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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看医生了没?”谢飞飞急道。
“急性胃炎,打过针了,现在好多了。”她没敢说胃出血,怕谢飞飞又要提换工作的事儿。
果然,她说:“喝酒喝的吧!所以我早就劝你换份工作,虽然做业务有提成拿,可是南风,你再喝下去,真的会把自己喝死的!”她摸摸南风的脸,自责地说:“我真不是个好姐姐,你打电话给我时一定很难受吧,我却……”
南风笑着打断她:“我这不是没事嘛。哎你快去洗澡,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打针的时候睡过了,现在失眠,你陪我说会话。”
“好,我们好久没有头挨着头一起睡了呢,我明天也请假,今晚陪你好好聊天噢。”谢飞飞眨眨眼。
在莲城念大学的时候,南风跟谢飞飞一个宿舍,床挨着床,很多个夜晚,两个人头挨着头说悄悄话。宿舍里四个女孩子,她们两个关系最好,除了性格相投,还有一个原因,谢飞飞是海城人,南风的妈妈也是海城人,外婆还在世时,每年暑假她都在海城度过,算是另一个故乡,因此感觉特别亲切。
“南风,真的,你考虑下换份工作吧,我们公司有个设计师刚辞职,正需要招人,我可以介绍你过去的。”谢飞飞在ny设计做建筑设计师。
黑暗里,南风沉默了片刻,才轻轻说:“你知道的,大学我才念了一年多,学的都是些皮毛,也没有毕业证书,怎么去做设计?”
“证书不是最重要的,”谢飞飞侧了侧身,“你还记得吗,我们刚进莲大建筑系时,教授曾公开说过,你是他带过的近几届学生里,最有天赋的!你后来休学,他特别特别惋惜,一直问你的消息呢。”她叹口气,“你不从事这一行,我也觉得很可惜。”
南风说:“再有天赋又怎样,勤能补拙,同理,再厉害的兵刃,搁置久了,也会生锈、废弃掉。”她咬了咬嘴唇,“而且我的情况你最清楚,我妈每个月需要大笔的医药费,做个普通的小设计师,压根不够的。”
谢飞飞说:“我以前说过,我可以帮你一起照顾你妈妈,这话现在依旧算数……”
南风打断她:“飞飞,这些年,你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照顾,好,我承你的情,但是,我妈妈不是你的责任。你还嫌我欠你太少么?”她笑了笑,“我欠你的啊,这辈子都还不了了,难道你还要把我下辈子也预约掉?”
当年,她带着妈妈来到海城,妈妈是独女,外婆去世后,一些旁系亲戚自然也就疏于联络,曾那么熟悉的城市,瞬间变得如此陌生而冷漠,她身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医院里,甚至连房子都租不起,走投无路之下,她拨通了谢飞飞的电话,那时,她在念大三,她们已经一年没有联系,可谢飞飞挂掉电话后立即赶回了海城,将家里这套闲置的两居室老房子的钥匙拿给了她。关于她休学后失去联络的一年间,她什么都没有问。
谢飞飞推了推她:“肉麻!”
南风笑着换了个话题。
夜,在两人的偶偶私语中,越来越深。
“飞飞。”
“唔……”声音渐低,迷迷糊糊的。
“我今天跟他重逢了。”南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暗夜里很轻很轻,那轻盈中带着一点点的微颤。
沉寂。
“可是……”她顿了顿。
“我装作不认识他……”
依旧沉寂。
南风偏头,望着谢飞飞沉沉的睡颜,摇了摇头。
窗外的天空,快要亮了,她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她微微阖眼,这一晚发生的事如浮光掠影般,一帧一帧在她脑海里回放。直到这一刻,全世界万籁俱寂,也许是避无可避,她才终于敢正面自己心中因与那个人重逢,而挑动的与他有关的所有记忆。
抬眸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是喝高了产生的幻觉,怎么会是他?
这些年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与他再次相逢,在这有生之年。
也许是不敢去想。
自五年前的那晚之后,她用绝望的眼泪,封存了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她以为自己埋藏得够深,遗忘得够彻底。
可记忆多强悍,它是最奇特的东西,它从不以你自身的思维与自制力行事,它只要一嗅到丁点熟悉的气味,那些与之相关的影像便自动地喧嚣尘上,令你避无可避。
她的语言与大脑把他当成陌路,可她的记忆,对他,却是那样熟悉。
那种熟悉感潮涌而来,差一点就令她克制不住自己,他不知道她忍得多艰辛。因为除了忍,没有别的办法。她与他之间,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就被命运分崩离析。
就算相逢,又能怎样?
分明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他身边,是她永远不能再抵达的岸。
Chapter 06 她的心是一座城,他是唯一的城民(下)
十一点,南风去敲谢飞飞的房门,她熬夜画图,还没起来。
谢飞飞睡意朦胧地来开门,看见南风的打扮,一下子就醒过来了,惊呼:“天呐,你确定你是去相亲而不是去菜市场随便买个菜?”
南风低头看了眼自己,烟灰色针织毛衣,内搭一件白色带波普图案t,蓝色瘦腿牛仔裤,赤脚穿平跟浅口小皮鞋。没有衣衫不整啊?
谢飞飞扶额,“oh!”她推着南风往她卧室里走,打开衣柜,“换换换!”伸手拨拉一圈,最后在一溜的黑白灰与米色中败下阵来,颓丧地回头看着南风:“小姐,您就没有一套色彩鲜艳的衣服?”
“呃……”南风默。
“好吧,是我没睡醒,问了废话。”谢飞飞翻个白眼,“我又不是今天才跟你一起住。走啦,去我衣柜。”
谢飞飞的衣柜跟南风的完全天壤之别,整个一色彩斑斓,姹紫嫣红一片。她有一米六八,身材高挑匀称,肤色又白,再鲜艳的色彩撑在她身上,都能压得住那个气场。
谢飞飞说:“我记得大学的时候我们一起逛街,你跟我一样啊,专爱挑颜色靓丽的……”
南风正拨拉衣服的手指忽地一顿,回头对谢飞飞说,“不挑了,我就穿这套。如果对方这么在意外表,我想我们也不合适。你赶紧去洗漱吧。”说完,她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望着敞开的衣柜里那些素雅的颜色,怔怔的,想起谢飞飞说的话,是呀,她曾跟她一样,买衣服的时候,专挑色彩华丽的,面料就选蕾丝、雪纺、绸缎一类,再冷也只肯穿裙子。高中时学校必须穿校服,她就将校服敞开,露出里面鲜艳的裙子,班主任多次警告,她也不听,偏偏她成绩很好,学校不舍得按照校规严惩,就打电话通知家长来,她爸爸事业忙,可再忙,但凡是她的事,总是拨出时间。结果呀,结果她爸爸更蛮不讲理,振振有词说,小风才十几岁,十几岁的姑娘,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说了,难道穿了校服就成绩一定好?说得班主任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青。她就在旁边捂嘴笑,乐不可支。
她爸爸宠她,宠得无法无天。
可是,那样宠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出来,刚拐上小道,一个身影急促冲出来,他一惊,急忙刹车,幸好车速不快,车子堪堪在许芊茉面前停下来。他呼吸加重,怒意上涌,下车走到闭着眼睛的许芊茉面前,一把将她拽到路边,喝道:“你在搞什么!”
她睁开眼,笑嘻嘻地看着他:“我赢了。”
傅希境莫名其妙,瞪着她。
“我跟自己打赌,如果我冲过去,你会不会停下来。我赢了。”她依旧笑着:“阿境哥哥,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傅希境面色铁青,右手握紧,放松,又握紧,再次放松。他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许芊茉,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无力感。
许芊茉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转向他的车,惊喜欢呼道:“哇!阿境哥哥,你的车好帅气!什么时候换的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其实这辆越野车他开了有五六年了,但许芊茉十五岁那年出国做小留学生,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他们见面自然就少,每年她回国时除了两家餐叙,傅希境基本上都避着她。
许芊茉说:“我不去爬山了,阿境哥哥,我们去兜风吧!”她说着就走向车子,人刚坐进副驾驶座,就被傅希境拉了出来,他手劲很大,许芊茉又痛又委屈,眼泪扑簌扑簌说掉就掉:“傅希境,你太过分了!不陪我爬山就算了,难道搭个便车回市区也不行嘛!这里连个的士都没有,难道你要我走回去啊!”眼泪越掉越凶,伴着抽泣声:“我要告诉郑爷爷,你欺负我!”说着就去掏手机,傅希境深呼吸,夺过她的手机,几乎咬牙切齿:“坐后面去。”
“为什么要坐后面?我要坐副驾,我要跟你说话!”许芊茉的眼泪来得快去得更快,见傅希境妥协,得寸进尺。
傅希境声音更冷了几分:“上不上车?”若不是怕外公又抓着他念叨,他真想立即走人,他最讨厌这种娇生惯养、任性、还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女人。
许芊茉被他冰冷的眼神蛰得瑟缩了下,乖乖地上了后座。
傅希境上车,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即发动引擎,他单手支在方向盘上,微微阖眼,耳畔仿佛又响起那个清脆的声音,阿境,以后你的副驾驶座就是我的专属地盘啦,任何人都不可以坐!他笑她真霸道。她也不管他正在开着车,忽然侧身勾住他的脖子,对准他嘴唇就亲下去,在他下唇上重重咬一口,又迅速弹开。他又惊吓又生气,她却笑得像个女霸王,指着他的嘴唇宣布主权,还有这里,又指指他胸口,以及这里,都是我的地盘,都归我哼!他那一点点怒意被她孩子气的举动与甜蜜的占有欲轻而易举地攻陷,他嘴角上扬,好,都是你的……
“喂,阿境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呀!”
傅希境晃过神,发动引擎,猛踩油门,车子“唰”地冲出去,许芊茉本来前倾身子与他讲话,又没系安全带,被忽如其来的强劲速度一甩,撞向椅背,后脑勺生疼,眼泪都撞出来了,这回是真哭了。
吃完饭,与陆江川分别时,他问她要电话号码。
南风沉默了下,微微低头,说:“对不起,陆先生,我不姓谢。”
“嗯?”
“我姓季,季南风。”她抬头,看到他嘴边笑意僵住,“谢飞飞是我的好朋友,她妈逼她来相亲,她不想来,所以,我替她来了。很抱歉这个时候才告诉你。”
笑容彻底消失,眉毛微蹙,清俊的脸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霜寒,但好修养令他哪怕是生气,也只是声音稍冷了几分,连音量都跟先前无异:“谢……季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戏弄人很好玩?”
“我没……有……”南风自知理亏,声音低低的,头也微微垂下去。
陆江川见她这样,嘴角动了动,最终没再说什么。
“再见。”他转身离开。
南风望着他的背影,默默想,大概不会再见了吧。
手机响起,是谢飞飞。
“怎么样,医生帅否?来电否?一见钟情否?”她八卦欲浓厚。
南风泄气地说:“你还是想想回头怎么对老太太交代吧!”
谢飞飞尖叫:“靠,这么快就穿帮了啊?”
意外的是,当晚罗素蓉来电提都没提代相亲事件,只问谢飞飞对陆医生什么感觉,谢飞飞搪塞过去,挂了电话,默默想了想,坐到南风身边去,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觉得医生很靠谱!”
南风正在翻杂志,头也没抬:“怎么,后悔了啊?”
“去去,给你说正经的呢,”她抢过南风手上杂志扔到一边,“老太太常说的一句话叫啥来着?”她蹙眉想了想,“就是见什么知什么,意思是从小事情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巴拉巴拉的。”
“见微知著?”
“对对对,就是这句!”谢飞飞甩了个“你真有文化”的眼神,继续说:“你看,医生没把这件事捅给老太太,可见此男人品还是不错的哈!”
“所以?”
“所以!你不应该错过这么个外在条件与内在人品都不错的男人!”谢飞飞总结道。
“谢飞飞小姐,你似乎忽略了重点。”南风白她一眼,“重点是,医生觉得被戏弄了,很生气!你觉得这事儿还有后续可能么?”
“傻啊你,你再约他出来吃饭,把事情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女追男,只隔一层纱!”
南风打个哈欠,起身:“困了,睡觉去啦,明天上班呢!晚安。”
“喂,死女人,回来,我还没讲完呢!”谢飞飞怒喝,南风置若罔闻,闪身进了卧室,关门。