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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起床多久了？”苏生再次挑起话题。
“不知道，天亮时醒的。”
“不多休息一下吗？”
书夷光再次无视了苏生的问题，安静读书。
苏生看到书夷光的反应，只是笑了笑，准备去叫一份早餐。
“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就在苏生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到少女的声音，轻缓如晨光。
“从童年开始，我的生活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父亲被捕前曾试图给我注射毒品，母亲在看不到光明的生活中渐渐绝望，而最后承担这一切的却是我。”
“从十岁开始，我就学会了所有的家务，用偷到的钱买最便宜的菜，照顾毒瘾发作的母亲。”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在努力做着我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社区里的几个奶奶劝我信仰主，主会宽容罪，让人的生活变好。”
“我信了主，但主并没有垂青我。曾经在父亲面前死命保护我的母亲已经彻底不见了，她变得歇斯底里，变得比噩梦更可怕。其实早在她教给我诈骗和偷盗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一切都结束了，只是那时的我还太小，很多道理都还不懂，很多事情不愿意去相信。”
“之后的事情我不愿意多说，辍学之后我的生活完全堕入了最污秽的泥淖里，一切的光明都不见了，有时候遍体鳞伤的我甚至会想，如果有一场意外能带走我，我会很感激的。”
“但是我不能死，那个曾经对我好过的女人虽然加倍地对我恶毒，但我仍是要等她走入地狱之后才能躺下。我迟早有一天会做回正常的人，我要做很多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情，做普通的女孩做过的事情。”
“就是这些我一直想要去做的事情支撑着我不肯死去，那时候我就像神经质一样，明明快要彻底疯掉，但因为一点很可笑的东西硬撑着不肯疯过去。”
听到这里，苏生问道：“你想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吗？”
书夷光闭上眼睛仰起头，一件一件地数了出来：“坐在街边，听着喜欢的音乐，吃冰淇淋和棉花糖，然后买一把棒棒糖，送给路过的小孩。完成。”
“走在沙滩上，安安静静地听海浪声，直到太阳把海水染成金色，对太阳画一个爱心，告诉太阳我爱它。完成。”
“打一场游戏，获得一次胜利，告诉队友和对手，感谢他们。完成。”
“在高高的地方俯瞰这个世界，不呼喊，不哭泣。告诉自己，从今天起，这个世界都是你的路，无路可走的日子再也不会出现。完成。”
“在带着一点薄雾的清晨，坐在沙发上，读一本安静而优美的书。完成。”
“和喜欢的人拥抱，额头相抵，睡在一起并互道晚安。完成。”
“嗯？”苏生听到这里挑了下眉，“这一条是怎么回事？”
“是刘姐，我喜欢她。”书夷光平静地说，“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她什么都明白，但是仍然愿意保持天真，选择相信。”
看着书夷光真诚的眼神，苏生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刘，她所说的“最美丽”指的是刘那份闪耀着温和光芒的灵魂。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苏生明白此“喜欢”非彼“喜欢”，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头顶有点沉重。
“好吧，你继续说。”苏生苦笑着摆了摆手。
“听一场演唱会，无论台上是谁，跟随着爱他的人一起呼喊喝彩，和全场的人唱同一首歌。未完成。”
“晴天，和朋友住在一起。在温暖的被窝里一直赖着不起床，怎么叫都不起。未完成。”
“学一种乐器，演奏一首好听的曲子给自己听。学一种绘画，为自己画一张自画像。未完成。”
……
“做一个好人。未完成。”
良久的寂静之后，苏生出声道：“没了？”
“没了。”书夷光说。
同时，她在心里补充了永不说出口的最后一条：“被爱，未完成。”
苏生想了想，认真的对书夷光说：“距离世界毁灭还有五个小时，你的这些愿望我没有办法帮你逐条实现，但我和刘会帮你找回一个女孩理应拥有的全部。”
书夷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从你成为我们的同伴那一刻起，这就是我们的责任了。”
吃过早饭之后，苏生等人先回到了刘家，把所有的东西搬上骑士十五世，价值数百万的劳斯莱斯被随手停在路边。恰好刘看到隔壁的邻居大姐买菜归来，随手就把车钥匙扔给了她。
“带上生活必需品和武器，开着车抓紧逃吧，逃到郊外人少的地方，中午十二点半就是世界末日了。”
对于刘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邻居表示一脸问号。
“算了，这车你拿着随便开吧，开到富士康看看樱花、开到秋名山看看海什么的。”刘随意挥挥手回到了自己家中。
作为一个上班族，刘和邻居之间基本没什么交情，这番举动也不过是随意而为，既然对方不信那刘也不打算多叨叨。
“好了，东西都弄好了，上车吧！”
听到苏生的声音，刘连忙应道：“好嘞！现在我们躲到哪里去？”
“城郊大学城，我们下个目标同伴也在那里。”苏生说着发动了汽车。
“大学城？现在大学不都放假了吗？”刘奇怪地问道。
“放假了不代表没有留校的人，比如我们要找的苏黎，她所在的学校就有大量因为考研而留校的学生，按照男女临时分配在两个宿舍楼里，作为暑期的住所，明白了吗？”
骑士十五世内部空间很大，但后备行李舱并不算大，即使是前调了后排座椅，要想装下全部的东西仍然很勉强，所以很多物资都堆在了后排座椅上，可载六人的车现在只能坐四个人了。
不过这并无大碍，挤一挤的话，还是能坐六个人的。
就在苏生等人前往大学城的时候，也有人正在路上。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女，坐在汽车后排的她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沈冰”“东明”“星空末章”“赤龙苏黎”……
一串串文字和箭头、圈圈叉叉的最上方，清晰地写着三个名字：
苏生，刘，书夷光。
“如果我的猜测无误，你现在应该去找苏黎的路上吧。”少女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摆平沈冰。”
少女的眼中，是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可怕眼神，冷漠而疯狂。
第十二章 致新世界
巨大的骑士十五世停在了大学城外的道路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但他们的目光全部都被这辆巨大的马路怪兽吸引了。
苏生三人并肩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一人手里拿着一瓶饮料，随意地喝着。
苏生随手拿了瓶一直没喝过的snapple柠檬汁，反正今天再不喝估计是再也喝不到了。刘照旧喝着自己最喜欢的盐汽水。书夷光被刘推荐了dr。pepper，结果喝不惯甜饮的书夷光难得愁眉苦脸了一次。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苏生扣掉电话，皱了皱眉。这个电话是打给伊洛的父亲的，但是却打不通。
“也许是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吧。”苏生在心中想道。
刘那边也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已经带着武器和日用品躲到了冷战时期遗留的避难所，又嘱咐了几句话之后挂断了电话。
“虽然你嘴上说着很讨厌他们，但实际上还是很关心的啊。”苏生对刘说。
“算是吧，虽然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她，但是她也没有做错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长大了，小时候流的泪就忘了吧。如果到了世界末日还不能和唯一的亲人和解，那也太悲哀了。”刘说着叹了口气。
但说完之后，刘突然反应了过了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转头对苏生说：“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不是，我……”
看着刘紧张得语无伦次的样子，苏生笑了笑说：“其实我无所谓啊，你说得也没错，这一点我确实挺悲哀的。”
“那个混蛋逼死你妈，还想杀了你，那种人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你本身也不应该和他和解。苏生，你做得没错。”刘的语气有些激动。
“但这也改变不了我悲哀的事实，你说是不是，小光？”苏生说着看向书夷光。
“哦。”少女淡淡地应了一声。
“想给你母亲打电话吗？”苏生问道。
书夷光摇了摇头。
“也好，原谅与不原谅都是你的选择，你的权利。我们不是那种会做道德绑架的人，即使是亲人，错了也是错了，做错事情就要承担后果，你的主也是这么说的。”
少女又摇了摇头：“虽然曾经信过，但现在我不信教了。那时候需要一个精神寄托来麻木自己，现在我为自己而活。”
“很好，世界就是这样，将希望寄托给他物的必定失去希望，如果真要选择信什么，那不如信自己。”
苏生说着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柠檬汁一饮而尽。
“该走了？”刘也站了起来，手里还剩下半瓶盐汽水。
“是啊，还有两个小时，先去我们的小白兔附近吧。”苏生大步朝着大学城里面走去。
“为什么我们不提前来找她呢？”刘问道。
“苏黎和我们这三个家庭残缺的缺爱孩子可不一样，她出生在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一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如果她知道世界末日将会到来，那么肯定不会选择无条件相信我们，而是征求家人和老师的意见。”
“白莲花？”刘想起了一个不怎么好的词。
“如果和我们这样的人比起来，算是吧。比如我问你们，如果末世没有到来，但你们遇到了不杀人自己就会死的情况，你们会毫不犹豫地杀人吗？”苏生转而提出了一个问题。
“会。”刘平静地说。
书夷光没有说话，但是按照她的性格这是默认自己和刘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她们虽然心中也有着善良，但她们所认同的是“必要的恶”和“必要的善”，在需要恶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化身恶魔，而在需要善的时候也会果断地伸出援手。
“但苏黎不会，她就算是死都只会缩紧自己的身体，等着别人的拯救。其实大多数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没有多少经历的人远比他们自己想象的懦弱。”苏生有些感慨，“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这只小白兔快速成长起来，而不是浪费我们的资源。”
在上一世，苏黎虽然潜力很大，但她的经历却相当惨淡，最后也是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才幡然醒悟，得以成长为了“赤龙”苏黎。
但是成长过程中失去的那些东西已经再也回不来了，苏黎也变得相当暴躁和易怒，“赤龙”这个称号也与此有关。
花了点功夫弄到了苏黎的详细信息，结果发现她的专业和机械师这个职业毫无关系，苏黎竟然是艺术学院艺术设计系的学生，专业是工艺美术品设计制作。
弄清楚了考研女生宿舍楼的位置之后，苏生三人在学校食堂里吃了顿午餐，然后把车开到了校园外距离苏黎所在的宿舍楼最近的地方，静静等着时间走完最后一段倒计时。
“你能肯定她中午会回宿舍？”刘有些疑惑地问。
苏生懒洋洋地躺在驾驶座上说：“今天是星期一，据我所知这是这个学校每周进行宿舍检查的日子，为了应付下午的宿舍检查，基本上所有的学生都会回到宿舍收拾卫生。”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距离十二点二十的末日降临只剩下二十分钟。刘紧张地擦了擦手里的汗，书夷光神情凝重地盯着车窗外面，只有苏生依旧躺在驾驶座上休息。
最终，时间到了12：20的时候，周围仍然没有多么明显的变化，刘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苏生一眼，但苏生仍然悠闲地躺着。
“为什么还没有什么变化？”刘忍不住问道。
“已经开始了。”苏生叹了口气，“其实这个时候，还是睡过去比较好，因为目睹末日的降临真的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苏生话音刚落，刘就突然发现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变化了，她说不出这是变得色彩斑斓还是没有色彩，大片的无法描述的颜色铺满了这个世界，人类本应看不到这些不存在于可见光谱之上的颜色，它们已经超出了人类视觉的极限。
“这是什么……什么啊。”刘面对这样违反常识的景象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不要急，闭上眼睛，更可怕的还在后面。”苏生依旧慵懒地躺着。
果然，就像苏生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