田垄上奔跑,直至溪边。
溪边无人,歌谣声随着溪流飘远了。
“堂娜死了。”他忽然有种可怕的预感。当然,这也不能算是预感,田梦抱着必死之心进入山洞,与敌人同归于尽,绝对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了。就算田梦的人短时间内找到那山洞的位置,一点点扒开碎石冲进去,找到的也许只是堂娜的遗体。
如此一想,林轩陡然间跌入哀恸的深渊之中,心如刀绞,痛不可当。
他想哭,但眼窝干涩,如断了源头的泉眼,连一滴水都挤不出来。那种巨大的痛在五脏六腑里来回冲撞,始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二月繁霜杀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二月繁霜杀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他反复咀嚼着歌谣里的句子,想到堂娜短暂的人生,立刻觉得上天的安排太不公平,让堂娜那么好的女孩子落得如此黑暗的结局。
他醒了,但却不想睁开眼睛。
在黑暗的视界之内,堂娜的笑容越来越清晰,仿佛嘴唇微张,仿佛要告诉他些什么。
他恨不得一跃而起,与黑暗融为一体,握堂娜的手,再不分离。
这一刻,于他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与堂娜阴阳永隔,不能再见。
“堂——娜——”他用尽全身心的力气喊出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